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蛇在王七姑的库房里扫荡,金子银子掉了一地,岳蛇团团抱了,见着薛云卉还站在一旁发呆,喊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赶紧的!”
薛云卉被他一喊,回过些神来,眼见着地上散落的钱财,这才把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往后一抛,俯下身子拾起钱来。
那些乱七八糟都是假的,谁爱怎么着怎么着,只有钱才是真的!
薛云卉把自己处事的硬道理拿出来劝了自己一番,耳旁听着喊声更甚了,心一哆嗦,连忙拉了岳蛇,“赶紧走!再贪就没命了!”
岳蛇觉得也差不多了,眼睛扫见没来得及捡的钱财,心里虽大为可惜,可此时也管不了了,逃命要紧。
“跟紧我!”岳蛇喊了一声,紧接着便窜出了门去。
薛云卉不敢停下一息,紧跟着岳蛇便从王七姑后院跑了出去。
岳蛇跑得极快,她脚下也利极了,可就是耳朵里灌了些哭声喊声杀声,让她脑子又乱了起来。
这些声音一多,她止不住又想往后去看。
就在此时,突然有马蹄声和马儿的嘶鸣如响雷一般灌注过来,就在身后!
下意识,薛云卉便想往后看去。
然岳蛇也听到了这声音,他比薛云卉脑中更加清楚,头也不回地冲她喊话,“别看,快跑!”
他这么一喊,薛云卉飞出去的神魂立马归了位,她飞扑往前跑去,眼见着岳蛇已是没入了林间,只要她也跑进林子,后边有马便追不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薛云卉两步跨入树林之际,嗖得一声,一物破风而来。那物通身血污,尖角上冷光刺眼,径直从薛云卉身侧飞过,砰地一声,直直没入她身前两步的泥地里。
是一柄剑,柄处还有赤目的血!
薛云卉被这充满杀气的一拦,立即顿住了脚步,未及回头,便觉得身后有什么卷着风尘飞奔了过来。她忽然周身一紧,定在了当场。
而就在此时,右臂被携风带雨的力量猛然攥住,一拉之下被逼回身,砰地一下撞进了身后坚硬的铁甲中,抬起头,眼里全是男人怒火滔天的面孔。
“去哪?!”男人的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
薛云卉浑身血液直往脑门冲去,脚下手下没有半分反抗,她定定地看着满身血污的男人,方才拼了命逃跑时的紧张,不知何时竟然变了,只知道看都不眨地看着他。
她眼睛紧紧盯着男人,男人却眯了眼。
她可真是好的很,亏他还以为她被人捉了吃了苦头!她呢?抱着她的行李,跟了旁的男人就要跑!
思绪往这一转,袁松越忽的眼中戾气溢出,他伸手一把拽出了斜插进泥土里的长剑,回臂一扬,目光陡转,这便要狠狠掷出去。
他一有动作,薛云卉心中一凛,此时哪里管得了纷乱的心思,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唉!”
她这一动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那剑已是猛然掷了出去,直奔岳蛇身后。岳蛇根本无从躲避,可那剑却偏了方向,只是从他面庞擦过,剑气擦破脸庞,岳蛇堪堪逃过杀身之祸。
一击未中,岳蛇再不敢停,跌跌撞撞跑进了林子深处。而出手空剑的男人,额头的青筋全全暴了起来。
“那男人是谁?!”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是手上已撕了岳蛇的血肉。见他这样,薛云卉脑中轰轰作响,没回他,却问:“你怎么来了?”
他不来?让她跟旁的男人一起跑吗?!
袁松越怒火中烧,恨恨盯着她看,身后喊杀声传了起来,他再不理眼前可恨的人,一把箍住她的腰,脚下一蹬,连同怀里的人已至马上。
薛云卉被他这么一箍,腰身险些断掉,却来不及说旁的,只见他调转马头,直奔山寨大门而去,触目尽是狼藉。
冷成很快迎了上来。
“留人清理山寨,其余人随我下山!”
他下了令,马鞭落下,啪得一声,便纵马往山下去。
下山跑马乃是极险之事,薛云卉被冲得七荤八素,多亏腰间被他长臂箍住,才勉强在马上坐下。
“山寨你都打下了,还去哪?”
胯下马一跳,薛云卉扑通一下仰进他的怀里,铠甲上的血腥冲进她的鼻腔,她问他。
男人不答,转瞬来到山下。身后集结的兵马尚未跟来,薛云卉扶着马颈,大口喘着粗气。
她这粗气还没喘完,只听身后铁甲摩擦的声音响起,她转身要往后看,却被一片黑暗从头罩住了。
血腥味更冲鼻腔了,薛云卉摸着身上千斤重的铠甲,心下一慌,转头去问,却连头盔都被戴在了头上。
“你给我穿这个做什么?!”
袁松越重重哼了一声,“老实坐好,哪都别想去!”
话音一落,身后兵马渐至。
他调转马头,目光从身后的兵马上掠过,周身气势骤起。
“熊英寨匪首勾结狗官,在此祸害百姓数年,作威作福!今此一役,匪窝已荡,狗官尚还在逍遥!尔等皆是我大宁官兵,当保卫百姓,诛杀狗官!我瑞平侯在此,为尔等伸张正义!”
这话自他胸中发出,携带着深厚的内力,一时间传遍半山的官兵。面面相觑者有之,瞠目结舌者有之,却更有人热血沸腾起来!
上边的人欺压在他们头上多少年月,他们在下边,被死死压住,活着,上不去,死了,代代被压迫;只有上边的人彻底死了,他们的出头之日,才算是来了!
豫西除了山匪,几乎无有战事,这一役,便是翻天覆地!
有人喊了起来,有人不甘示弱,喊声比方才荡平山寨甚之,直震得半边的山,都抖了起来。
日头西斜,红霞渐起。
多少年后,有人回忆那一日的激荡,还记得天边的霞光,似血光,又似红绸,披挂半座山,放着耀眼的光芒。
......
身后马蹄声甚隆,薛云卉坐在马上,心头砰砰乱跳,男人在她身后,圈了她紧握缰绳,胸膛的炽热从铠甲渗透过来,强有力的心跳,敲打这她乱跳的心脏。
她初见男人的时候,他已经是京里声名鹊起的新贵瑞平侯爷了。他贵气逼人她见过,他冷厉严酷她见过,他怒火冲天她见过,他笑语晏晏她也见过,可她唯独没见过上了战场的他,手里握着剑,身上披着甲,自肺腑而出的震人号令,直直摄着所有人的心,周身溢出来的气魄,压得她这个五百年的梧桐树精,透不过气来!
薛云卉甚至想,不得了了,难道他也是妖精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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