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清晨踏入静养轩寝殿的时候,便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压力。
皇上早已经醒了,但一直一言不发地坐在龙榻一侧。
“皇上,苟太医刚走。”老刘低声道。“那药也端走了。”
陆修羽并不应声。
老刘的心都悬起来了。
一般皇上这样的时候,就是心里有事。
皇上要是心里有事,大家就很容易紧张。
为了少触霉头,老刘手脚轻快地取来了皇上的常服。
陆修羽站起身,老刘屏气敛息地替他更衣。
正当老刘跪在陆修羽脚下的时候,陆修羽突然淡淡地问了一句。
“刘淳,你是怎么入宫当了太监?”
老刘不由得楞住了。
……这样的问题,他从来没想过会从皇上的口中问出。
只过了片刻,老刘恭恭敬敬地答道:“少年时,家乡洪水泛滥。当时为了糊口,老奴便跟着同乡进京务工。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便被同乡骗去净了身。”
恭敬的语气之下,还有一丝无奈。
陆修羽示意老刘起身,自己扣好了胸前的盘扣。
老刘垂手侍立在一旁。
陆修羽依旧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缓缓地扫过老刘的脸。
“可曾后悔?”
老刘低头:“能伺候皇上,是老奴的福分。又怎么会后悔?”
陆修羽淡然道:“这种话不必拿到朕跟前。你有什么真心话,尽管说出来。”
老刘一向平稳的呼吸,此刻竟然有些乱了。
过了半晌,他才终于颤巍巍地开口:“要说后悔,倒也不是。可这心里啊,终究是有遗憾的。若是有得选,天下能有几个自愿做太监的人?”
陆修羽拿起桌案上的茶壶,准备为自己倒茶。老刘见状,便要赶上来替他。
陆修羽示意不用。
“接着说。”
“……老奴直到今天,也还经常梦见少年时。那时候年轻,也有过相好的姑娘。只可惜后来我入了宫,也就断了念想。”
“可是,有时候也会梦到和她儿孙满堂的模样。哎,明明是个残缺之人……”老刘说着,声音有些嘶哑。“老奴胡言乱语,让皇上见笑了。”
陆修羽把茶斟满了杯子,却并没有喝。热腾腾的茶水冒着蒸汽,看起来有些烫嘴。
“残缺之人,也是人。”陆修羽淡淡地回答。
说着便把茶杯向老刘推了过来。
“喝茶吧。”
老刘一下子跪在地上。“皇上,老奴怎敢用皇上御用的茶具!僭越之举,大逆不道!”
陆修羽面色平静:“朕请你喝茶,你便喝茶。此举并无僭越。”
老刘磕了几个头,再起身是竟然满眼的泪光。
“起来喝茶。”陆修羽又斟了一杯,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茶毕,老刘便在殿外当值。陆修羽一个人坐在原地。他看着窗外的花影,有些出神。
太监也是人。
做太监,也不是件羞耻的事。
过了不久,老刘再次进来通报:“皇上,宛陵郡王求见,今天是来辞行的。”
陆修羽放下手中的朱笔,道:“宣。”
片刻,宛陵郡王一身朝服,从外面走了进来。
还没等宛陵郡王朝拜,陆修羽便扫了一眼宛陵郡王:“陆修林,怎么胡子还不剃掉。”
宛陵郡王长相英气,蓄着一脸大胡子。明明不过十七八岁的年龄,却愣是让人看不出来。
他是豫亲王的嫡幼子,算起来是陆修羽嫡亲的堂弟,深得太皇太后和先皇的喜爱。
虽然不是豫亲王嫡长子,不能袭承亲王之位,但早早便封了宛陵郡王。
陆修林行了礼,随后便坐在了一把绣凳上。“皇兄,臣弟今日便回宛陵王府。回府之后就剃掉。”
陆修羽点头:“也该剃掉了。未来的宛陵王妃恐怕不会喜欢一个显老的大胡子。”
陆修林忍不住脸红了一下:“什么王妃……臣弟年纪尚轻,不需要王妃!”
陆修羽扬眉:“你不需要王妃,那老往惊鸿阁跑做什么。”
陆修林顿时脸红到脚底板:“皇兄怎么知道?!”
陆修羽并不回答:“那种烟花之地,少去为好。”
陆修林红着脸喊道:“我又不是真的去嫖……”
还没说完,陆修林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在皇兄面前提起“嫖”,会不会被皇兄赐死啊?!
因为皇兄……可能比较力不从心……
没想到陆修羽却依旧一脸淡然的样子。
“臣弟该死。”陆修林慌忙跪下认错。“臣弟以后绝不再去了……”
陆修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平身吧,时候不早了。”
陆修林诺诺。
等宛陵郡王告辞后,陆修羽走回案前坐下。他想继续阅读奏章,却无法集中精神。
他取了一只新笔,没有蘸墨汁,而是蘸了些清水。
他在案几上提笔写下两个字:“纪戎”。
饱满的字迹逐渐干透,最后了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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