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许?适量?”
任以诚闻言不禁一阵诧异,失笑道:“两位这名字还真是有趣!
不过也对,这四个字乃是厨艺一道的精髓,要是悟不透,自然也当不得天下第一厨的名号。”
“都是老天爷赏饭吃而已,只是没想到,公子竟然对厨艺也有所涉猎!”
唐少许上下打量着任以诚,对此大感意外。
任以诚莞尔道:“我可不敢在天下第一神厨面前班门弄斧,只是比较贪嘴罢了。”
唐少许忽然哈哈大笑道:“那可真是太巧了,贪嘴的遇到厨子,岂非正是自投罗网。
今天就让我们兄弟俩露一手,好好招待一下公子。”
说话间,他已抓住了任以诚的手臂,直接拉进了院子里。
无论是哪里的厨房,除了厨师以外都很少有其他人出现,天下第一神厨的厨房也不例外。
唐少许从灶台边上找出了一条板凳递给了任以诚,歉然道:“我们这地方烟熏火燎的没人爱来,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公子见谅。”
任以诚摆了摆手道:“没关系,我在外边浪荡惯了,有个板凳坐就挺好。”
从唐少许的言谈举止来看,对方性格还不错,热情,是个好相处的人。
反倒是他那个师弟严适量,整个人显得十分冷漠,从自己敲门到现在坐下,就只看了自己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过。
唐少许似是看出了任以诚心中所想,连忙出言解释道:“我这师弟天生就这脾气,爱钻个牛角尖。
尤其是在想事情的时候,那更是谁也看不见,但他绝无怠慢公子之意。”
任以诚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然后面露好奇之色,问道:“适才听前辈的意思,似乎是和那陈寒石有些过节?”
唐少许随手往灶里添了根柴,叹息道:“这事情就说来话长了!
你看这偌大的天下第一庄,被收揽进来的奇人异士足有上百人。
这些人各有各的本事,也各有各的脾气、性格,但要是仔细算起来,其实就只分为两种人。
一种是会武功的,一种是不会武功的,而这武功高的人,却不代表品性就好。
庄里有像天下第一剑——剑惊风那样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就也有陈寒石这样的嚣张跋扈之辈。
这里说到底还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我们这些不会武功的人,终究要弱势一些。
像那些神医、毒士或者铸造师之类的还好一些,他们的本事注定了没人愿意去得罪。
可我们两个几乎没什么利用价值,自然也就得不到重视。”
任以诚冷哼道:“恃武行凶,看来那一拳还是太轻了。”
唐少许轻叹道:“其实倒也算不上行凶,他们最多也就是来蹭吃蹭喝。
我们是厨师,职责就是给人做饭的,别人喜欢我们做的东西,我们其实很开心。
但是他们那个蛮横嚣张的态度,实在让人难受。”
任以诚皱眉道:“这种事情庄主不管吗?”
