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孽缘
头深埋在青岚帝怀里，凌无双流着泪，哽咽着道。
“岳父放心，墨曾发誓，绝不会让双儿受到一丝一毫的危险，凡是与她作对的，就是与我作对。为了她的安危，我一定尽快找出他的巢穴，将他斩草除根！”
轩辕墨目中光芒坚定，言语果决道。
月光照耀，宛若给夜披上了层薄如蝉翼般的银纱。
风吹，轻纱荡漾，让静谧的夜色变得更加寂寥。
蓝媚儿嘴不能言，手不能动，被人打横抱着飘出了皇宫。她此刻对抱着她的男人恨极。
表哥肯定去了，他肯定已经离开了她。
就是这个人发出掌风，致使表哥死在了那一声轰响中。
她恨他，恨不得立时就取了他性命。
无声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着。
有什么比失了爱人还要让人心痛？
没有。
世间最为痛苦之事，莫过于生离死别。表哥去了，就留下她存活在这个尘世，而没有了他的爱，她又该如何存活？
城外一处荒坡上，杂草丛生，时不时响起一声虫鸣。
“你没事吧？”水蓝身影缓缓自空中飘落着地，随手解开蓝媚儿身上的穴道，放她站好，言语中带了丝淡淡的关心，“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对我表哥出手？你说啊！”蓝媚儿面对水蓝身影流着泪凄然出声。
她的声音中，有着无尽的怒意。
几乎是从xiong腹吼出来一般。
伴着凄声怒吼，一道强劲掌风自她掌中发出，直击向水蓝身影。
“媚儿，你不认识我了么？”
水蓝身影言语柔和地唤着蓝媚儿，他没有躲避，生生受了蓝媚儿一掌。
当年，他逃离京城，漫无目的地四处流浪，不知自己走了多少路，翻过多少山，又过了多少条河，总之他因为饥饿，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了一处山脚。
待他醒来，已身处苗谷。
就是眼前的女子与婢女在山脚游玩，发现晕倒在地，人事不省的他，并救回了谷。
那时，他还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姑娘，老谷主本打算等他身体一恢复，就送他出谷，无论他怎样相求，都于事无补。
家没了，大仇不得报，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出他眼中的决然，心地善良的她为了他能留下，跪地请求老谷主，希望能给他一处容身之地。
深爱孙女的老谷主，又怎会不答应她的请求。
于是，他留在了幽深，远离世外的苗谷之中。
岁月如梭，转眼就是五年。
因他是外人，所以不能学习苗谷中人人都会的蛊术，这让他心里很是委屈气恼。
唯有偷学，才能达成所愿。
吃着常人不能吃得苦，但凡有人习武，钻研蛊术，他都会暗中细细观察，再在晚间偷溜到没人的地方加以练习。
怎奈对于蛊术，他实在是学不来，百般思量下，他决定苦心专研武学。
一次无意中，他偷听到老谷主与族中一位年事已高，甚是有些威望的长辈对话，得知苗谷中竟然有处密室，那里面珍藏着数本武学秘籍，当时他真的是满心欢喜。
只要得到那几本武学秘籍，再勤加以修炼，不日，家仇定得报。
机会来了，老谷主为了寻找小孙女，带着数名高手出了谷，凭借着不凡的头脑，他很顺利地潜入密室，将那几本武学秘籍全盗了出。
未做停留，他连夜离开，在距离苗谷甚远的一处山洞中，休息起了那秘籍中的武功来。
或许是他急于求成，短短一个月世间不到，他便将秘籍里的武功学习了个大概。
熟料，就在要大成时，他走火入魔。
即便迅速调整体内真气运转，还是给他的身体留下了后遗症。
发丝变白，半边容颜尽毁。
为了不过于引人注意，他从秘籍中找到一气息调理之法，只要按着书中记载，调整体内真气运行，发丝会变回原来的颜色。
然，一旦他心绪不稳，盛怒于xiong时，会冲破体内那道真气屏障，又会成为白发怪物一般的存在。
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今天会遇到她，遇到这个命中注定，誓要报答一生的女子。
且及时救下了身处险境中的她。
是的，他爱上了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就在她多年前为了他跪在老谷主面前那一刻，他就喜欢上了单纯善良的她。
而她时常在他面前提起一位表哥，说长大了要嫁给那位表哥，每次听她这么说，他心里都很痛苦。
但，他就是喜欢她，他不怕那位表哥，就算她嫁给了那位表哥，他也要将她抢回到身边。
