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莺定了定神，拎起隋便的飞剑，一言不发地离开张嘉的寝室。

张嘉傻傻地目送她。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刚刚做了场真实无比的美梦。

……

“好了，小伙子，恭喜你，你正式成为我派新晋的筑基修士。”

袁戚澹用手拍了拍隋便的头。他本该是微笑着说出这句话，但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隋便的遭遇对他而言实在是过于悲哀了。

隋便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凝实的丹田。来自天地间的气源源不断地汇入其中，现在他掌握了吐纳，已经不需要再进食了，除非到了灵气匮乏的地方。

“宗主，我们中了梁梦，为什么还能吸收天地的灵气来修炼？”隋便问道，“我们不是不能对现实产生影响吗？”

“你看到了关键。但是小伙子，你基础不够，历练不够，我能给你解释的很有限，如果你到了金丹或者元婴，那时跟你解释可能会好一些。”袁戚澹没想到隋便连这点细节都注意到了，心中有点震惊，直道这小伙子不简单。

“我很想知道。我们不可能就这么以梁梦的状态活着啊！”隋便焦急地说。

袁戚澹笑着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他平常都是给金丹以上的亲传弟子传道授业，现在要他给这个刚刚筑基的记名弟子讲课，得好好转换一下思路。

“小伙子。”袁戚澹停下了思考，问道，“学过数学吗？”

“学过四则运算和方程。”隋便回答。这些东西属于宗门的基础课程。

“你觉得，数学是用来做什么的？”

“呃……上街买东西，或是清点物品人数。”

“哈哈哈，对于你来讲，确实是这样的。数学就是一门帮你用来计算的工具。”袁戚澹笑着摇摇头，“但你有想过没有，数学的本质是什么？”

“本质？”袁戚澹说了个隋便没怎么听说过的词。

“嗯，你听不懂。我换句话——你觉得数学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有数学？”

“因为我们要算东西，而且要算得又快又准，就得用数学。”这是隋便能给出的最好的答案。

“说到底还是工具，但我们应该想得更深一点。飞剑也是工具，但飞剑是用各种材料造出来的，还要在上面铭刻各种符文灵路；数学是用数字造出来的，也有自己的运行规则。”

“所以数学是从数字中来的？”

“不不不，你还要再深入一点——数字是怎么来的？为什么1加1就是等于2？”

“因为……1就是1啊，一个人加上一个人就是两个人啊。”

“那为什么一个人加上一个人不会变成十个人呢？”

隋便有点晕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会是十个人呢，就是两个人啊……”

“这就对了。鹿为什么是鹿，马为什么是马，一为什么是一，一加一为什么是二，道理其实是差不多的，因为它本来就是那样。我们不会把鹿叫做马，就像我们不会认为一加一等于十一样。”袁戚澹讲到激动处，双手开始比划起来，“所以数学其实是一门语言啊！描述自然的语言！”

“但是，我能看见鹿，也能看见马，但我看不到一。”

“但你能说一不存在吗？”袁戚澹一语道破天机。

“……不能。”

隋便愣住了。他似乎捕捉到了某些玄之又玄的道理，只差一点点就能捅破。

“是的，你看不到一，但一真实地存在着，存于万物之中，这就是真理。同样的，我们身中梁梦，其他人眼中我们早已不在，但我们却还是真实地存在着，存于天道之中。”袁戚澹伸出手指，指向天花板，“存在并非被感知，这就是道存在的最有力证明之一。”

袁戚澹说完，看隋便还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只好笑着摇摇头。心想：唉，现在跟这小伙子说这个，他肯定是听不懂的。

“你好好消化一下。今天晚上我们轮流守夜，子丹他们一有情况，就马上通知我！”袁戚澹说道。

“是。”隋便点头。作为记名弟子，能得到宗主的亲自指点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他还是不太能理解宗主想要告诉他的，但是他还是牢牢记在心里。

“隋便开始修炼。”沉默许久的作者终于发来消息。隋便听完后，本来打算修炼，但转念一想，干脆把作者的存在告诉了袁戚澹。

“我有印象，好像听你师傅说过。”袁戚澹若有所思，“你把他叫做’作者’，很有趣。无论那是什么，至少现在也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力量。”

“我会把他的预言告诉您！”

“嗯。”袁戚澹的喉结动了动，眼睛望向吴良客栈。吕茂子、钱琦和袁子丹三人不知道还在房间里干什么，即便他清楚吕茂子肯为了女儿冒险上山，肯定会好吃好喝地哄着她，但还是没法放下心。

看了一会儿，他分出一缕元神，继续监视着吕茂子他们，自己则闭目运气，双手下按，开始修炼。

……

“宗门解除禁足令了？”

刚回到兰苑，唐莺就碰到了从寝室楼内蜂拥而出的弟子们。她眼明手快，从人群中截住苏晴等人，向他们询问。

“临时通知，下午全宗大点名。你赶紧去准备一下……还有，明天去大荒的师兄姐们也要回来，到时候他们也得点一次。”苏晴皱着眉头，显得很不耐烦。早上忙着清点丢失物品点过一次名，下午又要点一次，明天还得再点，实在是烦不胜烦。

唐莺听完后没有说话，心里却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原先想着去找陆菲菲，告知隋便失踪的事，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除了她之外，宗门内肯定有其他人也发现了端倪，对方用如此拙劣的神识屏蔽法门，就想掩盖现实，真当自己用的是天级功法呢。

接下来就看长老们的了。唐莺不自觉地微笑了下，也跟着其他弟子一起再度离开兰苑。弟子们在寝室楼内关了好几天，每个人都争抢着到外面透气，唐莺也不例外，她正想借此机会，到宗门的其他地方找找隋便的下落。

唐莺正想离开，忽然被人叫住。她回头一看，是陆菲菲的另一个亲传弟子冯毅夫，他正踩着飞剑，身穿修炼服，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像是她脸上长了什么东西。

“有什么事？”唐莺收起了微笑。这个冯毅夫，虽然跟她一样是亲传弟子，修为也差不多，但她对冯毅夫并没有什么好感，因为冯毅夫跟那群死缠烂打想泡她的男弟子是一路货色，只是平常不动声色，没那么放肆。

冯毅夫见唐莺十分冷淡，便走下飞剑，缓缓靠近她，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唐莺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右手微微上抬，同时左脚鞋跟提起，足尖稍稍后撤，一对水灵灵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冯毅夫。两人四目相望，搞得夹在中间的苏晴不知所措。

苏晴本就烦躁，脸色不快，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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