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鱼晚歌有些犹豫，只不过脸上却表现不出什么纠结的神情，众人只能从她的目光中获取信息。

“想去便去。”慕容素开口道。

鱼晚歌抬头，充满迟疑。

李道生解释说：“这是我们宗主。”

“哦……”鱼晚歌应了一声，但是却没什么反应，这姑娘到现在也还不知道朔雪宗是个什么宗门。

她现在关心的就只有苍玦。

毫无疑问的，鱼晚歌想要见苍玦，这是她能够一路到论道城，一路活到现在的精神寄托。可是真当李道生说要带她过去的时候，她却突然害怕了起来。

想到那日在魔兽斗场之外的那一次见面，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她确实能够感觉到两个人有一瞬间的对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苍玦却没有来见她。

这些天，她也为他找了许多的借口。

比如当时他可能没看清，毕竟自己遮住了半边脸；比如最近他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脱不开身；再比如当时的对视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或许苍玦并没有注意到她。

但是这些借口，到这个时候却全都一片粉碎，不复存在。

“我……”她有些迟疑，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就这样彻底崩塌。

李道生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钟盈她们也在等她作出决定。

不过很快，这件事情就没什么可纠结的了。

苍玦和许钺廷的身影出现在贵宾通道的那头，显然也是同样提前离开了拍卖会。结果两拨人就在拍卖场大厅里面遇见，相见之后也都是愣了一下。

“这倒是……省得我直接找过去了。”

“你们是谁？！”苍玦看到鱼晚歌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随后便暴怒起来，猛地一步迈到了李道生的面前。

“我们是谁？”李道生笑了：“我们当然是比你更有钱的人。怎么？刚刚没拍下来鱼晚歌，现在是不是追悔莫及，甚至想杀了我？”

“你……”苍玦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突然转向鱼晚歌：“晚歌，跟我走！”

鱼晚歌张了张嘴，看向苍玦的时候，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眷恋、不舍和为难。

“怎么？晚歌，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苍玦哥哥啊！我找了你好久！”

“是吗？”李道生掏了掏耳朵：“可惜，她已经被我买下来了。现在盛宝茶楼的卖身契在我手上，整个论道城的人都知道我花了十枚灵元拍走了他，你说带走就带走？”

“晚歌不是该给你们做奴隶的人！”苍玦声色俱厉。

“行啊，我也不跟你涨价，你给我十枚灵元。十枚灵元人你带走，否则她就是我的，回去到底是给我端茶倒水，还是给我暖床叠被，你都管不着！”

“你……”苍玦气急，可又没有任何办法，身上的真元鼓荡，显然就要动手。

许钺廷连忙拽住了苍玦：“苍少，这里是论道城！”

“你别管我！”苍玦怒上心头，几乎已经要失去了理智。

而慕容素他们也已经看清楚了，这个苍玦果然就跟李道生所说的那样，心里早就把鱼晚歌当成了自己的东西。恐怕当初苍家要对鱼晚歌动手，他也是难以割舍，现在鱼晚歌逃出生天，他要将此女霸占的心思便故态萌生，可是又不想因为为鱼晚歌付出太多。

典型的渣男！

所以他才会暗中让费暄出手，一计不成之后，又让第二圣天勾结圣令堂将其转为奴籍。他只想着花费最小的代价，获取最高的掌控权，甚至让鱼晚歌彻底称为一个木偶。

李道生鄙夷地看着他，田园男拳吗你是？

他已经笃定了，若是苍玦真要出手，那他还真不介意就在盛宝茶楼的地盘上收拾他。刚好刚突破明堂，不如那他来祭剑，反正他有大把的钱赔给茶楼，而且身边还有慕容素。

“苍玦哥……”

就在状况要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鱼晚歌却开口了。

苍玦的面色顿时变得柔和了许多，看向鱼晚歌的眼神中充满了深情：“晚歌……”

鱼晚歌嘴角发苦，可终究还是说道：“苍玦哥，我很想你。但是……终究是他们救了我，今天也是他们将我买下，我不想给苍玦哥添麻烦。所以……”

“晚歌！”苍玦粗暴地打断她：“他们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有，这也算救了你？他不过是想买了你而已！从此以后，你就是他的奴隶，谁知道会对你做什么？听话，我一定会筹集到钱给你赎身，带你从他的身边离开，就……”

鱼晚歌却摇头：“不是的，苍玦哥，他以前也救过我一次。”

“以前也……”苍玦张了张嘴，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李道生笑了：“怎么苍少？是不是想起来点什么？要不是我之前破坏了你的计划，让费暄无功而返，你也不会有一个和我公平竞争的机会，是不是感动得不行了？”

“？”

鱼晚歌听着李道生的话，疑惑不解。

“你……”苍玦往后退了半步，厉声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说的费暄是谁！”

“哦，是吗？”李道生说：“你师兄和魔兽斗场的交易就是和费暄的老爹费征做的，已经商谈了这么长时间，你会不认识费暄？你该不会说你没跟你师兄去过魔兽斗场吧？那天我们可都是亲眼所见……包括鱼晚歌也是。”