她的表哥是做什么的，具体名姓又是什么，每次他问，她都是神秘一笑，说到她出嫁时，他定会知晓。
谷中的岁月，是轻松愉悦，是没有烦恼的。
她将他视作哥哥，什么都告诉他。
每次她说什么，他面上看着都是静静地倾听着，实则他心里异常欢喜。
因为他太过于喜欢听她的声音。
听那清脆悦耳，似百灵鸟般的声音，他整颗心都是柔软的。
蓝媚儿见对方没有躲开，运气掌力，又一次击在了面前人的xiong口。脑后发丝随风飞舞，但即便她再次出手，即便她心内存有再多的怨恨，面前的人却依旧一动不动，反而看向她的眼神愈来愈柔和。
那柔和的气息，似要化作一池春水将她体内窜起的怒火熄灭，对于这种没来由的感觉，她很是讨厌。
“媚儿，是我，你没听出来我的声音么？”
后退两步，蓝媚儿心中正没好气，这时面前的人又开口轻柔地与她说话，登时心中窜起的怒气喷薄bao发，怒道：“你是谁关我什么事？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表哥出手，你说，你为什么啊？”
声声指责，只换来对方一声叹息。
气不过，蓝媚儿第三次发出掌风击向对方。这一次，水蓝身影身形轻挪，躲避了开。
蓝媚儿更不停手，凭着耳力，她掌风不时地发出。那掌风所到之处，忽然显出无数只细小飞虫，在月色下，飞虫们挥舞着翅膀，寻找着它们要攻击的目标。墨发舞动，水蓝身影眼底划过一
抹痛色，宽袖一挥，月色中，无以计数的小黑点全然消失不见。
她对他施蛊？
呵呵！她还是那么调皮，一不高兴，就对人施展蛊术以泄愤。
听不到周围嗡嗡之声再响起，蓝媚儿脸色变得更为难看起来。她身形变换，双手舞动，跳着一种极其怪异的舞姿，只见又一拨飞虫自她周围扑腾着翅膀，袭向了水蓝身影，黑压压地一片，登时遮住了周围倾洒着的月色，发出刺耳的嗡嗡声。
水蓝身影摇了摇头，宽袖再次轻拂，月恢复明亮，周围又变得静谧起来。”媚儿，他不配得到你的爱。你这又是何苦呢？“
”配不配，我自个说了算，你个外人凭什么插手？“
蓝媚儿怒声嘶吼着：”我恨你，恨你杀了他，他是我深深爱着的男子，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杀他。那是他运气不好，被殿中轰然响起的内力碰撞之声波及而死，怨不得我。“水蓝身影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语声轻柔地解释给蓝媚儿听，”你混蛋！为什么不怨你？要不是你发出掌风，对方能出手拦截吗？就是你见不得我好，就是你要我承受这失去爱人之苦，我讨厌你啊！“
蓝媚儿突然蹲身，双手抱住头，大哭出声。
”乖，不哭了，有大枫哥哥陪着你呢！为他那种人流泪，不值得。如果他真的爱你，身边就不会有其他的女｜人，他是皇上，是拥有后宫无数女子的一国之主，他能给你什么爱情？他只不过是在利用你，利用你为他办事……“水蓝身影慢慢走到蓝媚儿身旁，伸手轻缓扶起她，靠在自己怀里，”你是徐枫？你是徐枫对不对？“是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大齐？他不是在苗谷吗？而且他何时拥有了不凡的武功？
怪不得他看向她的眼神，是那般柔和。
“是我。”
水蓝身影柔声应了句。
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因此，他也懒得改名姓。
那是祖父给他取的，就算为了报仇，他也要用真实的身份，去寻那嗜血恶魔予以清算。
“你喜欢我是不是？你一直都在暗中喜欢着我，所以，你见不得我喜欢表哥，你要他死，才好把我困在你身边，对不对？”推开徐枫，蓝媚儿怒声控诉着：“还有，你怎么会有这么不凡的武功？说啊？你千万别告诉我，告诉我你偷了密室中的武功秘籍，要真是那样的话，你就等着被祖母和族人们追杀致死吧！”
徐枫脸上微微变色，面前的女子为何就是不知道她的苦心？
他爱她，有错么？
是，他是盗走了谷中密室里的武功秘籍，可是，他实在是报仇心切，才这么做得。
可他不能对外人道。
说出他是罪人之后，招致被赶出苗谷。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心虚了是不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你都是装的，装可怜，博得我对你的信任；装可怜，博得谷中族人视你为自己的孩子，可你却背叛了我们大家的信任。你走，你走开，我讨厌你，讨厌虚伪的你！”
蓝媚儿近乎歇斯底里地对徐枫大吼。