唐少许苦笑:“庄主日理万机,公务缠身,我们怎么好意思为这些事情去打扰他。
况且……我们也实在拉不下这个脸来。”
“明白,男人嘛,都是好面子的。”任以诚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拍了拍唐少许的肩膀,微笑道:“放心,从今往后,有我姓任的罩着你们,我看谁敢放肆。”
“那就多谢公子了。”
唐少许拱手一礼,躬身而下,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既然选择将事情说出了,就是有着抱大腿的心思。
当日任以诚考核的时候,匆匆一见,唐少许就觉得这人有些与众不同,也许可以帮到自己。
这些日子他也一直在琢磨该如何接近任以诚,结果没想到对方今天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一番交流下来,他愈发确认自己的感觉果然没错。
“多谢。”严适量突然也转过身来,眼神中带着感激之色。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说话时。
“隔着大老远就闻到这股香味了,勾的老子馋虫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没错,这两个老小子的手艺着实是厉害,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厨。”
“嘁!天下第一神厨又能怎么样?再厉害不也就是两个伙夫。”
听着这毫不掩饰的轻蔑之语,唐少许和严适量的脸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
任以诚站起身来,双眼微眯望向了门口。
伴随着脚步声,三道人影鱼贯而入。
头先一人,年约四十,身材瘦高,生的一张尖嘴猴腮的脸,肩上扛着一根紫金长棍。
第二人,三十年许,体壮壮硕,须发箕张,横眉怒目,长相极之凶恶,在他的后腰处插着两柄银光闪闪、香瓜大小的铜锤。
最后一人,同样三十上下的年纪,身材介于前两人之间,生的俊逸非凡,一袭白衣飘飘,颇有君子之风。
此人并未随身携带兵器,但他那修长的双腿,还有步履之间隐隐显露出的飘然之姿,都说明他有着极其高明的下盘功夫。
看到此人的一瞬间,任以诚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传说中的‘风中之神’了。
只可惜,此人一脸的倨傲之色,让人望之生厌,好感全无。
唐少许提醒道:“任公子,这三人分别是天下第一棒——齐胜天,天下第一锤——谷响,以及天下第一腿——封云飞。
这三人平日里都跟陈寒石关系匪浅。”
任以诚眉角一扬,点了点头,目光扫向了齐胜天,方才没看清楚,对方肩膀上那根是棒,不是棍。
虽然棍棒总是被人连在一起说,但其实是有区别的。
棍是通体一般粗细,而棒则是一头粗一头细。
三人看到任以诚,均感十分惊讶。
封云飞迈步上前,微微抬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呵呵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天下第一拳任公子,幸会,幸会。”
齐胜天亦面露笑容,抱拳道:“想来任公子也是被这股香气引来的。
大家既然是同道之人,那相请不如偶遇,今日就一起大吃一顿,交个朋友。
这老唐和老严的手艺可真是没话说的。”
任以诚淡淡道:“抱歉,我不太喜欢跟陌生人一起吃饭,更不习惯跟用鼻孔看人的人吃饭。”
闻听此言,三人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谷向目透寒光,怒喝道:“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任以诚挑眉道:“什么意思?这么简单还听不明白吗?
就是我不想搭理你们,交朋友……你们配吗?”
三人神情一僵,随即勃然变色,面黑如铁。
“小子,你够狂!”封云飞咬牙切齿,死死瞪着任以诚。
“好个猖狂小辈,今天我就替陈兄好好教训教训你。”
谷响怒火中烧之下,已然耐不住性子,猛地拔出双锤,闪身急奔而出。
“谷兄弟,我来帮你,。”
齐胜天目光一转,心知任以诚既能轻易击败陈寒石,武功必然非比寻常,当即出手帮忙。
只见他持棒在手,足下一点,身形登时如箭射出,金刚捣杵一般冲向了任以诚。
两人合攻而来,锤劲沉凝如山,棒势亦霸道雄沉,双双带起猛烈的劲风,激荡如潮。
灶上的汤锅受劲风影响,震颤不休,在锅中荡起一层层白色的涟漪。
“两个棒槌,要是毁了这锅汤,我就活炖了你们。”
谷响厉喝道:“少废话,看招,擂鼓震天!”
齐胜天随即开口:“吃俺一棒,千钧澄玉宇!”
任以诚屹立如山,全无闪躲之意思,握掌成拳,霸然轰出。
虚空灭·霸王殛!
“铛!”
金铁碰撞之声乍然而起。
雄浑无匹的拳劲,沛然江河滔滔翻涌而出,不偏不倚的狠狠击中在齐胜天和谷响的兵器之上。
无可抵挡的惊天巨力自兵器传至手中,两人当即虎口开裂,在不可置信的神色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院外抛飞出去。
忽然间,就在任以诚拳劲已老之际,一道人影自齐胜天和谷响中间急蹿而出。
“踏天神腿!”
封云飞趁机攻来,运腿如枪,脚尖如枪尖一般,夹带着狂猛绝伦的劲力,其速快如飓风,飞点而出。
下一瞬。
就听砰然一声,这一脚正中任以诚胸膛。
“任公子!”