“我……”苍玦看了看李道生，突然转向鱼晚歌：“晚歌，你别听他的！他在挑拨离间，用心何其歹毒！他根本就不想看见你好！”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李道生摊开手。

苍玦冷哼一声。

可就在这时候，一声急促的脚步声却从身后传来，费暄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的非贵宾通道那边。见到此人，鱼晚歌忍不住警惕大起，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苍少！你找我？”费暄匆匆赶来，满脸的谄媚在看到鱼晚歌的一刹那冻结成了冰。

苍玦的脸色也是阴沉到了极点。

鱼晚歌看着费暄，又看向苍玦，满脸的难以置信。一想到这些天自己躲躲藏藏、受尽屈辱地打工，在论道城受尽了屈辱，简直成为了一条狗一样，眼里就不由得含满了泪水。

费暄脸色一僵，吃吃道：“刚才有人说苍少你找……不是吗？”

李道生摊开手：“不好意思，那人是我让去找你的。”

气氛顿时有些沉重。

苍玦向前一步：“晚歌，你听我解释……”

鱼晚歌猛地后退，大声说道：“你别过来！”

两个人僵在当场，苍玦的眼神变了又变。

李道生呵呵：“行了，别装了。现在装这些还有意思吗？就是你明知道鱼晚歌到论道城的时候身上有伤，故意指使费暄去放高利贷，最终目的就是让鱼晚歌变成奴籍。后来被我破坏了之后，又串通第二圣天栽赃嫁祸。我还不怕告诉你，就是我偷偷把她转移到了拍卖名册里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苍玦握紧了拳头，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可演的了，彻底撕破脸之后，苍玦呵呵一笑，恢复了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昂着头说道：“是又如何？小子，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对着干！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你是第一圣天弟子，靠山是第一圣天外务堂的执事，曜尘境界的苍霸。”

“呵，消息倒是灵通！”苍玦的眼神催逼：“既然知道本少是谁，还敢如此放肆？！我劝你今日最好把鱼晚歌交给我，否则论道城之大，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李道生问：“这么说，你是承认之前的那些都是你做的了？”

“是又如何！”苍玦冷声道。

鱼晚歌闻言，眼泪便顺着伤疤流了下来。

李道生再问：“包括之前在铁岚城利用鱼晚歌探清鱼家的内院，偷取铁矿山的布防图；偷袭鱼家矿山，将鱼家产业据为己有，导致鱼晚歌流离在外；甚至派人刺杀鱼家余裔，乃至……鱼晚歌的母亲！”

苍玦的脸色一变，没想到李道生居然连这些都知道……

他看了鱼晚歌一眼，却看到了那双已经对他绝望的眼睛。呵，现在再隐瞒又有什么意义？

一切计划都已经付之东流，从此之后我就再没有了包袱。鱼晚歌从也罢，不从也罢，也不需要演戏给她看了！

一时间，苍玦竟然觉得心头一松，简直是浑身舒泰。

于是他哈哈笑道：“对！这些都是我主导的！鱼家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苍家平起平坐？！简直不知所谓！鱼晚歌只能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就算死了，也是我的鬼！当年在铁岚城迫于家族的脸面，我不能强行出手霸占，本以为眼不见为净，让人将他们全都杀掉一了百了。哈哈哈！没想到她居然逃过了一劫，真是天助我也！”

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脸色苍白至极，整个人摇摇欲坠，被彩鸢扶住才勉强站定，看向苍玦的目光已经充满了绝望：“苍玦哥，你……”

苍玦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实话告诉你，当年你爹在第二圣天受的伤，也是我叔祖的指示！谁让你爹的天赋太高，挡了我苍家的路？挡在我们路上的人，要么跪下做狗，要么……一个都不能留！包括你！”

说着，他又指向了李道生：“你也一样！”

李道生抄着袖子：“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让我跪下做狗。”

许钺廷见李道生有恃无恐，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伸手拽住了苍玦，说道：“苍少，盛宝茶楼不宜冲突，今天我们先走，随后跟他们算账！”

苍玦一甩袖子，却没甩开他，不由得怒道：“你放手！”

给费暄使了个眼色，许钺廷和费暄立刻上手，两个人强行将苍玦从盛宝茶楼拽走。临走的时候，苍玦还在不断威胁着：“小子！有种你别从茶楼里出来……”

茶楼的招待和附近的人们纷纷侧目，看着苍玦身上第一圣天的袍服，都是面露鄙夷。

这样的人，也能进第一圣天？

李道生耸了耸肩，再转身的时候，就看到鱼晚歌泪流满面，无声地哭着，突然就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整个人都软在了彩鸢的怀里。

