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道生返回宗主峰的时候,小院里静悄悄的。鱼晚歌的屋子关着门,里面传来的真元波动里已经有了明堂境界的气息。
借助着丹田中残存的大量先天之力,鱼晚歌的修为境界提升很快。
只不过因为本身的丹田经脉从开始就已经被堵塞的力量撑开,宽阔和坚韧程度甚至远超一般的明堂境界,根骨太厚,所以到现在还没突破。
坐在大梨树下,李道生感受了一下房间里传出来的微弱气息,估计着这一次突破也并不会远了。
靠在树干上,他的手中把玩着一块银色的拓印。
金属板大概只有巴掌大小,两边平整光滑,另外两边曲折粗糙,显然是从某个整体上破损下来的残片。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阴文,看起来就像是前世的蝌蚪文。
但是这些文字并不明意义,至少在上官晴看来是如此。
之前他被上官晴叫到藏经楼,当然并不只是见他一面而已。在表明自己支持慕容素和李道生改革朔雪宗的决心之后,她真正要告诉李道生的,却是整个朔雪宗最大的秘密!
而这个最大的秘密,就是李道生手里的东西。
或者说,是这东西的原版。
上官晴送给他的这块拓印,只是按照原版1:1利用寒铁打造的摹版。真正的古文残片,时刻被上官晴贴身携带,随时不离。
这件残片,上官晴告诉李道生,并没有人能够破译上面的文字,更没人知道它真正的名字。他们只知道,这是从太古之前,神话时代传承下来的某样宝物。
经过历史上的多次印证,他们可以肯定,当至仙巅峰的修行人接触古文残片的时候,能够明显感受到一种沉坠在头顶,无法破开,无力抵抗的沉厚壁垒。甚至有过数名天资绝艳的年轻巅峰高手,曾经拥有过冲击这层壁垒的机会。
他们肯定,这层壁垒就是拦在至仙巅峰到神境之上的桎梏,若是冲破了这层桎梏,就将成就已经数万年都无人攀登的最终境界——神境!
因此,修行界真正站在巅峰的人,将这些古文残片称为——神谕古章。
上官晴还告诉李道生,朔雪宗所保存的这一片神谕古章,只不过是其中一块而已。圣剑宗和第一圣天的手中同样也有一块。还有数块散落在修行界,在数万年前就已经不知道下落。这些年来,三宗和帝国都在暗中寻找着神谕古章的痕迹,尝试得到更多的残片。
而朔雪宗之所以会被其他宗门觊觎,其中也有神谕古章的一部分原因。
此物之重要,关系到整个宗门的生死存亡,关系到大陆上数万年的秘密,乃关系到成神的契机。
只不过,就算有了神谕古章,感受那层壁垒似乎也还需要一些天分和机缘。
或许是因为神谕古章的作用本就是这样,或许是因为神谕古章现在是残缺的缘故。至少上官晴说,她得到神谕古章残片已经许多年了,也只有一点点小小的感悟,也不能验证前辈们留下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但是听到这些话之后,李道生顿时想到了罗言关于至仙之上境界的记载。
当突破至至仙巅峰之后,罗言曾经感受到一种仿佛穷极一生都无法打穿的壁垒横亘在头顶上。但是他询问晴怜和其他至仙巅峰高手,都没人有过相同的感觉。
想必,神谕古章给他们带来的感觉,就和罗言是相同的。
那么……
李道生略微沉吟。
如果神谕古章有这样的效果,对于穿越者的加成会不会更高?当初罗言手中有没有神谕古章的残片?
他找遍了自己的背包,结果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神谕古章,或者和神谕古章有所关联的物品。同样的,用纸将神谕古章上的蝌蚪文抄写下来,放在背包中翻译,也只得到了一大篇的问号。
“啧!”
李道生轻轻摩挲着拓本,感觉自己正在渐渐接近这个世界上最艰深的隐秘之一,可是以目前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和自身实力的限制,终究无法太过接近成神之谜的核心。
“叩叩叩!”
一阵敲打声从篱笆墙的那边传来,李道生翻手收起了拓本,抬头就看见了探头探脑的微明。
摆了摆手让他自己进来,李道生问道:“你还没回去呢?”
微明没好气道:“我怎么回去?!”
坐在石桌的旁边,四下里看了看,他就感慨道:“早就听师姐们说你这里不错,今天第一次看见,果然名不虚传。诶,你这棵树,好像有点东西啊!”
“天地灵根。”李道生随意说着。
“天地灵根!”微明吓了一跳。
“嗯……”李道生将铜壶从手边的炭火上拿起来,一边泡茶一边说道:“应该算是半灵根,毕竟是用凡土养出来的,到现在只会开花,都不结果。”
似乎听到了李道生的诋毁,大梨树的树冠微微摇晃了一下,发出“簌簌”的声响,发泄自己的不满。
李道生笑了笑,将茶壶晃了两下,让茶叶均匀受热,然后给微明倒了一杯。
“你今天来,应该不只是过来看看而已吧?”
