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砌楼台,
金镶鞍镫,
一朝作古难随塴。
苦营家业驭仆从,
弗如一宿君王梦。
事易人随,
情生心动,
古来谁晓天之用?
贵生贱死俱平生,
奚逐酒色贪薪俸?
这是在泰丰外城流传的一首题为《踏莎行﹒难随塴》的唱词,词意大致是讲苦心积累的财富最终都无法带到坟墓中去,富贵是一生,贫贱也是一生,死后全无分别,不必跟随世间风气去追求荣华富贵。
词中引用了《列圣经》中的一个典故,说是有个巨贾白天驱使众多仆役辛苦劳作,帮他壮大家业,晚上却会作梦成为别人的仆役受尽责骂和鞭挞,次日醒来后就整天因梦里的事而烦恼、困苦。而巨贾的一个老仆役虽然白天受尽折磨,晚上却会梦见成为一个君王,统领万民,宴饮游乐,好不痛快,因为梦中的无尽享乐,老仆役就会泰然面对白天的折磨和劳累。
列圣提到的这个故事很可能是劝导高位者善待下人,但这首《踏莎行﹒难随塴》却像是在劝世人不要贪慕荣化富贵,同时还有些抹杀进取心的意味,所以我不是很喜欢这个首词。www.minixiaoshuow.com 米妮小说网
不过我对列圣的典故很感兴趣,当年庄圣梦蝶,竟不知是蝴蝶梦为庄圣还是庄圣梦为蝴蝶,如果梦境都如庄圣之梦般真实,那么又如何分别梦境与现实?如果列圣典故中的老仆役将梦境当作了现实,而现实被当成了梦境,他肯定会希望长期沉缅于那个梦境,尽管梦境中的幸福在常人看来不是真实的。
如果老仆役想要永远沉浸在梦中,这种行为正常吗?明知道他如果醒了就要进入辛苦劳作,旁人应当唤醒他吗?如果老仆役在依旧在白天辛苦劳作,有人用幻术让他觉得劳作是一种幸福,从而甘愿劳作,旁人又应当为他解除幻术吗?
无论如何,泰丰城外的百姓喜欢这首唱词的还大有人在,在无法解决内城与外城的贫富差距的现实中,这样的词曲确实能让人在乱世中寻找到些许安宁。
从取造城回到泰丰和钰澍聊了外城投蛊案后,我才知道有太多的人为了我的事情奔走了太多,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在关心我,虽然我整个人生的记忆也才一年多,却已经觉得不枉此生了。
钰澍在去监牢看我的当天就去了我被陷害时的那个院子,但时隔太久,以她的能力已经无法探测出嫌疑人的真气残留,经过这些天的摸排,也可以断定红川和韩笙没有要加害我的意思,那么到底是谁要稼祸于我呢?
若非要说我得罪过哪些人的话,一定是我们从珠山一路走来打败过的那些人了,可是他们要么就是没有报复我的能力,要么就没有嫁祸我的理由。如果说嫌疑最大,算来算去应当就是血刺,毕竟我们抓住了他们的头令神裔猎人童礼,但是他们为什么不是绑架我或是杀了我?
反正我也无法判断那位抢我背包的黑衣人的身份,所以我们就绝定先调查血刺。
我和钰澍先联系了孙秀芳,让她跟我们一同去外城的监狱中找童礼,童礼是重犯,按理来说即刻处斩都不足以赎其罪,但他不但没有被处死,反而被关在了外城的一个看起来守卫不严密的监牢中,也就是关我的那一个,只不过他是被关在地下。这种做法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诱使血刺的其他成员来营救,从而将血刺一网打尽。
这种要犯定然是不会让人随便探视,所以我们是在孙秀虎的陪同下一起去的。
童礼颈上戴着绝气枷,呆坐在阴暗的牢房内,脸上并没有沮丧的神情,见到我们来了反而非常兴奋,立即年到牢门上找我们聊天。
但是我和钰澍只问了他五个问题:“你们的同伙会不会来营救你?”
“你们是否有危害泰丰城的计划?”
“依时间推算,你们危害泰丰城的计划是否已经实施了?”
“前段时间有人在外城水井中投蛊,害死了一百多人,是不是你们干的?”
“有人用同样的毒蛊陷害泠风,他是不是你们的人?”
这五个问题童礼要么不回答,要么答非所问,但我们完全不理会他的答案,只顾提问,问完后我看了看孙秀芳,她点了点头,我们便一同离开了幽暗的地牢。
出来后孙秀芳给了我们答案:“童礼相信血刺不会来营救他,血刺有危害泰丰的城的计划,而且还未实施,童礼对投蛊案不知情,也不知道是谁在嫁祸泠风。”
孙秀芳修习的是幻术,但她最擅长的是从对手的各种细微的动作和表情中读出他的真实意图,比如,问对方一个二元论的问题,只要对方思考了这个问题,即使不作出回答,她也能从对方的表情、动作的细微变化中得出是、否或不明三种答案之一。这些应用在实战中,就能用一种试探性的招术,探测出对手的招式走向。
当然,这种幻术对修为高出孙秀芳太多的人用处就不大了,但是如果她得出了答案,那就一定是正确的。所以,我们并不能确定陷害我的人与血刺没有关系,但血刺确实会进行危害泰丰的行动,投蛊案有可能真与他们有关,所以我们决定去查一下外城是否有血刺的踪迹。
血刺是天神国认定的犯罪组织,就算他们真的潜入了泰丰外城,连神府的情报组织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我们几个就能把他们找出来吗?
