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姑娘说：“眼下正是缺药材的时候，家父正为此事着急，万般无奈下只好求助苏伯父。这次真是麻烦苏公子与各位远道送来。”

苏正杨说：“姑娘客气了。家父与孙伯父是多年好友，谈不上什么麻烦。”孙姑娘闻言，微微低下了头，崔管事看在眼里，想是二姑娘记起了孙掌柜所说的苏家旧约，因此难为情，于是赶紧岔开话题：“苏公子，不知这批药材的价格，是否还与此前商定的一致？若无不妥，在下这就让账房结给公子。”

苏正杨说道：“我进京城之后，才发现疫情这么严重，如此紧要关头，孙伯父却这般仁义，无偿提供药材，实在令正杨佩服，我也当效仿孙伯父。这批药材，便送予孙伯父了，也算是我尽一份心。”

赵管事见状，立马咳嗽一声想要制止：“公子……”他没想到苏正杨会突然说出这番话。虽然苏员外与孙掌柜交好，有意相助，给这批药材定的价格跟白送差不多，但若真的一个子都带不回去，他可怎么跟苏员外交待？他也同情京城百姓的遭遇，也着实佩服孙掌柜的义举，但一码归一码呀。

苏正杨说道：“赵叔，这事听我的。相信如果现在父亲在这，看到京城这样的景象，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是呀赵叔，你就听我大哥的吧，我们俩回去跟父亲说。”苏曼蕊也帮着苏正杨说话。

“这……”赵管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做。一方面要对苏员外有个交待，另一方面，苏正杨与苏曼蕊又开口了，两边都不能得罪，他顿时没了主意。

“贤侄，这可使不得。”一个中等身材、微胖的中年人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进来，正是是孙掌柜。

众人连忙起来施礼。

“不必多礼！各位快请坐。”孙掌柜说道。然后崔管事把在座的一一向孙掌柜介绍，孙掌柜格外留意了苏正杨，点头夸赞道：“正杨贤侄真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啊。”

苏正杨道：“伯父过誉了。”

孙掌柜哈哈一笑，想到前几日突然忆起的儿女约定，心下对苏正杨更加满意。

崔管事向孙掌柜汇报：“老爷，刚才老奴想盘点一下苏家药材，顺便把账清了，可是苏公子非……”

孙掌柜摆摆手，对苏正杨说道：“贤侄刚才所说的，我都听到了。想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心地，也是了不得。只是商人以信为先，老夫既与你父亲说是要买药材，就断不能少了苏家的银两。你的心意，伯父知晓就行了。但是账目还是得算明白的，贤侄若再推辞，老夫可不依了。”

苏正杨看拗不过孙掌柜，便说道：“那这笔银两，还是交给孙伯父，算是小侄的一点心意，请孙伯父再为病人多购置一些药材。”

孙掌柜道：“贤侄，你有所不知，眼下可不是钱财的问题。这些药材，是有价无市，多少钱也买不到的。所以你们能从竣州送来这些药材，老夫已经很是感激了，哪里还能再收你的钱财。”

苏正杨听罢，说道：“那小侄多谢伯父了。”

孙掌柜于是让崔管事与赵管事前去清点药材，核对钱两，其余人依旧留下喝茶。

苏正杨说道：“遇此危难之时，孙伯父与孙姑娘出手解救百姓的善行，实在令正杨钦佩。”

孙掌柜说道：“惭愧。孙某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要说善行，韩家那才是真正的仗义疏财。”

陈修远问道：“孙伯父说的可是韩云天将军府上？”

孙掌柜说道：“正是。虽然韩将军还未回京，但韩夫人也是个心善的人，前几日她出资搭了粥棚，还收留病人医治，老夫也只不过是效仿韩夫人善举罢了。”

“这样一来，病人集中救治，就不会大范围传染了，病情暂时可以控制住。”陈修远说道。

孙掌柜点头：“但愿如此啊。”

陈修远说道：“韩将军忠肝义胆，韩夫人也是如此的心怀善念。孙伯父，我们也想帮点忙。”陈母一听，立马紧张起来，她不愿让陈修远在这个关键时刻插手这些事，耽误科考。

孙掌柜说道：“几位有此心甚好。只是今日时候不早了，几位又舟车劳顿，不如今日就先行到敝府休息，帮忙的事等改日再议也不迟。”

苏正杨道：“不麻烦伯父了，我们去寺后街家里住就好。”

孙掌柜道：“贤侄有所不知，你们家院子年久失修，早就不成样子了，还塌了几间房，我断断不能让你们过去的。我们家前些年新置了宅子，房间也多，几位就过去住几天吧，贤侄要是不去，便是看不起老夫。”

“伯父说哪里的话？既然伯父不嫌弃我们吵闹，那我们就叨扰几天。”苏正杨道。

孙掌柜笑道：“这才对嘛。”

赵管事与崔管事交接清楚归来，孙掌柜得知苏员外以那么低的价格将药材卖给了他，大为感动，对着苏正杨与苏曼蕊说了苏员外许多好话，等账房给赵管事结清账目，方喊来伙计先送他们回孙家：“几位先回去休整一下。老夫这里还有一些琐事，待晚上再为几位接风。”

苏正杨他们便谢过孙掌柜，随后在伙计的引导下上了一辆马车离去。苏正杨放下帘子的一瞬间，发现孙姑娘似乎正在看着自己，若有所思。两人眼神相撞，都不由自主地回避开。

他小时候是见过这位孙姑娘的，她名叫月清。头次见面时苏正杨六岁，孙姑娘尚在襁褓之中，白白净净，脸蛋像雪团一般。在京城的时候，父亲与孙掌柜常有往来，两家的娘子与孩子们也经常串门，父亲常笑言与孙家乃通家之好，两位娘子说话的功夫，他常坐在摇篮边望着月清的脸发呆，两位娘子看到他们两个的样子，觉得有趣，常常相视一笑，那时他还不明白大人们笑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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