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二人就一同来到了一楼大厅。
钟海棠在见到洛心艾的那一刻，脸上那副焦急的神色瞬间就缓和了不少，但在发现莫烨霖之后，眉头又很快就皱在了一起。
与前两天相比，她裹得更严实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里三层外三层，除了脖子上的围巾之外，她这次还戴上了毛线手套——
就好像……生怕被别人看到她的皮肤一样。
洛心艾眸光微沉，心脏不禁咯噔了一下。
难道说……除了她的脸之外，她身体上的其他部位都有或轻或重的家暴痕迹？
念及此，她看向钟海棠的眼神里悄然无声地增添了些许同情与怜悯的情绪，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怪异的沉默，提议出声:
“舅妈，有些话可能不方便在这里说，不如我们去会客室里坐下来谈吧？”
这对钟海棠来说完全就是正中下怀，她心中一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想要答应下来，可下一刻，她又挣扎着迅速地摇了摇头。
“好……呃，不行，不能去那里。”
语毕，莫烨霖那双宛若撒满星辉的夜空一般耀眼夺目的黑眸中蓦地笼罩上一层清晰可见的不解，冷硬的声调里夹杂着几分质疑:
“为什么？可否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钟海棠却好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一样，有些不敢去直视莫烨霖的双眼，她再次把视线转移到了洛心艾的身上，恳求她:
“心，心艾，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聊聊？”
显然没有料想到她会这么说，猝不及防的洛心艾一时间不免有些两头为难，“这……”
拿不定主意的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身侧的莫烨霖，却见后者俊眉微蹙，有些无奈地微微点了点头，替她作出决定:
“行，那你们进会客室谈，我在外面等，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话音刚落，洛心艾和钟海棠不约而同且异口同声地答应了下来:“好。”
……
会客室里。
洛心艾亲手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随即这才移步到她身旁落座，“舅妈，我知道你有难处，所以你今天还是来找我借钱的，对吗？”
她并没有明说这个“难处”究竟是什么，因此钟海棠只以为是她家经济困难的事情，索性也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对。”
末了，她忽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这个长辈来找你一个晚辈借钱确实很羞愧，可是我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说到这里，她嚅嗫了几下唇瓣，可终究还是没能把整件事背后的来龙去脉给坦然地说出来。
洛心艾没有为难她，更没有逼迫她继续说下去，反倒是选择以退为进:“借钱可以，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见她那坚定不移的态度终于有了松动，钟海棠那紧张的心情才总算是平静下来了一些，转而信誓旦旦地作出回应:
“……行，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那么我一定会诚实作答。”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洛心艾进而换上一副十分严肃的神情，却用一种闲聊的口吻淡然又镇定地询问她，语气笃定:
“第一个问题，你上次和我见面的时候，对我说谎了，对吗？”
瞳仁猛地一震的钟海棠:“！！！”
虽然钟海棠的性格胆怯又懦弱，但她却很聪明，一点就通，很快就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你是指……我和磊的感情有没有出现问题。”
对于她的配合感到很欣喜，洛心艾那凌厉的面容稍有缓和，红唇一弯，“对，就是这个。”
钟海棠又按耐不住地叹了一口气，她垂下眼眸，神色复杂，“唉……实不相瞒，我和他之间，确实有着不小的问题。”
见她依然没有完全对自己卸下心防，洛心艾不禁眸光一凛，旋即便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一针见血:
“但家丑不可外扬，再加上他的精神施压，你很怕他会因此而迁怒于你，事后对你打击报复，所以才不敢告诉我——
你被他家暴的事实。”
“！！！”
面部表情一直没有多大变化的钟海棠在听到她的这番话后，脸上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震惊，她目瞪口呆地询问她:“你怎么知道……”
洛心艾那双水洗过一般清澈透亮的瞳眸里布满了精明的厉光，将自己与莫烨霖的判断向她全盘托出:
“舅妈，虽然现在是冬天，但在空调暖气开得充足的房间里还裹得这么严实的人，实在是很少见……
而且，他以前从来都是自己跑过来借钱，突然间换成让你过来，太容易让人起疑了。”
事已至此，哑口无言的钟海棠也就不好继续隐瞒，她有些无可奈何地承认了下来，嘴唇发白，声音颤抖，隐隐带着哭腔: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被他……家暴了。”
红唇紧抿了片刻，洛心艾随即蹙着眉头将话锋一转:“我妈她知道这件事吗？”
可这个问题才只是刚说出口，她又立即摇头否认了它:“不……她一定不知道，尽管她很喜欢惯着自己的弟弟，但她绝不可能任由他乱来。”
钟海棠的眼角铺满了细纹，显然时光并没有善待她这样一个辛勤劳作的女人，她的眼中又再次地笼罩上一层惊恐不安的灰雾。
她不再隐瞒，决定将埋藏在心中多年的苦水全都宣泄出来:“对，她的确不知道这件事。
而且别提是你妈妈了，甚至就连我的父母都不知道，我老公总时不时地家暴我……”
有些怜悯地拍了拍钟海棠那不断颤抖着的双肩，当伸手触碰到她肩头的那一刻——
洛心艾这才发觉到在厚重的衣物包裹下，她的身躯究竟是有多么的瘦骨嶙峋。
于是，她的语调里也就不由多了几分清晰可闻的沙哑:“为什么不肯告诉他们？
如果他们知道了，一定不忍心看你在他这里继续吃苦受累。
况且你知不知道，严重的家庭暴力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钟海棠的泪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朦胧了视线，她颤抖着唇瓣作出回应:“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之所以不告诉别人，是因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受不了身边人对我指指点点，更不想过上被他们评头论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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