钰澍决定让我带她重走一下从黄藤谷归来当天进城的路,也许能找到线索。我认为过去这么久了,就算重走一遍也不可能发现什么线索,不知钰澍是做何打算。
“钰澍,你觉得现在去还能找到线索吗?”我问钰澍。
“我不确定。”钰澍道:“不过就算会无功而返,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想不到钰澍也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我笑道。
“怎么,你不愿和跟我去散心吗?”钰澍反问。
“你知道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会愿意的。”我回道:“只是我觉得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去跟我走那天的路,要散心的话我更愿意跟你去些风景秀丽的地方。”
“那我就跟你说一下吧!”钰澍道:“从黄腾谷回来泰丰的路有很多条,而入城的叉路也多不胜数,就算嫁祸你的那个人知道你从黄藤谷回来,那他怎么知道你会从哪一条路进城?”
“确实,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连碰到我都很难,除非他一直在跟踪我。”
“那你有被跟踪吗?”
“应该没有,如果有,那也应该是一个潜行高手,让我无法查觉。”
“如果真没有人跟踪,那他就一定有很多耳目盯着黄藤谷方向的各个入城路口,而且为了把你引到那个废弃的院落的同时刚好先孙捕头一步,一定会有人同时掌握你和孙捕头的相对位置。”
“有道理,还是钰澍聪明!”我道:“只是,就算他们有很多人相互配合,到了今日,他们也不可能还留在原地啊?”
“不一定。”钰澍道:“我们的假设是陷害你的人是血刺,但血刺的成员并不多,如果要监控那么大范围的话,我倒想倒了那个无影蜘蛛,用那些机关蜘蛛来监控,这种手法也许会留下线索。”
“是吗?”我惊道。
“去试一下不就知道了?”钰澍道。
于是,我们就一同前去城郊,从我那天进城的道路开始慢慢往城里走。钰澍的眼力卓绝,在我碰到那蒙面人的街角,她便发现了线索。在街边的一处屋檐上发现了一截随风飘摇的细丝,这种白色的丝线我即使站在它的正下方仰视也不见得能看清楚,但钰澍认定那可能就是无影蜘蛛的机关蜘蛛所制造的丝。
我们取下丝线后,发现这种丝确实比常见的蛛丝要更坚韧些,有可能是法术形成的,但事隔这么久,蛛丝上也没有真气残留,也无法断定它是否真是法术的产物。但是沿路走过去,钰澍又发现了三条这样的蛛丝,这样就不太可能是巧合了。
所以,钰澍的猜测有很大可能是正确的,我们从追查血刺入手也是正确。
想要查到血刺的下落,我们最先想到的就是各大情报机构,术士公会和佣兵公会或者神府的情报组织。于是,我们就在我被陷害的那处院落中分别,兵分两路,钰澍去内城术士公会,我则去佣兵公会看看。
临行前,我问钰澍:“钰澍,如果我们找不到血刺的踪迹,我的嫌疑始终无法洗清,那要怎么办?”
“你现在不是已经出来了吗?”钰澍道:“只要你自己清楚你没犯过罪不就好了,不用管别人怎么看你。”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无法洗清罪名,就拿不回那些作为证物的丹药,那样钰澍就无法加快轮回箭术的修炼进度了。”
“没关系,我们一定能找出投蛊案元凶的。”钰澍道:“你不会背负不实之罪,我也能拿到天阶丹药。”
“如果我们去两个地方都得不到有效的情报呢?”我问。
“我会用自己作诱饵引他们出来。”钰澍道:“血刺几次想绑架我都失败了,如果我露出足够大的破绽,他们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想不到钰澍为了我居然会以身试险,不过我认为就算她想把自己当诱饵也不见得能成功,钰澍经常独自一人去郊外修练,这一年中血刺要真惦记着她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听钰澍这么说,我还是非常感动。
佣兵公会也在外城,很快就到了,但是并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因为佣兵公会的情报我都知道,而且最新的情报也只是血刺头领被抓来了泰丰,而把他抓来的人正是我们风雨星月佣兵团。
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血刺如果真要危害泰丰,就必然会消匿迹。正当我要联系钰澍时,却遇上了一个人,石城佣兵公会的会长麂森原美,他还是石城时期一样打份,容颜俊美,洁白的衣衫上那些大红花朵在任何季节都为主人保留一份春色。
“麂森会长,你怎么来泰丰了?”一阵寒暄过后我问道。
“别叫我会长,在石城受重伤之后我就辞去了会长一职,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佣兵了。”麂森原美回道:“如今,我受雇于花神国培国将军云冈楠召前来寻找巴岩天瑞,夺回浅沧大人的大体,并带回花神国的神兵宵练。”
“原来如此!”
“不过我最重要的一个任务是来拜会一下水官仁侠,泠风少侠。”麂森原美道。
“见我?”我很好奇。
“对,我在来泰丰之前就听闻泠风少侠被奸人陷害,如今尚在保释之中,泠风少侠现在定是在为自己洗脱罪名,我想为少侠出一份力。”麂森原美道:“在石城寨的时候,要不是少侠,我可能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不还这个人情,怕会被江湖人士耻笑。”
原来麂森原美还记着我在石城寨搭救他一事,有了他的帮助我们的行动一定更加顺利,稍作客套我也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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