“是，我是喜欢你，甚至于对天盟誓，无论你嫁给谁，我都会将你夺回来，好好的爱你，疼惜你。因为在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更chong你，没有，一个都没有。你想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可以为你办到；你想要一份完整的爱，也唯有我可以给你。这样的我，为什么就不能爱你？”在她面前，他素来坦荡。于她，他没有任何的秘密，不，除过那个血染之夜，他对她无一丝保留，面对她的愤怒，她的控诉，他心里很受伤，他是爱她的啊，真的很爱很爱。虽然知道她并不爱他，仅限于对哥哥般的喜欢，但他不怕，他可以等，可以用他炽热的心温暖她，让她有天爱上他。
“盗取密室中的武功秘籍，我是做的不对，可我有我的苦衷。等我心愿达成，我会求得老谷主和族人们的原谅。”
“原谅？你凭什么求得祖母和族人的原谅？你又凭什么自信我会接受你的爱？告诉你，你死心吧，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乃至下下辈子，我只喜欢表哥，于你，我看都不会看一眼。你就是个可怜虫，被我幼时无意中救下的一只可怜虫，卑贱的你怎配得到我的爱，你滚啊！”
刹那间，周围空气变得冷凝，似是即将冻结成冰一般。
可怜虫？卑贱？
他可是国公府的佳公子，若不是家里出了变故，他能沦落到苗谷寄人篱下么？
徐枫怒了。
“你闭嘴！我的过去你可了解，我比你不知尊贵了多少。你不要以为我喜欢你，爱你入骨，就出口贬责我！”墨发骤然间变得银白，荡漾在月色下，渗人的厉害，他双目赤红，恨不得掐住蓝媚儿的脖子，大声问她有没有心？
若是有心，为何感知不到他的爱恋，感知不到他的苦心？
要不是他出手，青岚帝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利剑，怕是已经刺进了她的心窝。
蓝媚儿怕了。
她从没见过徐枫动怒，在苗谷时，他对她只有如暖风一般的笑容。
现在呢？现在的他，如地狱里的魔鬼，好可怕。
她的脸上一片惊慌，颤声道：“你……你走开……魔鬼……你走开……”她吓得连连后退，一个不慎，跌倒在地，蜷缩着身子瑟瑟地发着抖。
徐枫见她对他生出恐惧，心绞痛的难受。
他吓着她了。他不该吓她的，他是爱她的，胜过于爱自己的生命。
他怎么可以吓她？
脸色稍雯，身上劣气渐収，他缓步走向蓝媚儿，蹲身道：“别怕，是大枫哥哥不好，吓到你了！”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地为她擦拭着双颊上的泪痕：“我已经是北国国师了，那里所有人都听从我的指令行事，只要你跟着我，你就是国师夫人，且是我身边唯一深爱着的女｜人。你表哥的死，真的要怨，就怨他的好父皇，以及凌无双，我发誓，只要你嫁给我，心甘情愿地跟着我，我会帮你灭了大齐，灭了凌无双。让你成为这天下的最尊贵，最幸福的女子。你愿意么？愿意留在我身边，答应嫁给我么？”
别怪我，因为爱你，我才会找出这么个理由让你留在身边。
我是要除去凌无双，除去清风楼，除去暝夜，乃至拿下大齐，轩辕诸国，但这些都是我早就准备去做的。
不单单是为了你。
徐枫对于自己欺骗蓝媚儿，心里生出了些许愧疚。
嫁给他，真的可以除去凌无双么？真的可以给表哥报仇么？真的能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么？
蓝媚儿在心里问着自己。
幸福？幸福在表哥倒下那刻，就已经离她远去。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嫁给他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是看出来了，他很在乎她，不忍看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他掌控天下，那么就由她掌控他吧！
心爱之人离去的痛苦，渐渐从蓝媚儿心中消散，现在的她，心中有的仅是对未来成为天下之主的得意。
对，就是天下之主。
没想到，她一介女子，也有一天会掌控这个天下。
她笑了，她在心里狂笑出声。
但，她说出口的话，却有着无尽苦楚。
“大枫哥哥，我双眼尽瞎，这样的我，你还会爱么？”
“爱，我爱的是你的人，是你纯净无垢的心，是你的善良，又怎会因为看不见，就嫌弃你，就不再爱你？若真是这样，那我还谈什么爱你入骨？”徐｜枫动｜情地说着，大手轻抚着蓝媚儿脑后的秀发。