“是啊……”微明端起茶杯,突然就有些怅然:“这次下山,我算是明白了。外面的世界太危险,终究还是不适合我。再说,出来这么久,师傅也该生气了。我想着,我应该回山去。”
李道生点点头:“那就回去吧!你确实不适合在外面呆着。至少突破曜尘之前,你还是别出来了。等过些天,我让门中师姐去三山通知一下,让你们石门的人过来把你接走。你就老老实实回三山去,不管是修为,还是天机术,都静下心来好好修行一段时间……”
“等等等等!”微明听见李道生的话,顿时抬手:“你就不留我?”
“我留你干嘛?”
“你看,我的天机术挺有用的是吧?你也说了,现在的天下需要朔雪宗,我觉得朔雪宗也挺需要我的,你确定不留我一下?”
李道生端着茶杯,靠在大梨树的树干上,看着微明突然就笑了:“说吧,看上谁了?”
“什……什么看上谁了?我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吗?”微明大义凛然。
“你不说我就立刻让你滚回去。”
“别!别别别!”微明顿时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看了看四周,这才小声说道:“她叫乐音。”
“乐音……乐音……”李道生用手掌轻轻拍了拍膝盖,这才想起来:“是那个在楼船上负责保护你的师姐吧?宗门护卫的乐音师姐。”
“对!对!就是她!”微明腼腆道:“我对她一见钟情……”
“你可省省吧,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境界。”
微明梗着脖子说道:“境界不是全部!”
“那寿命呢?”李道生毫不客气地打击道。
微明语气一滞,瞪着眼睛看了看李道生,片刻之后就丧气了。
李道生劝说道:“喜欢人家,就努力一些。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就更该回山去了。只有三山,才是适合你修行的地方。你想看外面的世界,现在也已经看了,努力的目标也有了,现在不回去等到什么时候?更何况,如今的朔雪宗,也不是你该留的地方……”
“为什么?”微明愣了一下,询问道。
李道生却还是摇了摇头。
见他不说,微明掐着手指头算了又算,最后掏出已经解锁的测天罗盘,结果还是什么结果都没得到。他万万没想到,推测朔雪宗的未来走向,甚至比强行测算造化境高手的生死还要困难。
最终,这小子垂头丧气离开了李道生的小院,临走之前还顺走了他两包肉干和几壶好酒。
摇了摇头,李道生看着微明御剑离开,却轻声说道:“出来吧!”
鱼晚歌的房门轻轻打开,姑娘走出来站在李道生的身边,依然还是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为什么不留下他?”
李道生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来,微微眯着眼睛,面向下沉的夕阳,轻声说道:
“留下微明固然能够获得一个能够使用天机术的高手,可是你也看见了,以他现在的境界,推测圣宗的未来还是力有未逮。如今恐怕整个天下都以为我中了五劫咒,宗主身受重伤,就等着我们自己死。也就是说,我和宗主的安危暂时不用担心。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真正改变整个朔雪宗,尝试迈出新的第一步。就算把他留下来与此无益,不如让他回去快点修行。这样,等要用上他的时候,他的境界也该足够了。”
鱼晚歌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也不过是突然好奇一问,有关宗门的未来,大陆的局势这种问题,她还完全没有一个具体的认识。说到底,还没有从普通人的身份脱离出来。
所以,李道生告诉她:“鸽子,你也是时候该接触到宗门事务了。从一些小事情开始,了解宗门的运转,这样慢慢接触修行界的运转规则。”
“但是我的境界?”鱼晚歌歪着头问。
“境界并不是最重要的。”李道生说:“很快,宗门会有一劫。就算你拼了命的修行,在这一劫当中也不会发挥更大的作用。这一劫过去之后,圣宗也会真正平稳下来,至少一年两年不会面临大规模的战斗。你有先天之力在手,按部就班修行,境界自然能上得去。现在你最需要做的,就是尽量适应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
“修行人的身份,一个不大不小修行天才的身份。还有……朔雪宗继承人的身份。”
“那你呢?”鱼晚歌疑惑,难道李道生不能做宗主吗?
李道生摇了摇头:“我不会想做宗主,也不可能做朔雪宗的宗主。朔雪宗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改革的脚步停滞不前。想要九十九山解封,想要招收男弟子,甚至想要解开禁制男女之情的禁令,这些都不能着急。这也是我让微明暂时回去的原因,否则因为他和乐音,很难说会不会搞得朔雪宗和三山都不愉快。”
“所以……”他看着鱼晚歌:“现在的朔雪宗不能有一个男宗主,你一定要尽快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这件事情的意义,远超过你的修为境界。只有你拥有足够的资格,让宗门的长老和弟子拥有期待和希望,我和宗主想要做的事情,才能够更加顺利。你明白吗?”
