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彪抹泪的动作猛地一顿，整个人都不敢置信地僵在了原地。
不过当然，一同惊讶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土匪们。
卫君浩率先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他了然于心地感叹了一句:
“大寨主，我知道你是故意说狠话，为的就是让我们不难过，可是既然你都要抛下我们了，那我们怎么可能还能高兴得起来嘛？！”
听闻此话，云子衿不禁无奈扶额，虽然有些拿他们没办法，但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不是‘抛下’，而是‘不得已’。
唉……我哪里不希望同你们一起，只是我此番进宫，其实除了给各位娘娘们制作胭脂水粉，还有其他任务在身。
你们同我一起前去，着实是不合适呀。”
说到这里，她旋即扫视了一圈如今客满为患的香韵阁，唇边忽地晕开一抹欣慰的浅笑，紧接着便反问他们:
“况且香韵阁总得有人留下来照看不是？难不成你们舍得看着它才刚辉煌起来没几日，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歇业吗？”
噤若寒蝉的众土匪:“……”
显然是被她这番话给说动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一时间空气静得仿佛就连一根银针掉落在地上都足以被人听见一般，与刚才的热烈和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了半天，胡一彪就像是回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一样，骤然间将话锋一转:“那二寨主呢？二寨主是要留下，还是同你一起进宫？”
卫君浩也立即附和出声:“是啊大寨主，我从方才起就一直没有看见二寨主，你是不是把他给忽略了？”
仅仅是余音刚落，他就遭到了另一个土匪的强烈反驳:
“呸呸呸，你可莫要瞎说啊，大寨主怎会是那样的人？！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今早起来之后也没有看见二寨主，他人呢？”
云子衿今早起来之后，只顾着清点一番自己的行李有没有带好，还有忙着安慰这帮土匪小弟们，倒真是没注意墨玄月的行踪。
不过她却几乎可以笃定，他这会儿定是在某个僻静的地方独自消化所有情绪，只为了不参与这个离别的场面，以免自己控制不住。
念及此，她索性便不再犹豫，而是当机立断地吩咐众人:“你们且待在原地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说罢，还没等到其他人的应答，她便不假思索地迈开脚底的步伐，朝着一个方向径直走去。
果不其然的，不出她所料，当她爬上香韵阁里屋屋顶的时候，墨玄月正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背影在此刻看上去是那么的孤独。
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已经在无形中与周围的景物都融为了一体，构成了一幅和谐又寂寥的画面。
还不等她来得及开口，墨玄月就先声夺人道:“你来了。”
语气不咸不淡、不愠不火，似乎对所有事情都毫不在意一般。
云子衿微愣了一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回过神来，继而小心翼翼地来到他身旁坐下，“你早就猜到我会来，是不是？”
墨玄月的声调依旧很平静，以至于让人觉得有些异常:“嗯……”
二人沉默了一瞬，但没过多久，就不谋而合地一同开口。
墨玄月:“你……”
云子衿:“我……”
显然都没有预料到他们竟会这般一致，二人一时间不由得面面相觑，错愕地互相看着对方。
等到反应过来过后，他们又再一次地异口同声道:“你先说。”
这下，云子衿是真没忍住扑哧一笑:“噗……”
见她笑得这般开心，墨玄月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有些忍俊不禁地直视着她，一双狭长的凤眸里满是宠溺的柔光。
洋洋盈耳的笑声戛然而止，最后还是云子衿率先妥协下来:“好，那我先说。”
语毕，她便意味深长地挑起眉尾，一边做着看似不太正经的举动，一边一本正经地询问他:“二寨主，你可愿同我一起进宫？”
不敢置信的墨玄月:“？！！”
他愣愣地凝望着她，宛若有一种正在做梦似的感觉。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梦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一只右手来，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俊脸。
下一秒，他就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会痛。
也就是说，不是在做梦……
一言不发地笑着看他做完了这一切，云子衿不免有些想笑，但为了给他留足面子，最终还是忍住了。
在她那柔和到仿佛母爱般慈祥的目光注视下，墨玄月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仍然未能完全从惊异当中抽离出来，“我还以为……”
不等他来得及说完剩下的话，就被她会心一笑，进而一语中的地打断:
“你以为我会自作主张地让你也留下来，安排你做回你的大寨主，照顾好其他弟兄们？”
明显是被她猜中了他的全部心思，他嚅嗫了几下薄唇，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终究还是化作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嗯”。
深谙他有些不善言辞，因而云子衿并未计较些什么，而是粲然一笑，只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我当然不会那么做。”
四周很静，静到没有任何风，静得就连二人几乎都快要听清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这份寂静的氛围忽然间被墨玄月的一声轻唤给毫无征兆地打破:“云姑娘。”
她不由得微微一怔，“嗯？”
他斟酌了半晌，最后终于肯坦然地将心里话倾吐而出:“其实，我也猜到了你不会那么做，只是……我却怕是自己想得太多。”
他害怕，自己自始至终都只不过是在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他不敢告白，没办法像冬菊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样，鼓起勇气来向自己的心上人表明自己的心意。
正是因为婉拒过别人，故而才生怕自己也遭到他人的拒绝。
想想便知，那种感觉一定非常不好受。
若不是如此，在云子衿第二次被人诬陷的时候，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冬菊。
哪怕，他在此之后还有些后悔，自己竟如此心软，如此轻易地就饶了她这一回。
现在回过头来才慢慢想明白，兴许，这就是可怜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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