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便见袁戚澹半天不开口,便也跟着沉默。他跟袁子丹只见过一面,对她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如果有什么惊天秘密的话,他这个局外人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过了好一会儿,袁戚澹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怔怔地对隋便说道:“子丹的身世,是笔陈年旧账,不提也罢。小伙子,你还太小,知道了不好。”
“哦……宗主要是不方便说,我就不打听了。但是我并不小。”隋便听到袁戚澹说自己太小,不太高兴。
“小伙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开始修炼呢。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修为高了,就能弄明白,”袁戚澹看隋便有点小脾气,打着哈哈坐到他身边,“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上山的?”
“十一岁的时候。”隋便望着越来越暗的天空说道。太阳还未下山,天上的星星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了。
“为什么要上山修炼?修炼,是很看重天赋的。”袁戚澹斜靠着墙,眯起眼睛。
隋便知道袁戚澹在说自己没天赋,毕竟上山四年,天天修炼,却还是练气期,现在强行筑基,等于说把自己的前途全毁了。
“因为……那也跟我的身世有关。”隋便用同样的话回敬袁戚澹,“我小时候,是个瘸子,别说是修炼了,就连走路都办不到……”
对于隋便而言,他的童年一直生活在自卑中。父母是小生意人,家业不大,几分薄财还是有的,为了治好隋便的病腿,花了很多钱,跑了很多地方,最终还是无果而终。小隋便从出生到懂事,都是在床榻和轮椅上度过,看着其他小孩到处跑跑跳跳,自己却连下地走路都做不到,久而久之,整个人变得十分内向和自闭。
由于父母生意忙碌,加上自己没有朋友,看书就成了他唯一的生活方式。六岁的时候他就学会了算数和写字,可以帮家里做点简单的小账,所以他的父母觉得他很聪明,至少长大后可以帮忙打理生意。
隋便家是做倒运生意的,换成现代点的称呼就是倒爷,经常需要走南闯北。在隋便七岁的时候,他随着父母来到了离兰梅派还有一百里路远的天塘,带着六车货停在客栈。
六月廿七,是隋便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日子。这一天,他父亲到市场去跟本地的零商谈生意,母亲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他到外面晒太阳,客栈外的大路上全是来来往往的人,说着不同口音的语言,路边的摊位还有各色隋便家乡没有的小玩意,隋便觉得很新鲜。
这时,一对看起来像是夫妇的青年人走到客栈门口。八年过去,隋便对那两人还有一点印象,记得那女的一直在抹眼泪,男的穿着件黑袍,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脏兮兮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隋便的母亲是在生意场上混过的,一眼就看出来两人的处境,便马上低头对隋便说道:“来,别看了,给叔叔阿姨让路。”
说罢,她赶紧推着隋便的轮椅往旁边靠了靠,还冲那对夫妇笑了笑。
隋便年少懵懂,还是很好奇地望着那对夫妇。那个妇人看到隋便,也直愣愣地和他对视,双眼通红,脸色憔悴,看起来恍恍惚惚。
青年男子到掌柜那里开房,却尴尬地发现自己身上钱不够,正想用其他东西抵,隋便的母亲却不动声色地走到掌柜那里,帮他们还了剩下的钱款。
“您……”青年男子很是惊愕,他不知道为什么隋便的母亲要出手帮他。
“谁都会有一时困难。念佛的人说,广结善缘,才有福报,我们这一行的最看重这些。”隋便的母亲微笑着回到轮椅旁,手按在隋便的小肩膀上。
青年男子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向她作揖,然后带着妇人上楼了。过了一会儿,他换了身衣服下来,走到隋便的母亲身边,悄声地开口说道:
“夫人,您是出于好心,可是我们这一行的,最看重因果。”
隋便的母亲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青年男子。她见识广博,知道世界上有那么一群人,看中因果,不会轻易与他人产生联系。而这群人,正是她和隋便的父亲做梦都想求助的。
隋便的母亲不敢轻言,沉默地推着隋便回到客栈后院的客房内,青年男子则会意地点点头,也跟着进了隋便一家的客房。这在年幼的隋便看来很神奇,不知道为何母亲会和青年男子如此默契。
房门一关,隋便的母亲立马松开隋便的轮椅,带着哭腔向青年男子祈求道:“仙师,求求你……”
青年男子把手指放在嘴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蹲下,伸手捏了下隋便的腿,站起来对她说道:“这是小儿痹症的后遗,症源不在腿,而在脊梁。如果你单治腿,是治不好的。”
说完,他突然出手,对着隋便的脑门猛力一击。奇怪的是,隋便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只觉得一股电流般的感觉从头顶顺着脊椎一直流到腿上,之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腿有了一点力气。
“按此方服食三日,一日一贴,然后可以尝试走路。等到你的孩子能自己走出一里地,这病就算彻底好了。”青年男子交给隋便的母亲一张纸。
隋便的母亲接过纸,早已泪流满面。她忽然拽住青年男子的手臂,哭着求他:“仙师,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子难以为报,求您留下宝方名讳,我们定会日日焚香祷告,如果有能尽绵力的地方,就算是倾家荡产,卖命做奴也在所不惜啊!”
以青年男子的修为,他大可瞬间离开。但他看着面前哭泣的人,苦涩地笑道:“因果已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吧。”
“我姓吕,无门无派,云游四……”吕仙师说到这里,又止住了话。他想起一百里外的宗门,还有他的孩子。
“不,我姓吕,来自兰梅派。”
说罢,吕仙师遽然不见。一个大活人瞬间消失在了隋便眼前,这让他震撼莫名,从此以后,吕仙师和兰梅派两个词牢牢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之后,我按方服药,开始学习走路。当我能开始跑步时,我高兴得一口气跑出去三里地,累得整个人都瘫了。”隋便望着天上的星星,开心地说道,“然后我对我爸妈说,等我长大了,我要拜入兰梅派,成为像吕仙师那样的人!”
袁戚澹听着他的讲述,脸色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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