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醉尘望了望杀声震天的街上战场,淡笑道:“自然是获得利益最大者。”
听到这句废话,文羡晴有些鄙夷的看了看冷醉尘。
大唐定鼎中原之时,高祖招揽了不少武林中人进入军队,正是靠着这些武林高手的传授,大唐的军队方能称霸天下,所向无敌。在冷醉尘看来,那些刺客若混迹江湖之中,即便算不得顶尖的高手,至少也称得上一流,而此时战场之中,禁军侍卫所学技击之术丝毫不弱于武功高强的刺客,但刺客的数量却是源源不绝的从两侧的屋中出来,侍卫渐渐的已有些难以招架。
被众侍卫保护在中央的宫女太监尽管没有被血腥的场面吓得失声大叫,但大部分还是相互靠着,身体害怕得发抖。
这时方辇的门帘突然掀开,一个女子站了出来,只见她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袄,外罩五彩刻丝绉裙,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身量苗条,粉面含威。
只需看她那端庄的华贵之气,便知此女子正是大唐皇后长孙婉儿。
侍卫长见皇后站了出来,心中暗道不好,外面羽箭翻飞,危险之极,她怎能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他立即焦急的高声叫道:“外间危险,请皇后入辇躲避。”
长孙皇后却根本不理会他的话语,而是卓然站在方辇之上,双眉紧皱,对着刺客娇声喝道:“何方鼠辈,竟敢行刺本宫?待本宫查明真相,必诛尔等九族!”
看这气势倒是凛然不惧,颇有皇家风范。
接着周围又有两三名侍卫因担心皇后安危,一时不察,被暗中飞来的羽箭射翻在地,所幸皇后娘娘洪福齐天,那些四下乱飞的羽箭如长了眼睛一般,始终没有伤到她。
侍卫长见场面危急,立即又招呼两三名侍卫上前,将皇后围在中间,又对惊惧的宫女太监吼道:“以命保护皇后,快!”
冷醉尘端着酒杯淡淡说道:“果然有皇命护佑,想死也难。”
情形越来越危急,长街上突然有一匹快马奔来,一个手提丈长陌刀,身着麒麟金甲的武将骑在马上向战场冲去,尚未抵达,武将已飞身而起,挟着滔天气势一刀劈向其中一名刺客。
那名刺客见此人来势汹汹,立刻双脚踏地,立定腰马,将手中大刀横举,似要硬顶这一击。
一声脆响,刺客手中的大刀被丈长的陌刀劈断,接着刀势不减,又将刺客从脖颈至右腹劈为了两半,摔在地上洒落一地的内脏。
紧接着这名武将手握陌刀在刺客群中横冲直撞,四五十斤的陌刀在他的手中如若无物,只见陌刀翻飞,上撩下劈,横拉竖砍,似虎入羊群一般,眨眼的功夫已将七八名刺客砍翻在地,不是被劈为两半便是肠穿肚烂,一直苦苦抵挡的侍卫终于能够缓过一口气。
“好一员猛将!”冷醉尘笑着赞道。
尽管对方只是人间界的武功高手,但却凭借一柄陌刀砍出了截川断水,一往无前的威势,冷醉尘也不由得有些欣赏,如果一直这般保持下去,此人或有以武入道的可能。
轻微的震动响起,长街两端均有无数的军队涌了出来,那名侍卫长放出了响箭之后,救援的禁军终于赶来。这时长街两侧的房屋之中不住的传出惨叫之声,渐渐的没有羽箭再射出,显然藏匿在暗处的刺客也已被赶来的禁军杀掉。
此时只剩下不足十名刺客,见今日行刺未达到目的,却没有一个刺客逃走,反而更加疯狂的向皇后的位置攻去,但已是强弩之末,已不能对皇后构成威胁。
这时皇后又冷声喝道:“田将军,留下活口,本宫要彻查。”
那名气势无双的武将道了一声“诺”,便不再招招致命,而是打掉刺客手中的兵刃,意图生擒。
刺客的首领见状,已知事不可为,大吼了一声:“皇后失仪,天下共诛!”