唐少许和严适量见状,登时脸色大变,惊呼出声。
封云飞嘴角扬起,正欲出言讥讽,却惊觉脚上劲力忽空,仿佛踢在棉花之上,浑然不受半分力道。
“滚!”
任以诚肩膀轻轻一振,体内真气随即反弹,倏然爆发,紧跟着,就听“咔嚓嚓”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封云飞的腿骨已被震断,惨然砸落不远处的地面上,剧痛使他面容扭曲,抱着自己的右腿不住哀嚎。
“封兄弟!”
齐胜天和谷响相互搀扶,脚步踉跄的出现在院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封云飞的狼狈之相。
谷响目呲欲裂,抬手戟指任以诚,恨声道:“姓任的,你欺人太甚!”
任以诚哂笑道:“欺的就是你们,不服啊?那你们可以去找庄主告知。
不过,庄主要是问来我什么会欺负你们,你们也一定要老实交代,自己究竟是如何目中无人,蛮不讲理的。”
三人闻言,对视了一眼。
他们虽然满心怒火,但想到自己三人加起来也不是任以诚的对手,只得将怒火强压力下去。
“哼!咱们走着瞧。”
谷响色厉内荏的甩了句狠话后,便和齐胜天架着封云飞悻悻离去。
看着三人的背阴,任以诚打了打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笑道:“好了,以后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们了。”
唐少许和严适量再次出言道谢。
只是在感激的同时,他们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才那三人来时说的那些话,不免心中失落,流露出了索然之色。
任以诚看着他们心灰意冷的模样,心下暗叹了一声,然后双手搭住了他们的肩膀,笑着宽慰道:“两位大可不必将那三个混账的屁话放在心里。
我曾经听一位姓刘的厨师说过,厨艺是可以带给人们幸福的东西。
人生在世,最离不开的四件事是衣食住行,这世上不会武功的人多了去了,可不用吃饭的出了死人,一个也没有。
这厨艺一道,往大了说,可是掌控着天下人的命脉,而你们两位老兄,就是站在此道最巅峰的人物。
这是何等的伟大!又是何等的成就与光荣!你们品,你们仔细的品!”
随着他的言语,两人的眼睛中渐渐恢复了光彩,等他说到最后的时候,两人更感觉体内一股热血上涌,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唐少许不由感慨道:“人生在世,知音难寻,今日得遇公子这个知音,我兄弟二人此生无憾了。”
严适量在一旁大点其头,开口道:“师兄,晚饭时间到了,该是咱们两个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唐少许欣然应是,然后就摞胳膊挽袖子的去挑选食材了。
严适量也回到了之前的地方,把木盆搬了下来。
任以诚这才看到,盆里的原来是一条鱼。
“严老哥,你刚才就一直在研究这条鱼?它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啊,不就是条普通的草鱼?”
严适量道:“公子有所不知,鱼是普通的鱼,但是我想要的做法却不普通。
我和师兄一直有一个想法,创出一道属于我们的菜,想来想去最后决定用羊和鱼,做一道极致鲜美的东西。”
“原来那锅是羊汤。”任以诚看着灶上的汤锅,恍然大悟。
严适量道:“羊的部分倒是不难,可这鱼不论怎么处理,我都总觉得不够鲜,除非……”
任以诚接口道:“除非什么?总不能让鱼活着下锅吧。”
严适量打了个响指,说道:“没错,其实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双目中忽然闪烁起来一种奇异的光彩,接着道:“鱼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只要刀法够快,在它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其刮鳞剖开处理干净,就极有可能达到我想要的要求。”
“嘶——”
任以诚深吸了一口气,给严适量竖了个大拇指,赞叹道:“有想法。”
严适量摇了摇头,沮丧道:“但可惜的是我和师兄都做不到这一点,我们……不够快。”
“呵呵……”
任以诚突然笑了起来,悠悠道:“那不如,让我来试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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