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痴大师的白眉无风自飘:“不错,正是如此,所以这金蚕蛊可以吸食顶尖高手的内力,产下的虫卵也就会变得越来越厉害,之所以能象那天陆施主所说的那样可以凌空飞行,变向,如同御剑之术似地攻击他,只怕就是吸取了紫光道长内力后才有的本事。”
李沧行长叹一声:“这东西竟然如此邪恶,也难怪苗疆各派都要联手消灭养这邪物的万蛊门了。”
见痴大师点了点头:“南诏苗疆一带,本是极不开化的蛮荒之地,盛产各种毒物,而唐朝时南诏建国,到唐末宋初时,国家政权又被段氏所窃取,建了大理国,那段氏本是关外的鲜卑人,出自白山黑水的古鲜卑种族,精通各种巫法厌胜之术,后来五胡乱华时进入中原,又因为在中原战败,无法立足而被远迁到关中,巴蜀,最后南下到了云南一带,与当地蛮夷结合,成为南诏段氏。”
李沧行笑道:“大理段氏除了是帝王之外,也是个武林门派,这倒是挺有趣的,想不到他们的祖上还是出自于塞外的辽东。”
见痴大师叹道:“本来苗疆之地,多毒虫瘴气,当地人深畏这些毒虫,无法役使,但段氏过去以后,凭着他们在草原上学到的巫术,却能役使毒虫,使之为自己所用,尤其是驱蛊下降之术,更是精通,所以才能在当地以外来民族身份迅速地成为当地豪门,最后夺取政权,建立国家,这就是典型的先武林,后天下的节奏。”
李沧行双眼一亮:“这么说来,这金蚕蛊也是段氏所产的了?可是大师前面说过,金蚕蛊是什么万蛊门弄出来的,又和段氏有什么关系了?”
见痴大师说道:“大理段氏最有名的就是六脉神剑,国内的天龙寺也是护国大寺,历代段氏宗室子弟甚至皇帝都有入寺为僧的情况,这些事情世人皆知,但世人不知的是,段氏也有自己的阴暗一面,就如同我大明有锦衣卫一样,段氏的皇帝也有一支见不得人的力量,专门从来刺探,暗杀,破坏的活动,这就是万蛊门。”
李沧行喃喃道:“想不到万蛊门竟然是段氏的官方情报组织,我还以为是类似云南五毒教之类的土生门派呢。”
见痴大师笑道:“那五毒教,点苍派之类的都是云南一带蛮夷人自古以来的门派,我前面说过,段氏是强龙硬压地头蛇,以外来户的身份统治了当地的土人,所以对于这些苗人的结社组织更加警惕,既不敢大规模地屠杀和摧毁,也不能让这些门派自由发展,因为这些门派里也有不少当地的部落头人,甚至是前南诏国的遗老遗少,很容易借这种民间帮派组织的力量来煽动复国。”
李沧行点了点头:“这就跟我朝防范魔教和白莲教的余党是一个道理,这么说来,万蛊门不受苗疆各派的待见,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见痴大师点了点头:“大理国的统治在云南持续了两百年,南宋末年,蒙古大举攻宋,四川经过了几十年的抵抗还是陷落了,但荆州重庆一带,蒙古军却是久攻不下,当然,那多亏了襄阳大侠郭靖率领天下的侠士对抗蒙古大军达三十年,蒙古军见正面无法突破,就派大将率军从四川进入云南,两年的功夫,就消灭了大理国,大理国王兵败被俘,而段氏大理作为一个武林门派,也不复存在。”
“大理国亡之后,大理国的末代国王为了保命,答应了蒙古人的条件,解散大理段氏,换取蒙古人对段氏子孙的赦免不杀,蒙古人答应了段氏的要求,封段氏世代为云南总管,处于世袭镇守云南的梁王监管之下。”
“但是万蛊门这个地下组织却被保留了下来,一些不甘亡国,准备东山再起的段氏忠臣和宗室,就转入了阴暗之中,以武林门派的形式存在,由于蒙古人和那些苗疆门派对其都欲除之而后快,所以这个万蛊门也不敢公开活动,甚至不敢设总舵分舵,即使是在苗疆的武林中,也是属于诡异阴森的邪派组织了。”
李沧行想到白莲教,黑袍这些怀着一个复国之梦,几百年来都见不得人的隐秘组织,内心已经极度地扭曲,毫无人性可言,想来这万蛊门跟他们也是一样的,人性在权力和复仇的双重作用下会变得如此可怕,他也只能一声叹息。
见痴大师继续道:“万蛊门精通段氏传统的巫术,又学了许多云南苗疆本地的毒术,把这两者一结合,就是非常厉害的毒蛊术,当年苗人靠百毒相斗,互相吞噬的办法挑出了蛊是万毒之王,而万蛊门更进一步,让万蛊相斗,最后产生了金蚕蛊这样可怕的东西,最初的时候往往是捉到各门派的首脑人物后,强逼其吃下金蚕蛊卵后放回自己的门派,让其提供更多的情报,如若不听,三年后蛊虫长大,破卵而出,啃食宿主的内脏,那可真是要受万蛊噬心之痛了,足足要痛个三四天才会死去,其痛苦非人所能承担。”
