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无端紧张起来。
一看那文科状元,笔走龙蛇,直写得一头汗。满腹的锦绣,只待今日圆满发挥,方才不负十年寒窗。
而纪征,却坐在一旁,半分都未动。
有些官员见状,悄悄议论起来。
“怎么不动笔呢?”
“难不成是胸无点墨,这下子当场露了馅?”
“这可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态度问题……”
“为什么?”
“明知今天是中秋却不准备应景的诗文,这还不是态度问题?”
“别这么阴谋论,万一人家是真傻呢?”
……
窃窃私语,说的陆修林都不禁替纪征捏了把汗。
本想给个机会让纪征出风头,谁承想他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从献宝变成现眼,简直太惨了。更惨的是,他那皇兄对纪征的宠爱,已经是声名在外。
纪征若是写不出来,最丢人的是皇上本人。
陆修林悄悄抬起眼,看了一眼自家皇兄。
没想到,皇上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仿佛一切如常。
陆修林悄悄翻了个白眼。
果然,能当皇上的人,就是比较腹黑阴险。泰山眼看就要崩于前,他还能镇定装死,真是……
真是牛批啊。
文科状元笔走龙蛇,眼看就要写满一张纸。
香烟袅袅,已经是燃烧到了末端。
纪征握住笔,直到指节泛白。他眉头紧锁,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
落笔成诗。
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疑。
刚才悄声议论的官员们,顿时收起了窃窃私语。
香很快便燃尽了。
小太监们上前,收走了两人所作的诗文。
老刘扫了一眼呈上来的诗文。只见那文科状元少说写了十四行,而纪征却只短短写了四行。
老刘不禁替纪征捏了把汗。
毕竟对纪征有感情分在,所以生怕他赢不了。
于是老刘一边微微发抖,一边将两份诗文呈上。
陆修羽不疾不徐,先拿了文科状元的长诗来看。
行文华丽流畅,其中多见冰魄玉轮,蟾宫香枝等意象。顺便还歌颂了英主当政,海内升平,拍足了陆修羽的马屁。
陆修羽看过之后,随手将诗文递给陆修林:“宛陵郡王也过目。”
陆修林结过,草草读过一遍,便不走心地笑道:“行文流丽,可见文心玲珑。当赏。”
其实不是文章不好,而是歌功颂德的东西看得多了,有些审美疲劳而已。
但是为人臣子者,拍拍皇家的马屁,也当然不能罚。所以,只能象征性地赏一下了。
陆修羽此刻手持纪征的诗作,神情颇为玄奥。听见“当赏”二字,陆修羽头也未抬,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晶莹剔透的月饼。
“赏。”
众人脸色都僵了一下。
按道理来说,皇上赏赐月饼,乃是中秋的习俗,更是天大的荣耀。
可是。
这种能当锤子用的月饼……谁有牙口消受这份荣耀啊。吃完之后,只怕是当场要去安假牙。
然而无法,既然是皇上的旨意,小太监只得照办。当钻石般的月饼被送到文科状元手上时,这位不幸的状元郎脸色发绿,但还是上前谢恩。
陆修羽依旧在看纪征的诗作,并未抬头。
短短四行诗句,纪征的字迹却是力透纸背。仿佛这些字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刻在纸上一般。
而诗句本身,就更有些意思了。
圆魄上青空,皆言万古同。
安知银阙下,曾有雨兼风?
旧事如浮尘,所过少留痕。
唯愿天开眼,洗眸辨世人。
陆修羽微微皱起眉头。
这首诗,的确是中秋咏月之诗。圆魄,银阙,天眼,都可以理解为满月。
然而,让陆修羽未曾想到的是:短短四句,句句深意。
与其说这是一个十八岁的新科状元所写,陆修羽更相信这是一名耄耋老臣的苦吟。
前两句咏月,写的颇有古意。
圆魄上青空,皆言万古同——天空中的满月,人们都说它自古以来从未改变。
这意象倒是颇为宏大。万古之月,的确非一般心胸可以想到。
安知银阙下,曾有雨兼风?——可是又有谁知道,这银月之下,也曾有过风吹雨打?
读到这里,陆修羽心中一震。
银阙这个词,十分巧妙。它既可以指月亮,也可以指华丽的宫阙。
也就是宫廷。
如果将银阙理解为宫廷,那么第二句诗的意涵,可就变成了:“又有谁知,在华丽的宫阙之下,也曾有过风雨飘摇?”
宫阙之下,风雨飘摇。同室操戈,祸起萧墙。
“宁亲王……”陆修羽脑中,瞬间闪过宁亲王那仅存的画像。
他稳住心神,连忙继续读下去。
旧事如浮尘,所过少留痕——过往之事如同飘舞的灰尘,过去之后鲜少留下痕迹。
从“曾有”到“旧事”,纪征笔锋一转,变了韵脚。这句没有咏月之词,倒是颇有些萧瑟感。
陆修羽转向最后一句。
唯愿天开眼,洗眸辨世人——只希望苍天有眼,擦亮双眸,辨别世人之真伪好坏。
“天开眼”和“洗眸”,又是十分巧妙的用词了。
天开眼,可以理解为“满月”。圆月如同天的眼睛,这是很形象的比喻。“洗眸”则是延续这个比喻,指代清亮的圆月。
圆月普照世人,也就如同上天睁眼看人一般。
然而,“天开眼”更可以理解为“帝王开眼”。如果这样理解,那么这句诗的含义,便是希望帝王明辨忠奸。
如果是这样,那纪征这首咏月之诗,就变成了劝谏之诗。
甚至,是警醒之诗。
阅读男科女太医最新章节 请关注幻想小说网(www.huanxi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