鱼晚歌低着头想了想,死鱼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感情。
良久之后,她才摇头说道:“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你让我如何做,我就如何做。只要这是对朔雪宗好,我都愿意。”
李道生看着她那种特别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坚定,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能看得出来,从过去的艰苦悲哀里走出来的鱼晚歌,放下了曾经对于苍玦的执念之后,从朔雪宗给过她的新生和自尊当中,再次生出了另一种执念。正是这种执念,才让她整日闭关修行,对李道生言听计从。
这一股新的执念,为的是与朔雪宗融为一体,为了朔雪宗,生死不计。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现在……”李道生脸上的表情在夕阳的余光下,开始变得诡异:“现在,你去把这个穿上先!”
等到月上中天,小院中悄然荡起一阵轻风,慕容素的身影缓缓落在小院当中,却发现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不由得好奇地转了一圈,却在厨房发现了李道生。
“尝尝这个。”
几盘色泽金黄,还带着热气的油炸点心便被他放在了窗台上。
炸糕酥脆的外壳,春卷方方正正摞成一座小山,炸元宵放跟洋葱圈放在一起,看起来格外喜庆。
慕容素也不顾油腻,捏起了一颗炸元宵放在嘴里仔细品尝,点头说道:“别有一番风味。”
“再尝尝别的。”
李道生把锅里的炸虾球放在一边沥油,这才关了火,然后连铁锅带热油一起收进了背包里。这样下次再用的时候,就像是中间没停过火一样。
“鱼晚歌呢?”仙姑问。
她似乎对洋葱圈情有独钟。
“鸽子啊,我让她去换衣服,结果到现在还没出来。”
“你又给她买新衣服了?”慕容素愣了一下。
“没有,自己做的。”李道生端着盘子走出了厨房,慕容素顺手用真元托着剩余的两个盘子一起放在了石桌上,倒是让李道生愣了一下。
要知道,平常的时候仙姑可不会做这种端盘子递碗的活儿。
“鸽子!鸽子?”李道生敲了敲鱼晚歌的房门,却听见里面一阵沉默,便说道:“你要是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我……”鱼晚歌的声音这才隔着门传来,似乎有些犹豫:“我这就出去了。”
片刻之后,房门轻轻打开,鱼晚歌满身不自在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扯着袖子,都有点顺拐了:“这件衣服,难受……”
李道生倒是眼前一亮:“我觉得不错啊!”
慕容素看着她的这一身粉色长裤小西装,先起还有些惊异,但是仔细观瞧,却发现有一种格外的韵味在里面。也是点头说道:“干净利落,又不失风姿,只是外形确实有些奇怪,看起来并不利于战斗。”
“那总比你身上这件长裙好吧?”李道生笑着说:“仙姑,你要不要也试试?”
“我?”慕容素愣了一下,这才明白李道生的意思,摇头说道:“我便算了。”
“哦……”李道生也没失望,只是将一身叠好黑色西装外套和蓝紫色衬衫放在旁边说道:“可惜,我都已经做好了。”
慕容素有些意外:“你不用修行的吗?”
“我都曜尘了。”李道生说道:“而且现在我可是身中五劫咒的人,接下来会有大段时间的空闲。除了做饭之外,再发展一项兴趣爱好,没压力的。”
说道五劫咒,慕容素难免神色严肃起来:“影响很大?”
李道生坐下来,满不在意道:“并没有什么影响。所谓五劫咒,不过就是不断吸收体内的五行之力,让五脏无法正常参与到经脉循环当中,因此才会影响修为。但是五劫咒本身也有上限的,只要喂饱它,它就得老老实实地呆着。”
说着,他抬手在石桌上轻轻一扫,桌面上便出现了五颗色彩各异的晶石。
“仙姑你是知道的,这些五行之精或许在修行界难得一见,挖开上千座矿山才可能得到一枚。但是在我这儿……真的不值钱,随时不离口就行了。”
慕容素这才点点头,放下心来。
李道生随手将五行之精丢在嘴里,含糊道:“现在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我已经中了五劫咒,这辈子在没有希望。而且宗主你在外界看来,也是走火入魔身受重伤。那接下来这段时间,也是时候解决宗门内部的问题了吧?”
闻言,慕容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
李道生劝道:“仙姑,现在可是难得的时机。宗门内的奸细,早晚都要铲除,到底是谁,我们也早晚都要去面对……”
鱼晚歌站在李道生的身后,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心中也是有些震惊。
终于,慕容素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们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出卖宗门!不管她是谁,我作为朔雪宗的宗主,绝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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