见痴大师缓缓而道,听得沐兰湘和屈彩凤这两位侠女也是花容失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沐兰湘的手紧紧地抓着李沧行,脸色煞白,身子微微地发着抖,就象小时候躲在大师兄身后听那些吓人鬼故事一样,生怕说书人的嘴里突然飞出个东西钻到自己的体内了。
李沧行也心里有点发毛,但他知道自己是男子汉,这种时候一定要镇定,于是沉声道:“大师,这万蛊门行事如此邪恶歹毒,转入地下后被人围攻也是情理之中,这些事情您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见痴大师叹了口气:“老衲年轻的时候,四处修行,曾在苗疆居住过二十余年,也听说过这万蛊门的传说,蒙古消灭大理之后,万蛊门虽然被元朝的梁王和各苗疆门派所追杀,但仍然受到大量段氏的暗中包庇,因为段氏清楚,一旦万蛊门这个牵制元朝的力量不存在,他们随时会被消灭,所以百余年间,万蛊门虽然元气大伤,鲜有所闻,但一直没有被消灭。”
“可到了我大明建国后,大将沐英出兵云南,消灭了元朝在当地的势力,梁王自杀,大理段氏也丢掉了百余年来的世袭总管之职,大明开国以来,沐家一直在云南开府为王,世袭罔替,而那万蛊门,也失掉了最后的保护伞,当年明教失去了光明顶之后,一路南迁,到了云南黑木崖落脚,得到了大明朝廷的默认,而万蛊门也被魔教,锦衣卫和云南当地的土著门派联手追杀,末代掌门战死,而金蚕蛊听说也被他毁掉,魔教只得到了一些还没有完全被养成的虫卵,而三尸脑神丹就是这样来的,只是比起了金蚕蛊,这东西的威力就差了太多了。”
李沧行长出一口气:“想不到江湖人人谈之色变的三尸脑神丹,竟然是金蚕蛊未养的虫卵所炼成,这金蚕蛊难道只有一只吗?为什么不能多培养些?”
见痴大师微微一笑:“金蚕蛊的培养极为不易,每五十年才能从虫卵中养成三枚可以成为金蚕蛊的,其他的卵即使孵出,也只能做三尸脑神丹那样的蛊虫,虽然在蛊中也算是极厉害的东西,但跟有万物灵性,可以吸取高手内力的金蚕蛊相比,还是差了许多,金蚕蛊吸取了顶尖高手的内力之后,役蛊者若是能得到这金蚕蛊,将之磨成粉混以一种珍贵药酒吞服的话,可以尽得死者的内力修为。”
李沧行吃惊地张大了嘴:“还有这种神奇而邪恶的功能啊,那只要服下这蛊了,岂不是差不多能天下第一?”
见痴大师说道:“正是如此。”
屈彩凤突然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个下蛊之人为何不去把紫光道长棺材里的金蚕蛊取出自己用呢,却让陆炳占得了这便宜?”
沐兰湘也双眼一亮:“是啊,幸亏陆炳不知道吃了这东西能涨几十年的功力,不然他若是把金蚕蛊给吞了,不是天下无敌了嘛。”
见痴大师微微一笑:“二位女侠说对了一半,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天意,没有让恶人彻底得逞,金蚕蛊只有生食宿主的心肝五脏之后,才能尽得其功力,当即可服食,可是阴差阳错间,紫光道长是在与屈姑娘交手的时候蛊发而亡的,由于他催动了内力,使五脏中的毒素发作,这样当场身亡,金蚕蛊不能马上吸取内力,又重新转入了半潜伏状态,只不过以前是虫卵,这回是幼虫形态罢了。”
“所以这幼虫在紫光道长的尸体中又过了三年,这才再次长成,而紫光道长的内力就无法吸取了,所以陆炳只是找到了一只凶残狠毒的金蚕蛊虫,却并不可能将之服食后得到内力,也正是这个原因,那个真凶干脆就不收回这个蛊虫了。”
李沧行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我今天才算明白这其中玄机了,这么说,那万蛊门的后人并没有随着当年万蛊门被灭而彻底消亡,还是有人带着金蚕蛊逃出来了,对吗?”
见痴大师正色道:“正是如此,可以肯定的是,那个武当的内鬼跟此金蚕蛊是有关的,即使他不是万蛊门的后人,也跟此人有极紧密的联系,不然他是得不到这金蚕蛊的卵虫。”
沐兰湘突然说道:“这么说来,那金蚕蛊的蛊虫只有三个了,而且还有一个在紫光师伯的体内,现在世上只有两个了,对吗?”
