瑠奈像是睡了一觉,头沉沉地醒来,一睁眼就是美颜暴击。
富江跪坐在她手边,泥土灰尘完全无损他的美貌,黑色的耀眼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微弯,见她醒了,淡色唇微勾。
瑠奈木着脸安详地躺下:“……啊,我果然是死了吧,哈哈,都看见你了。”
富江笑道:“花酱才没有死,我会保护你的。”
瑠奈沉默片刻,翻身,内脏的挤压破裂的痛感消失,牙槽也没有血腥味,浑身都没有战斗的疼痛。
除了泥土和破碎的衣物,肌肤没有半分伤痕。
像是她没有被夏油杰暴打一样。
瑠奈沉默不语,半晌道:“我撞鬼了……?”
抬眸,周围还是横尸遍野,她躺在树下,夏油杰和那两个小女孩都不见了。
瑠奈转头,那个完全和惨烈的背景不相符合的少年还在笑着。
瑠奈:“……”
瑠奈:“你别笑,我瘆得慌。”
富江果然没笑了,不过精致的面容即使不笑也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瑠奈拒绝去想她的刀被诅咒了,以至于富江直接附身到上面。
不过
瑠奈眨眨眼,缓慢地站起来,富江还跪坐在地上仰头乖乖地望着她,那副神情让瑠奈恍惚地以为他在完全服从于她。
定定神,瑠奈问道:“夏油杰呢?”
“走了。”富江乖乖问答道,省去了一系列激烈的打斗,原本想杀了胆敢对着瑠奈举刀的两个小鬼,转念一想,瑠奈是不愿意的,也就算了。
瑠奈低头,俯视他认真道:“谢谢,我欠你一条命。”
“花酱……”
瑠奈顿了顿,问道:“你杀了学校的人,对么?”
富江:“不是,是他们为了姐姐自相残杀的。”
“是么。”瑠奈活动手腕,地上的刀身呈现出黑色的神秘条纹,她将刀拿起,递给他,诚声道:“你走吧,我要去高专。你醒来的时候已经瞒不住他们了,逃吧。算我还你的。”
瑠奈轻描淡写地表示她会拖住他们,但一旦做出掩盖咒灵之事,她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她也不知道。
苍白的脸染上绯红,他低垂眼帘,莫名失落:“花酱,我不想离开你。”
瑠奈:“你只是不想离开喜欢你的我而已,清醒一点吧。那是假的。”
黑发少女将刀身的血污随意一擦,淡声道:“毕竟,现在的我,如果在那时候是不会亲下去的。”
又不喜欢他,虽然不会嫌弃厌恶那有伤痕的半边脸,但也不会做出亲的动作。
回忆起那时候的情感,假的喜欢,当时热烈的觉得不顾一切,现在回头看也觉得不过如此。
甚至让她能丢下学习时间去干无聊的事情,可真是吓到她了。
瑠奈随口感叹一句:“还是单身香吧。”
半晌,空寂里传来幽幽的声音:“如果我说不要呢。”
瑠奈诚恳道:“那你会被五条前辈无情的祓除。”
富江抬头盯了她一阵,抬手环住少女的腰,瑠奈一个躲闪不及,就被缠上了。
藕一样的手臂宛如水蛇缠绕,冰冷的触感透过衣衫,可怜兮兮的黑眸。
魅一样的声音:“不要抛下我好不好花酱,我们离开这里,你还没有杀我呢。”
瑠奈:“是祓除,请用词精准专业一点谢谢。还有,我是水野瑠奈。”
瑠奈:“……行了,快站起来松开。”
魅惑对她一点用都没有,因为那段时间看多了,还自带滤镜地看。
富江眨眨眼,站起来,脚边的刀散发着诅咒的气息。
因为现在才诅咒成功,以至于以前只有五条悟一瞬间发现不对。
瑠奈掠过他,成群的尸体,她手机也坏了,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无奈,只能按下银色耳钉:“太宰,帮我联系一下高专,让他们过来可以么。谢谢你。”
听到电流的滋滋声,瑠奈才放下手,小心地迈开步子,翻找尸体中是否还有活着的人。
富江默默地跟在她后面,跟着找。血色染上白皙的手。
沉默,黑夜的天昏黑,尸体的恶臭渐渐散开,黄色的,白色的,红色的。全是属于人体的东西。
瑠奈掩住一名妇女的瞪大的眼,僵硬的身躯,旁边她抱不住的婴儿落在地上,紫青了脸。
屠村没有那么简单,不是杀刚才骂瑠奈的讨厌的几个人就行了的。
一个村庄,老人,大人,婴儿,孩子都有,都葬身于此。
不明白夏油杰经历了什么,她也没兴趣知道。
擅自说自己要保护非咒术师的弱者,又擅自对他们失望,太糟糕了,夏油前辈。
瑠奈机械地一个一个翻着尸体,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有呼吸。手浸入了无数血污,浑身冰凉,像是被尸体的温度传递。
她面无表情,蓝色的眼却滴着泪。
她也很没用,对不起。擅自闯入咒术师的世界却没有能力承担,对不起。
……
天边泛起鱼肚白,像是鱼缓慢地翻了个身,白色的晨曦照耀。
酸痛的腿直起,瑠奈从最后一具尸体身边站起,周围的血海,手上黏糊的触感,一瞬间都抛之脑后,她望向地平线的太阳,脸上的泪早就干涸。
成堆的尸体,布满鲜血的泥土,半夜前来的高专的几个人还在检查,富江已经离开。
少女站在血土上,仿佛静立的雕塑,半晌,低头,手轻轻地一拉,橙黄色的发带柔顺地散开,随风而逝,黑色的发倾泻而下。
梦幻的黄色落至红水中,浸上污浊,掩进尘埃。
望着光,突然,她就莫名地想到,学校里的贵志他们,现在应该在干什么?