然后便见到还活着的刺客纷纷操起手中的兵刃抹了自己的脖子,显然宁死也不愿被擒住。有三名刺客手中的兵器已被打落,立即紧咬牙齿,委顿于地,不过片刻便嘴角流血没有了声息,显是齿间早已藏有毒药,一旦刺杀失败便会自杀。
皇后见状气得浑身发抖,满脸寒霜道:“报禀陛下,彻查!”
接着皇后又进入方辇之中,田将军立即安排赶来的数百军士护卫凤驾回宫。
月窈看着皇后鸾驾离去的身影,皱眉道:“会不会是……”
冷醉尘笑了笑,接道:“以藏匿暗处的那些刺客一箭一人的精绝箭术,若是让我猜测……这些刺客是左相一方派来的。”
月窈问道:“皇后可是长孙忌的亲妹妹。”
冷醉尘淡笑道:“所以皇后洪福齐天,丝毫未伤。”
月窈点点头道:“苦肉计么?难道群臣已忍耐不住,终于出手?”
冷醉尘道:“一出手便是声势浩大,在城中行刺当今皇后,天子岂不震怒?”
文羡晴突然冷声说道:“鬼鬼祟祟,莫非你想当皇帝?”
冷醉尘愕然,然后才说道:“与你何干?”
文羡晴冷冷的接道:“自然与我无关,只不过若是你这样的小淫贼当了皇帝,那天下女子可就遭殃了。”
冷醉尘不怒反笑道:“那也与你无关。”
文羡晴又是气结,随后心念一转,说道:“今夜一战,你若是赢了,我将紫金梭双手奉还。”
冷醉尘闻言心头大动,口中却淡然说道:“既已赠你,如何还能要回来……况且师父和文阁主知晓了会斥责我的……”
当然,这后半句才是重点。
文羡晴不屑的看了看他,说道:“我会告知父亲和逍遥前辈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
冷醉尘当即起身说道:“今后你不得再纠缠于我!”
文羡晴同样起身道:“一言为定!”
冷醉尘随即说道:“那就三更再会,我还有其他事,先告辞了!”
说罢给月窈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店而去,文羡晴依旧是一脸的冰冷,开始默默的思索晚上的一战。
……
“你真要应战?”月窈笑着问道。
冷醉尘淡然道:“被欺压多年,就算佛也有火,为了这点小事她竟然还追来了人间界,这般纠缠,我此刻如鲠在喉,迟早总要解决这件事情。”
月窈接道:“以前你似乎说的是能躲便躲?”
冷醉尘答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我的本命法器同为神兵,修为境界也相差不大,正如你所说,我不一定会输给她。”
月窈又问:“若你胜了,真的要把那紫金梭收回来?”
冷醉尘恶狠狠的道:“当年是她抢了我的东西,若是有机会我自然要拿回来!”
月窈笑道:“可逍遥前辈已做主送与了她……”
冷醉尘冷笑道:“拿回来之后先抹去她的神识印痕,就算师父命我归还于她,也要让她重新祭炼,总要多费她一番功夫。”
月窈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
……
皇宫之中,文德殿。
皇帝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因为生气而显出一抹晕红。
他的确是怒火中烧,他与长孙婉儿成婚二十多年,一直恩爱有加,皇后也的确尽到了母仪天下的职责,从未有过失德之举,群臣无不敬服。尽管近年来他更加宠幸慧妃,尤其最近这一年半载大多夜宿芳华宫中,很少去皇后处歇息,但心中仍旧还是敬着长孙婉儿的,此时听闻竟有刺客敢当街行刺,自然是满腔怒火,而且贼子还叫嚣皇后失仪,败坏皇家的名声,自然是不可饶恕。
皇帝站起身来,连声音都有些发抖:“乱臣贼子,简直胆大包天,竟敢于京城之中行刺皇后,如此大逆不道,朕要诛他九族!诛他九族!王少安、房子陵,朕限你们五日之内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若是查不出来,你二人就滚回老家种田去吧!”
刑部尚书王少安和大理寺少卿房子陵二人立即跪伏于地,口中道:“臣遵旨!”
说完之后二人跪伏不动,皇帝又是气急:“还不快去查!”