想想，他们这叫爱么？
彼此爱的那般不单纯，叫孽缘，叫对爱的亵渎好不好。
或许，于徐枫来说，他是真的深爱着蓝媚儿。但，他爱着的是幼时的蓝媚儿，若果他知晓了蓝媚儿的真面目，还会如他嘴里所说，那般深爱于她吗？
“你是骗我的吧？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瞎子的，表哥他以前很疼我的，说了只要他继承皇位，就让我做他的皇后，可是，可是最终，他仅给了我贵妃之位。他定是嫌弃我瞎眼，才会不兑现他的诺言，呜呜……”蓝媚儿头贴在徐枫xiong前，哭得好不伤心。
月色寂寥，夜风萧萧。
过膝的杂草，在风儿吹拂下，发出沙沙声响。
徐枫苦笑着，揽着蓝媚儿的臂弯紧了紧。
他低头看向蓝媚儿的泪眸，喃喃道：“若是我变得不再像以前那般好看，你还会对我快乐的笑么？”他没有要蓝媚儿回答他，而是卸下脸上的半边面具，轻抬起蓝媚儿的手，抚上了他的脸。
“怕了，是不是？你嫌弃大枫哥哥了？”
感受到蓝媚儿的手在他脸上剧烈地颤抖，就是她整个身子，也不时地颤栗着，徐枫沙哑着声，甚是伤痛地说了句。
她触mo到的是什么？
是他的脸么？
在谷中男儿里，应该就他长得最为清俊。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忍住心底的恶心，蓝媚儿低垂着头不说话。
月色映照下，徐枫被面具遮住的那半张脸，分明就不是人类的脸孔。
而是地狱里的的魔头故意铸造出的面具，覆住了这张与另一半同样清俊的容颜。
大大小小的肿块，堆满了他这半张脸。
将五官挤得尤为狰狞。
让人不忍直视。
“你怕了，怕了这样的大枫哥哥是不是？”徐枫继续问着蓝媚儿，话语里没有一丝恼怒，有的仅是苦楚：“你若是怕的话，我会永远在你面前戴上这半边面具的。你mo｜mo，我另外半张脸完好如初呢，还是你清俊硬朗的大枫哥哥。不要怕我，好么？”
他的声音里，近乎带了丝乞求。
他不能因为她怕，就放她离开。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爱她，他是深爱着她的，怎能错过今天拥有她的机会，独自伤痛一生。
良久，蓝媚儿一改刚才惊恐的样子，仰起头，柔声道：“大枫哥哥在媚儿心里，永远是最俊美的，媚儿不怕。只要大枫哥哥愿意娶我，我定会对大枫哥哥不离不弃，为大枫哥哥生儿育女！”后面的话，因为羞臊，她说的声音极小极小。
看到怀里女子娇颜羞红，徐枫笑了，暖心的笑了。
他信了蓝媚儿说的话，信了她会与他相守一生，为他生儿育女的甜蜜言语。
“咱们马上回北国成亲，然后你只需做你的国师夫人，等着我为你取得整个天下。”他的话语里，有着无比的自信。
然而，一切会如他所愿么？
“好。”
蓝媚儿轻轻点了点头。
宫里，青岚帝听了轩辕墨说的话，心下对这个女婿甚是满意。
“有你护着双儿，我是放心的。走，咱们去外殿坐会。”青岚帝牵着凌无双的手，在轩辕墨前面缓慢走着，“爹地，你刚醒转过来，要不找处殿宇，你再歇会。”他脸上的气色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这要这么坐上一晚，肯定会吃不消。
听到凌无双关心的话语，青岚帝转向她柔和一笑：“能在这里见到你，爹地的身体就算再不适，也会立马好起来。”
自从宇文明骏继位，他就没有给青岚帝殿宇外安排过御林军护卫。而那些照顾青岚帝的宫人，在凌无双进入交泰殿时，就一一点了他们的穴道，使得他们一个个地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让他们醒过来，去打扫打扫内殿，明天早朝上，爹地有事要宣布。”
“嗯。”凌无双点头，转向轩辕墨，道：“墨，你去解了他们的穴道吧！”
轩辕墨颔首，身形瞬间在凌无双眼前消失。
“他是个好男人，爹地能看得出来。”拉着凌无双在椅上坐下，青岚帝言语中对轩辕墨满是称赞。
“嗯，他人很好。”
凌无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回了青岚帝一句。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青岚帝低叹着，若是岚岚知道了他们的女儿在这里过得很幸福，定是高兴的不停地落泪，好想她，真的好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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