“师兄，宗主！”彩鸢吓了一跳，连忙叫到。

慕容素抬手握住了鱼晚歌的手腕，送了一道造化之力进去，可是她经脉当中堵塞的玩意儿一下就将造化之力剿灭，一点不剩。

她不由得皱了眉头，这股力量她在熟悉不过，虽然和朔雪剑还有差别，可差别并不大。这样的人，决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李道生迈步向前，就往她的嘴里塞了一枚淡黄色的果实。

“这是什么？”

“安魂果，可稳定心神，守护魂魄，防止出现甚至混乱、心脉逆冲的情况！”

当然，在李道生看来这玩意有点像速效救心丸。

果然，一颗救心丸下去，鱼晚歌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不过却依然还是眉头紧锁，昏迷不醒。

“先把她带回浮云艨艟上吧……”李道生说道：“支撑她生存十几年的信念一朝破碎，这一下打击可够她受的，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说不得还得修养一段时间。等她醒了，我再开导开导。”

慕容素收回了自己的手，看向李道生，表情突然有些古怪。

李道生一抬头就看见她莫名其妙的眼神，不由得好奇：“宗主，怎么了？”

慕容素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带着他们离开了盛宝茶楼。

一直到回了浮云艨艟上，将鱼晚歌安顿下来，留下彩鸢照顾她，几个人才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间里。李道生借口去稳固刚刚突破的境界，实际上却离开了楼船，朝着城西的方向而去。

慕容素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别人不知道李道生离开，她却一清二楚。

看着李道生的背影，她现在心情很复杂。

本以为手持慧剑可以斩断情丝，可慕容素发现高估了自己。从刚开始的藕断丝连，每次和李道生见面，尤其是见到李道生那种毫不掩饰爱慕的眼神，她心中的眷恋便又更多几分，那些断掉的情线，天长日久之下竟然重新生长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都不断地尝试无视李道生的一往情深，忽略李道生那些随意脱口而出的情话，想要回到自己还没发现这一切的时候，还算是有点效果。

但是这一次鱼晚歌的事情，实在是给慕容素带来带了极大的感触。

苍玦和鱼晚歌是青梅竹马，鱼晚歌一直将苍玦视为自己最亲近的人。尤其是自己的父亲死了以后，整个鱼家都将她视为瘟神，只有苍玦对她关爱有加。虽然这份感情并不见得有多真切，可对鱼晚歌来说却不是这样。

可以说，在她的大片生命中，苍玦就是她活下来的支柱。她可以为了苍玦长途跋涉，去了第二圣天，被打伤之后，又坚持到了论道城，身负巨债还是没有后悔过。

作为一个凡人，一个注定无法修行的凡人，做出这些已经算得上是为了苍玦豁出了性命。而她想要的，只是渴求一些来自于苍玦的，小小的温情，这就够她度过短暂的一生，让所有的悲痛都化为值得。

就在看到鱼晚歌心碎的那一刻，慕容素突然好像看到了未来的李道生。

若终有一天，我因千年冰蕊而死，李道生会不会也这样？

失去了生的希望，从此共赴黄泉。

她甚至不敢肯定，鱼晚歌之前是否也猜测过这一切都和苍玦有关？她的父亲，鱼家惊变，费暄，第二圣天，从头到尾的所有。

鱼晚歌虽然有些天真，可慕容素看得出来她并非真的幼稚。一个幼稚的人，也不可能逃离苍家的刺杀，不可能一个人孤身来到论道城。那么她到底有多少的肯定，是否有过预感，会去面对这样第一天？

可她依然还是来了，拼了命地，去见苍玦一眼。

然后认命吗？

李道生也早就知道千年冰蕊会限制她的寿元，甚至一直在费尽全力去寻找有关千年冰蕊的消息。

这两个人，何其的相似……

回来的路上，慕容素一直都在想，自己到底应该真的对李道生做到绝情断义，慢慢让他重新拥有其他的目标和希望；还是趁着短暂的时间，承认自己心中的脆弱和柔软，享受李道生提供的依靠，也给李道生以自己全心全意的回报，然后溘然长逝？

一时间，慕容素竟然觉得心神动荡，体内的真元都有些不太稳定。

可是，她还是没有答案。

又或许，就像当初面对是否该在三宗论道上落败一样，她还在顾及着什么。

但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李道生一路前往城西，来到了圣剑宗的浮云艨艟附近，通报姓名之后，船上的弟子都是一脸的古怪。

现在李道生在圣剑宗已经算是个名人了，点星战明堂轻松取胜，打得他们的天才弟子本源受损；在空泉古墓力挽狂澜，却又卫长风逼走；界逾宗战之后又搞得郝战天声名狼藉……

这些都让圣剑宗的弟子本能地对他有些仇视，看他的眼神儿都不大对劲。

李道生却熟视无睹，只是跟着一名不甘不愿的弟子进入了船楼，见到了正有些戚戚然的卫长风。

“你来做什么？”卫长风见到李道生有意外，他以为两边已经闹掰了。

李道生浑不在意他的态度，脸上带着真诚的笑。

“长风师兄，我这里有一个能够让两宗重新互相信任的契机，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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