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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北疆走了。天还没有大亮,他们就顶着风雪匆匆下山。
事情过后,所有的人都蔫了,像是被自己做过的事情吓傻了,愣愣地缩在暗影里出神。
王星敏在土炕上呆坐了一会,随后,她抹干眼角的泪水,理了理散发,把油灯挪到自己的案台上,开始批改学生的作业。她的神情专注、平和,只是握笔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陈北疆一分钟也不想再停留了。她怕王星敏,在这个女人身上,好像能发射出无数的利刃。利刃穿透墙壁,钻过黑暗和风雪,刺进自己的肌体。她清楚地感觉到,这些利刃正在剜着她的五脏六腑,切割着她的神经,使她想哭,想喊。
终于,她承受不住了,扑倒在刘南征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好像被强姦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刘南征粗暴地把她推开了。
爱是有阶级性的,爱谁,恨谁,带有鲜明的阶级烙印。刘南征从小就懂得这个道理。
性,也区分为阶级吗?刘南征不懂,也从未想过,因为,他那时仅仅十八岁。
在他的一生中,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风雪之夜。十八岁的他,带着阶级仇恨,用性作武器,对一个弱女子进行过一次毁灭性的攻击。
那是他一生中的第一次性经历,也是唯一的一次。
临走前,刘南征在王星敏的身后站了很久,想说点儿什么,但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最后,他说:“我愿意对今天发生的事情负责。王星敏,你随时可以去找我,找我的父母,我可以对你负责,负责一辈子,赔偿一切。”
他希望王星敏能骂他一句,打他一个耳光,哪怕是瞪他一眼也好。但是,王星敏一动不动地伏案工作着,神情还是那么专注、平和。在她那双秀美的大眼睛里,既没有坚强不屈,又没有伤感悲戚,甚至没有仇恨和蔑视!什么都没有,像一潭黑水,把一切都沉没在心底下了。
“你他妈的说句话呀!求求你了,说句话呀!”他几乎是哭着喊叫起来。
王星敏还是没有说话。
“你说句话呀!说呀!”刘南征疯了似的狂喊着,猛地一脚踹翻了王星敏的椅子,王星敏摔倒在地上。
她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又伏在案子上工作了。
刘南征拔出刀子,一刀戳进了自己的左手心,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疯了一般拼命捶打自己的头。
此后,王星敏的身影就像鬼魂一样永远地纠缠住了他。
十年以后,当新婚之夜妻子裸着全身向他进攻时,那个鬼影出现了,使他无法尽到丈夫的义务。再以后,妻子当着他的面和别人调情,甚至不明不白地怀了孕,生了孩子,他也恼怒不起来。
陈成进村时,王星敏已经不在了。案头,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学生的作业本和教科书。一碗鸡蛋煮挂面一动没动地放在案子中间,上面结了一层薄冰。
他去找队长,那个汉子傻呵呵地笑着说:“昨儿个城里来了几个造反派,硬按着头让我和她入洞房。嘿嘿,城里咋是这么个规矩,要当着那么些人……”
陈成抬起一脚,把队长狠狠地踹倒在地上。接着,他拔出刀,挑开队长烂棉裤的大裤裆,只一刀就把他的睪丸挑了出来。
紧接着,周奉天等四个人杀气腾腾地进了村。
据说,民国的时候这个小山村里来过土匪,他们看山民们太穷,不但什么也没抢,还一家给撂下了一块钢洋。今天来的这些人,是真正的强盗。他们听说了昨夜发生的事以后,全部红了眼,四把长刀逢人砍人,遇狗杀狗。鸡、猪、羊、猫和狗死了一街,家家关门闭户,生产队唯一的大牲畜——那头八百元钱买来的老骡子,被边亚军一刀砍掉一只蹄子,疼得胡踢乱跳。
陈成对几位白发长者说:“她到你们这个穷山沟里来,教你们的儿孙读书识字,八个月,吃过你们一口饭吗?挣过你们一分钱吗?她张嘴叫你们大爷、大娘、大哥,王八蛋们来欺负她,你们还围着看热闹。你们的心,是黑的吗?”
长者们无话可说,都低了头,陈成指着他们的脑门子又说:“你们中间的一个人,像牲口似的糟蹋了她。你们说该怎么办?”
长者们说:“谁打烂了东西,谁家里赔吧!天公地道的。”
队长的老母亲送来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姑娘,说:“这是我的大孙女。按山里头的规矩,给她叔换亲吧!”
“多大啦?”周奉天问。
“十四。”
“不行,换大的来。把你们村里的大姑娘都交出来!”边亚军怒沖沖地说。
“行哩,小的好,嫩哩。”长者们息事宁人地说。
在教室里,他们把小姑娘的棉裤扒下来,扔到了房顶上。
周奉天瞪了顺子一眼,说:“你来吧,你不是喜欢柴禾妞吗?”
顺子把姑娘按倒在地上,自己也脱了裤子。但是,他不行,他说,太冷了。后来他又用刀子挑开了姑娘的棉袄,把手伸进去,还是不行。
中午村民们送来了饭:煮熟的死鸡肉和羊肉饺子。强盗们没吃,怕放了毒。
小姑娘吃得挺多,吸熘着鼻涕吃了有半锅饺子。一边吃着,她一边偷看着顺子,以为这个瘦子就是她的丈夫了。走的时候,顺子悄悄地塞给小姑娘两块钱,说:“买块手绢擦鼻涕吧。”
陈成独自一人下山,他要去找王星敏。
当晚,他又在独户农家的茅檐下看星星。乌云已经散尽了,整个天宇间一片星光。再看东方,天际间的那颗小星星已经隐没在群星之中,再也找不到它的踪影。
星敏,你在哪里呢?你好吗?
陈成对妹妹们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也许三天以后就回来;也许,永远也不回家了。说完,他掖上刀子走了。
田建国交了一个女朋友。她长得漂亮,爱写些风花雪月的诗,一天到晚地蛾眉微蹙、莺喉娇嗔,被朋友们称为“黛玉”。
田建国爱黛玉,几乎每天都和她词诗唱和、书简往来。有时在花前月下,两个人还会长吁短嘆、多愁善感一番,感情非常缠绵。
从山上回家的第二天,黛玉来找他,发现他瘦下去一圈,眼窝都黑了。黛玉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用小手绢轻揩着面颊上的泪痕,哽咽着问:“建国,你这是怎么了?”
田建国怔怔地看着黛玉,说:“我从昨天晚上一直想到现在,决定和你分手,永远不再往来。我们这种关系,没意思透了。”
黛玉吃惊地望着田建国:“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没意思。你要是不愿意分手,就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田建国向黛玉走近一步,逼视着她的眼睛说。
黛玉又哭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我不愿意,你得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不愿意分手,那咱们就不分手,不过,”田建国严肃地说,“你必须立刻把衣服脱了,全脱光。”他几乎是喊着说这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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