上京城,翰林学士院。
数十卷东州地方史志堆了两尺余高,密匝匝摞在案台,沐苍霖埋头黄卷,笔走如飞,正心烦意乱地誊抄着文书。
能推诿托付的公务早已劳烦过同侪,踏遍能闯的路,求遍能求的人,落到手头的,还有最后两页荆溪县志。
待誊校完毕,他便能提早请退,为张崇悬案另谋出路。
“沐大人,烦请借一步说话。”
楠木书案忽然被人轻轻叩响,沐苍霖悚然一震,手中一管紫毫笔险些跌在史册上。
“……温、温恪?”
他骇了一跳,甚至顾不得用上敬称,目光在温恪周身上下一扫,倏然落在那人手中一沓雪浪纸上。沐苍霖瞳孔一震,脸色陡然白了三分:
“这……老张他怎么了?你手中的,莫不是三司会审令?要定案了?!”
温恪见他惶惶如惊弓之鸟,微微皱眉。
他引沐苍霖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才将魏殳昨夜草拟的奏议递出:“你若愿救张秉谦,须得放手一搏。”
“此话何解?”
温恪瞥了眼雪浪纸,沐苍霖会意,三两下将宣纸抖开。
他一目十行,匆匆扫过,神情陡然一肃,胸膛微微起伏,连带着捧了雪浪纸的双手,都微微地颤抖。
“这是……上呈官家的奏议?切中时弊,字字砭骨,虽说锦绣文章,雄才大略,可怕不得”
怕不得要捋圣人的虎须。
温恪双眸沉黑,定定望着沐苍霖,须臾后,淡淡开口:“呈与不呈,全看沐大人的意思。”
沐苍霖闻言,攥紧了手中薄薄一沓雪浪纸。
秉笔人写得一手银钩铁画、矫若惊龙的好字,白纸衬着黑字,一横一划皆如森然寒剑,冷冰冰刺在他心上。
“别让张秉谦沦为官家和世家倾轧的弃子。要救他,唯有让官家瞧见革旧推新的曙光,回心转意。”
沐苍霖望着纸上文章,神容当即一肃。
他心下感佩,却又疑窦丛生:“字字珠玉,挥洒自如。却不知如此文章,温大人为何不亲自呈于御前?”
“你是寒门出身的状元郎,这封奏议由你上呈,最为妥帖。”
春闱已过,贡院门前寥落无人,反倒是对过的快意赌坊,不时传来三两江湖客爽朗的笑谈声。
“这位兄台,来访咱们凌云诗社?”
魏殳微笑着一揖:“正是。”
他今日临行前有意矫饰过容貌,如今扮作寒门文士,不过街头寻常路人的长相。
可这一笑真如春风化雪,雨霁云销,那诗社门前待客的书生瞧得晃了眼,对这位陌生文士当下多了三分好感,不由笑道:
“先生瞧着像是读书人,咱们凌云诗社正寻觅您这样的俊才。”
言罢,那待客书生让开一步,从身后五丈竿上挑下一条朱红纸幡。纸幡在风中扑棱棱翻飞,书生将幡取下,头尾一捋,递在魏殳面前:
“能对此联,便为诗社座上宾这是诗社主人定下的规矩,三年如一日,不能坏。”
魏殳垂眸望去,朱红洒金的宣纸上,写着一道上联
“鲲鹏展翅,万里风云从此起”。
他沉吟片刻,还未对联,身后一道略显尖锐的嗓音急不可耐地抢答道:
“这有何难燕雀低飞,千家万户珠帘闭。”
来人着一件宝蓝襕衫,得意洋洋地望向魏殳,敷衍地作了一揖:“在下襄陵孟回,文正十年的秀才。阁下是?”
“这……”
那待客书生有些为难地望了望那蓝衣士子,又望了望魏殳,魏殳神容静悒,淡淡答道:
“蛟龙啸海,九天雷雨及时来。”
作者有话要说:孟回:一卷没出现,我就这么受到了来自学霸的碾压qaq
感谢各位留评的小可爱,谢谢大家,鞠躬!
篇尾对联借鉴了“雏凤学飞,万里风云从此起;潜龙奋起,九天雷雨及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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