恩……应该是在温暖的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大声地早读吧。
“夏油杰确实叛逃了,不仅屠村,还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五条悟:“怎、怎么可能?杰他——那瑠奈怎么样了。”
他的班主任夜蛾正道:“好像,他没有杀水野,她平安回来了。”
只不过丢了咒具,前期观察过,应该没什么问题,也就放过她了。
五条悟还没有从挚友叛变的震惊中走出来,顿了顿,说道:“她在哪里?”
夜蛾正道闻言,神色复杂:“应该在自己的房间。”
望向银发少年的背影,夜蛾正道叹口气。又想到夏油杰,步伐沉重地离开。
五条悟敲门,门被打开,露出黑发少女的脸。
五条悟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挠了一把银发:“……训练么。”
瑠奈抿唇,倏地笑开来:“抱歉,五条前辈,我很累。”
五条悟推推墨镜:“也是,那就休息几天吧。杰他——我会找他问清楚,我也会……”杀了他。
瑠奈沉默片刻,轻声道:“前辈,我作为咒术师,是不是很没用。”
五条悟歪头:“不是,承认了岂不是我这个老师不好了?”
难得的玩笑话,瑠奈想顺着笑出来,结果没笑出来。她抬眸,看向他。
五条悟低头对上她的视线:“……”
忽然,他的手取下墨镜,趁少女没反应过来,戴在她的脸上,苍蓝色在阳光下漂亮的眼微眯,笑道:“啊啊,上次忘了照相了,你搞笑的照片得有几张给他们看看才对,这次来!”
拿出手机,就是一顿连照,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
眼前昏黑,还能看清银发少年带着坏意的笑,瑠奈十分适应地推推眼镜:“说起来,上次的照片五条前辈删了么?”
就是上次她在训练场又一次被暴打,甚至哭了的照片。
五条悟举起手以示诚意:“当然。”
“是么?”瑠奈怀疑地看他一眼。
突然沉默,半晌,都没有人说话,瑠奈取下墨镜,低下头看着,披散的黑发落下几缕在耳畔,她轻笑一声:“五条前辈,我要走了。”
没有沉重的告别,没有什么歇斯底里的解释。只是轻轻的一句话。
五条悟靠在墙边,银色的睫羽微颤:“是么,那要好好读书啊瑠奈。”
瑠奈笑道:“当然了。”眨眨眼,“别看我这样,还是很努力哦。”
瑠奈:“不过跟最强的五条前辈相比就不好了。”
五条悟偏头:“……瑠奈,最强也是拯救不到一些人的。”
“新的感悟么?”瑠奈含笑,“洗耳恭听。”
“哈哈哈”五条悟笑了几声,轻松地说道,“只是,我需要一些更强的伙伴。于是,我决定以后当老师了怎么样?”
瑠奈:“那你的学生应该很惨吧,天天被暴打。”
“哈哈哈哈哈哈哈放心吧,只有瑠奈你这样。”
瑠奈死鱼眼:“……哦。”
她轻松地笑笑。
强大的伙伴,反正一定不包括她。
……
五条悟望向少女离开的背影,少女起初的低低的双马尾没有了,现在只是简单地披散了头发,他墨镜下的眼看不清神色。
特地来告别的硝子放下告别的手,静静地看着她离开:“你不去告白么?”
五条悟墨镜滑下:“哈?”
硝子捂嘴笑:“阿拉,这种告别追过去告白的场景不是很常见么?”
五条悟:“……”
硝子只听到他淡淡地说道:“算了,至少不是现在。”
瑠奈正在拉着行李箱等大巴车,回原来的学校是不可能的,幸好高专没有让她交学费,食堂也是免费供应给她,她还有横滨的积蓄。
她冥思苦想以后的生活,余光中就见一个人骑着小单车过来。
小单车吱呀吱呀。
瑠奈:“……”
熟悉的少年骑到她旁边,都从她面前骑过去了,还装作一副才发现她的样子,倒退回来,惊奇地瞪大了鸢色的眼,挥挥手:“哟!好巧啊瑠奈,新发型不错,怎么样?坐车么?”
太宰治帅气地一个响指,指向自行车的后座。
还拿着沉重行李箱的瑠奈看了一眼小小的自行车后座:“……谢谢啊,但是不用了。”
正好车来了,瑠奈颔首:“我先上车了,一会儿在孤儿院见吧太宰——如果你有空的话。”
毕竟,车费不能白搭。
瑠奈放好行李箱,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了一会儿车上的自带小屏幕上的广告,就听到旁边的人惊呼。
瑠奈迟疑一下,还是向窗外望去。
太宰治不知何时换了辆机车,紧紧贴在大巴车旁边,风吹起他的发,没戴绷带,清俊的脸一览无余。
他见她看过来,还笑眯眯地挥挥手。
瑠奈:……这怎么那么像中也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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