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越以前不喜欢司机师傅的唠叨,因为太影响她路上听歌或发呆了,但此刻是真的非常感谢,他一个人就让这个狭小空间热闹极了。而热闹能滋长怂人的胆量。寇越应和着司机师傅,默默把手塞进曲殊同微凉的掌心里。
——由于担心曲殊同太生气了直接撸掉钻戒,她很有心计地微微偏转身体塞的左手。内心戏可以说非常丰富了。
曲殊同在前方的后视镜里觑她一眼,没丢开她,却也没握紧。
也不知道司机师傅是不是学过缩地术,寇越还没有鼓足勇气做出下一步动作,目的地就到了。她下车也像上车似的慢吞吞的,能拖延一秒是一秒,曲殊同开着车门用凛冽的眼神警告她不要耽误人家司机师傅做生意。
「不要用那样不耐烦的眼神看我,」寇越吸了吸鼻子跟在曲殊同身后上楼小声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都不信了,之前发给你的信息你也都不回,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你太不讲理了,怎么能只抓着我那句假话不放?是我追的你,我能不喜欢你么?!」
「你什么时候追——」
曲殊同没料到寇越离的那样近,他听到了奇怪的话,拎着行李箱猛地转身,寇越甚至来不及惊呼,直接就被箱子抡下去了。
「啊!」
人都已经滚了两圈坐地上了,惊呼声才出口,稍显迟缓。
「曲殊同,你抡我。」
寇越坐在地上,微微翘起磕出了血的脚脖子,眼含热泪。
虽然刚过五点,但因为是个阴天,天光已经十分昏暗了。突然几个雨点裹在风里扑在楼梯间的玻璃上,极好地渲染了此刻悲怆的氛围。
「起来,地上凉。」
曲殊同检查确认寇越的骨头没事儿,脚脖子上的擦伤也不严重,遂起身,恢复原本不虞的面色——能把12床老头吓得站墙角不吭声的那种。
「不起,你抡我。」
寇越一动不动,两行眼泪恰到好处「啪嗒」落下。
曲殊同转身拎起行李箱继续上楼,寇越一愣,眼泪愈发汹涌。这回真觉得委屈了。谁家男朋友像你这样不好哄的,你居然就把我扔在黑漆漆的楼梯间里,你太混蛋了。
也不过两分钟,曲殊同再度下楼。
「起不起?」他问。
「不起!」她恼羞成怒。
曲殊同沉默不语一弯腰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寇越这回是真心实意的惊呼。她紧紧搂住他的肩颈,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心跳声大的听来都有些吵了。
在寇怀璞离世之后她只两回这样双脚离地被人抱过,一回是曲殊同,另一回还是曲殊同。
「我保证以后不管人前人后再生气也不说没脑子的话伤你的心了。」寇越在曲殊同的毛衣上蹭掉泪迹,侧过脑袋在他耳后轻轻吻着,「我胡乱说话,你抡我一个跟头,我俩就当打平了,好不好?」
「我没抡你。」曲殊同低头瞪她。
「你看台阶看台阶,不要把我摔了。」
曲殊同进门将寇越搁到沙发上,然后去翻他前不久给她准备的小医疗箱。
寇越当时信誓旦旦表示没必要浪费这些药,她个一年都不感冒一回的人。
「自己把鞋袜脱了。」曲殊同拆封碘伏和单独包装的医用无菌纱布。
「电影里一般是男朋友给脱的鞋袜。」
「……」
曲殊同面无表情看过来,显然虽然因为她意外受伤,滋生了心疼的情绪,但此刻见她受伤不严重,恼怒的情绪捲土重来。
寇越很有眼色地老老实实脱了鞋袜,规规矩矩将脚搭在曲殊同膝盖上。
碘伏并非碘酒,涂上并不疼,但寇越眼睛紧盯着曲殊同,夸张地一直轻轻叫,以至于曲殊同烦得后来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能不能不要发出这样的声音?」曲殊同问。
「在别的场合也没见你讨厌。」寇越推开他的手掌,嘀嘀咕咕。
两人在极近的距离的距离里对望,一坐一蹲。寇越突然厚着脸皮向前一凑,目标是曲殊同的嘴。曲殊同仰头后撤,没掌握好平衡,坐地上了。
地上铺着一块石板灰短绒地垫,不脏,也不凉。
曲殊同愣愣望着她。两人之间一时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窗玻璃上的落雨声。
「我那么爱你。」半晌,他轻声说。
寇越呼吸倏地一顿,眼前突然蒙上了一层薄雾,但并非因为听到他说爱她,而是他这样说时空前茫然和低落的情绪。
寇越对曲殊同,总是有一种老母亲式的捨不得。
——她自己是这样形容的,「老母亲式的捨不得」,但栗满子说这叫情侣间的牵肠挂肚。栗满子向来肉麻兮兮的。
寇越将脚收回来,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平复情绪。
曲殊同将额头抵在膝盖上,顿了顿,继续说:「大家都说,两个相爱的人应该是心意相通的,但我跟你却不相通。却老不相通。所以我以前以为你喜欢时研,现在也觉得你可能真的只是不讨厌我。」
寇越伸手轻轻抓着曲殊同的头发,半晌,絮絮向他解释:
「我专四考完以后就打算去跟你告白。我听说只有我能喝到你冰箱里的酸奶,那要不是喜欢我还能是什么?!刚好我也很喜欢你啊!你说多巧!结果就碰上了马慧珍妈妈来我宿舍了。我表现得像个狂躁症患者,直奔着祖坟骂她们,有些话脏得简直不能入耳。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的,我梗着脖子一一瞪回去,最后直接戴上耳塞上床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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