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前一天。

上午的时候，权大人从户部回来，兴高采烈告诉纪戎:“两笔拨款都到账了。我们这次真的发达了！其他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现在钱来了，我们就可以动工了。”

纪戎惊讶:“这么快？！”

权大人低声道:“在青楼议事，效率就是高。”

纪戎本来已经话到嘴边的夸奖，当场就被噎了回去。

两人正聊不下去之时，权大人突然想起些什么。

“本官还听说一件事。你还记得刚刚被抄家的户部尚书胡殷实吗？今天有消息传来，说胡殷实前些天和程忆寒在某个温泉馆子密谈，刚出了温泉馆子就被拿下了！”

“温泉馆子？”纪戎脑中几乎是立刻浮现出骎山居来。

难道是承云抓了胡殷实吗？！

纪戎忍不住问权大人:“权大人啊，金吾卫那边，您有熟悉的人吗？”

权大人掰着手指头想了想:“本官不熟。——不过你不是刘公公的亲儿子吗？”

纪戎差点骂出声。你才是太监的亲儿子！

“刘公公也算是金吾卫的高官呢。别看他那样，也是刀头舔过血的人。”权大人道。“你可以找他打听下。”

纪戎点头走开。

然而世界上就是充满了巧合。刚过了午后，刘公公本尊就出现了。

纪戎十分惊喜:“刘公公，您怎么来了？”

老刘擦了擦脸上的汗，一本正经地对纪戎宣布道:“太医院纪戎接旨！”

这一嗓子，一下子把太医院所有人都引来了。

众人纷纷下跪，纪戎跪在最前面。

太医院中，尽管没人说话，但是每个人都快要兴奋到爆炸了。

“接旨”？！难道皇上终于按捺不住了吗？终于决定正视自己的难言之隐，准备与不孕不育作斗争了吗？

这简直是值得铭记的历史瞬间！史官之笔，也要如实记录，将它定格在本朝正史之中！

所有人，都已经在最紧张的边缘。

当然，其中最为兴奋的是纪戎。

无数个念头，如同洪水一般在她脑中奔涌而过。

“难道承云跟皇上谈过不举的危害了吗？”纪戎想。

“还是说，明天就是中元节，皇上突然间有些怕死，所以突然急于留下后代吗？”

“不管是哪一种……”纪戎几乎眼泛泪光了。“都意味着我离回家开医馆更近了一步！”

“生活，我要回来了！”

那一刻的等待，仿佛有千万年那么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世界一下子安静了，连鲁不凡地下室中漏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霉菌在慢慢舒展，繁殖，发出黏稠的声音……墙角好像还有老鼠跑过。

万物皆寂。

在所有人狂热的期待之下，老刘缓缓展开手里的锦缎。

“太皇太后娘娘有旨。”

纪戎觉得自己突然聋了一下。

什么？太皇太后？！

不应该是皇上吗？！

“是不是念错了啊……”权大人小声嘀咕。

“就是。”

老刘横眉冷对:“肃静！太皇太后有旨，传小纪太医立刻到康慈宫觐见。”

纪戎趴在地上，还没醒过神来。

老刘悄悄踢了纪戎一脚。

纪戎如梦初醒，嘟囔道:“微臣接旨……”

接过圣旨，纪戎还跪在地上，被老刘一把抓起来。“赶紧，跟咱家走。太皇太后催着呢。”

“不对啊，”纪戎苍白地回答道。“刘公公，您不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吗？怎么传得是太皇太后的旨意？”

老刘把纪戎拽上一辆马车，一边回答道:“这是个意外。明天就是中元节，今天晚上宫里要举行‘百夜故事’的活动。于是咱家奉皇上之命去邀请太皇太后出席，结果太皇太后非得让我来传旨，把你叫过去。”

纪戎只觉得脑子里有无数个疑问泡泡。

“百夜故事是什么？太皇太后为什么又非要找我？”

“百夜故事，是宫里的一个传统。对应中元节百鬼夜行，在中元节前一夜，要召集宫人，以故事接龙的形式，说一百个鬼故事。每个人都要乔装打扮，带上面具的。”

“啊？不过听起来好像还挺好玩的。”纪戎忍不住神往了一下，随即又清醒过来，陷入紧张。“那太皇太后又要我去做什么？”

“她老人家假装自己身体不舒服，硬是让咱家来宣你进宫。”刘公公叹了口气。“但是咱家眼尖，早已发现她准备了一大堆女装。”

“什么？！”纪戎崩溃。“女装？！又是女装？！”

刘公公一脸苍白:“咱家看你今晚是跑不了了。太皇太后摩拳擦掌，看来今晚要给你变性。”

纪戎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不会吧？！她老人家想把我阉了？问题是我也没办法被阉掉啊！”

“……净身处的人没有接到通知要来阉你。但是你今晚肯定得女装。咱家真不知道太皇太后究竟是怎么想的……”老刘十分恐惧地说道。“总之你自求多福吧。你弟弟我会继续帮你寻找——”

“那倒不必了，”纪戎勉强回答道。“他来京城了，我见过他了。”

“那就好，总之你安心变性……”老刘潦草地回复了一句，便开始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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