见痴大师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金蚕蛊的幼虫培养起来极为不易,即使是一次产三个,也要花五十年以上的时间来培养,存活期只有三十年,过期不用,其卵自亡,所以就算三个虫卵都成活可用,现在最多也只有两个在世。”
沐兰湘笑了起来:“哈哈,太好了,我还以为这东西有千千万万呢,如果只剩下两个,那倒是不用太担心了。”
李沧行突然问道:“如果中了这个金蚕蛊,有什么办法可以解蛊?又有什么办法能测出自己有没有中这东西呢?从紫光师伯的情况来看,他好象中了许多年的蛊了,还有,可能彩凤的师父林凤仙林前辈,也是中了此邪物。”
屈彩凤睁大了眼睛:“沧行,你有什么证据吗?我师父也是中了这金蚕蛊?”
李沧行的眼中神光闪闪:“这一点我稍后向你解释,但我现在基本上可以确信,这个金蚕蛊的虫卵已经用掉了两个,最多还剩一个了,而且,而且我想这个贼人应该已经下了蛊。”说到这里时,李沧行扭头看向了见痴大师,“大师,有什么办法能检测人体内是否有金蚕蛊?又有什么办法能杀灭体内的虫卵?紫光师伯中蛊多年,那个内鬼好象就是靠此物来控制紫光师伯,而他手中应该有什么秘药可以延缓那蛊虫的破蛊而出,不然紫光师伯早就给他害死了。”
沐兰湘失声道:“大师兄,你是说,你是说紫光师伯早就,早就知道这个内鬼是谁了?”
李沧行沉声道:“还有别的解释吗?落月峡之战,是我武当一力发起的,紫光师伯对此出力最多,这点我们当年都亲历过,若不是被这贼人所控制,又怎么可能甘为驱使呢?”
“紫光师伯当时也可能不知道魔教居然会早有准备,布下了陷阱,落月峡之战后,武当的精英长老损失殆尽,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奋起反抗那个内鬼,只能保下武当最后的希望,赶我下山,我当时还以为紫光师伯真的是要我查内鬼,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武当是没有锦衣卫的内鬼的,那个可怕的用金蚕蛊的内鬼,只怕他一直清楚是谁。”
“徐师弟再次出现后,武当当时也恢复了元气,所以紫光师伯在考查了徐师弟的武功之后,想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徐师弟,宁可一死也要揭发这个内鬼,但这个内鬼先下手为强,利用了屈姑娘上山的时机,提前把金蚕蛊发动,致使紫光师伯当场横死,从他连这吸取了紫光师伯多年内力的金蚕蛊也甘心放弃的事情来看,他也是下了大的决心,可谓壮士断腕。”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李沧行的分析,一言不发,一直以来错综复杂的真相,经过了这一番梳理之后,一切真相都大白,沐兰湘叹道:“怪不得,怪不得那次迷香的事情,紫光师伯直接就没怀疑大师兄,原来是他一早就知道内鬼并不是大师兄了。”
见痴大师说道:“我多年前在苗疆的时候,曾听说过一个法子,可以检测体内是否被下了金蚕蛊,那就是泡在热水之中,以阴阳两极的内力运遍体内所有的经脉,金蚕蛊卵会排出一种毒素侵入人的肝脏,使人内部麻醉,对那虫卵吸取他血肉的行动没有察觉。但阴阳两极内力可以把肝脏中的遗毒给排出,这毒很特别,是绿色的,一看便知。”
李沧行紧跟着追问道:“那有什么办法能杀灭此虫卵呢?”
见痴大师摇了摇头:“由于万蛊门和金蚕蛊已经两百年没有现身了,我也不知道这个杀灭之法,你们如果有意于查杀这个邪物的话,可以试着走一趟苗疆,屈姑娘的旧部有不少是云南贵州一带的用蛊高手,也许他们会有解决办法。”
屈彩凤咬了咬牙:“好的,我到时候会苗疆走一趟的,不管怎么说,不能让这东西继续害人了。”
李沧行转头看了一眼这树林外的一间单独的小瓦房,说道:“见痴大师,不知是否能麻烦您,在这小瓦房里让我们三人暂居一夜?”
沐兰湘和屈彩凤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见痴大师也微微一愣:“李施主,你这是………”
李沧行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是我没说清楚,大家别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此处在寺外,算是一处幽静之所,还烦请大师能给借我们一个大木桶,我们三人都有可能被那贼人下过蛊,所以今天我们最好自查一下。”
沐兰湘松了一口气,说道:“师兄,你又怎么能肯定我们有中蛊的嫌疑呢?”
李沧行正色道:“我有这种感觉,那个蛊卵不能长期地放置,落月峡之战离现在也有二十年了,那个内鬼是什么事也做得出来了,我们三个先自查一下,回武当后再查一下徐师弟,这回灭魔盟不能重蹈当年落月峡之战的覆辙,首脑人物先要做到没问题。”
见痴大师点了点头:“老衲这就去准备,三位还请稍等。”他说着,转身大步而去。
李沧行看着见痴大师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屈彩凤开口道:“沧行,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如何能确定我师父也是被这金蚕蛊所伤?”
李沧行看了一眼二姝,走向了那个小屋:“咱们还是过去再说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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