二人连忙站起身来往殿外行去,看着二人慌忙的身影,瑞王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意,而左相长孙忌则是满面的怒容。
王少安与房子陵出殿之后,对望了一眼,相视苦笑,因为他们二人知道这起刺杀与以往大臣被刺杀不同,皇后执掌后宫二十余载,不仅群臣拜服,而且深得民心,她是陛下的逆鳞,陛下肯定是不会放过凶手。
但话说回来,胆敢刺杀皇后的人,其背后的势力岂会不庞大,单单看蓄养了如此多武功高强的死士并可看出主谋者绝非易与之辈,这是神仙之间的较量,他们两个凡人若是参与其中很可能便会被吞得渣都不剩。
虽然二人是查案的主官,但此事涉及左相的亲妹妹,他又岂会善罢甘休,以长孙忌门生遍天下的势力,或许都用不上他们两个人。
再有一点就是现在陛下如此宠幸慧妃,传言慧妃将会取皇后之位而代之,难道武氏已等不及了?王少安比房子陵更加的焦虑,他的副手之一的刑部左侍郎便是慧妃在六年之前安排进刑部的人,这么多年已在刑部不知安插了多少人手,若真是武氏动的手,如何才能保证在秘密查证之时风声不被泄露?
这些可都是要命的棘手事情。
大殿之中,长孙忌怒火冲天的说道:“陛下,今日皇后出宫前往相国寺礼佛乃是昨晚才决定的,皇宫之外又有谁能知晓皇后的行踪?贼子竟然能够针对禁军侍卫数量做出了周密的布置,显然是蓄谋已久,而且臣怀疑,皇宫之中应是有人向外传信!”
皇帝稍微迟疑了一下,也觉得长孙忌此言有些道理,便对旁边的司天监掌印太监李跃吩咐道:“你去查一查坤宁宫的那些奴才,再叫田池风查一下禁军。”
李跃立即领命而去。
瑞王又是阴笑,此举至少给皇帝心中埋了一颗种子,至于后续能够查出什么结果,那就看安排的手段了。
……
夜里的芳华宫中,太监和宫女都噤若寒蝉,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响,生恐惊动了心情欠佳的慧妃。
听说今日皇后娘娘出宫礼佛的途中被贼人行刺,幸亏侍卫誓死护驾,又有禁军统领田池风将军飞奔驰援,皇后娘娘才得以安然回返,但禁军侍卫却死了五十八人,重伤十四人,可想而知贼子的狂妄与当时情形的危急。
究竟谁敢在帝都犯下如此惊天大案?
今夜陛下未宿在芳华宫,而是到坤宁宫看望皇后娘娘去了,想来慧妃娘娘就是因为此事而心情欠佳吧?不过陛下宠幸慧妃已是众所周知,今夜不过是因为皇后受惊理应去安慰,对慧妃的宠幸又不会因此而稍减,何须担忧?
武慧娘屏退了奴才,独自一人端坐于宫内,微微闭着双眼,脑海中却是在不断的计算着。
十余年的宫中生活,加之又刻意学习,不知翻看了多少的典籍,如今武慧娘早已精于权谋算计。她知道今日长孙婉儿遇刺一事绝不简单,能制造出这般的场面,背后必定所谋甚巨。
如今的朝堂之中,群臣皆知自己乃是皇后最大的威胁,若是皇后被刺杀身亡,皇后之位当不做第二人想……那此事的主谋,不就有了很明显的方向么?
只听武慧娘轻轻的冷哼一声:“现场发现有二十三枝羽箭,共有二十一个侍卫被一箭致命,其余两人重伤致残,你长孙婉儿居然毫发未伤,真是可笑!”
突然一个幽冷的声音接道:“既然如此,你欲何为?”
武慧娘浑身一抖,连忙侧身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便见到坐在外间桌边的冷醉尘,正满脸戏谑的看着自己。
武慧娘很不适应冷醉尘的这个态度,就好似自己对那些奴才一般,说话随意,毫不在意听者的心情和自尊。但她心中又非常清楚自己不敢得罪冷醉尘,朝堂之中已有无数敌人,自己还需借着多年前的一点缘分求冷醉尘相助一臂之力才行,若有修道的高人相助,自己才能有足够的底气。
武慧娘逼着自己强装笑颜,尽力的展露自己的风情,一步三摇的缓缓行至冷醉尘的身旁坐下,口中柔声道:“慧娘只是柔弱女子,又能如何,还望醉尘不吝指点,保我性命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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