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云浩他居然……!”
“知道了!”中年男子靠在椅子上,淡淡的说了一句。
“华阴蓝田等地的乞丐,现在已经作鸟兽散。他怎么敢这么干,父亲赶快上本章弹劾他滥杀无辜,逼民造反。”青年男子急切的说道。
“逼民造反?怎么个逼法儿?施粥错了?还是散发银钱错了?”中年男子闭着眼睛,话语里面散发出淡淡的无力感。
“可他杀了那么多人,听说有好几百人。朝廷难道不管?”
“杀几百人怎么了?这是朝廷的邸报,临潼店铺被烧毁了三家。被抢的也有十几家,货物损失不计其数。如果不是云候当机立断,说不定就会发生大规模的骚乱。这跟造反也差不多了,云候杀人只能有功没有过错。弹劾?拿什么弹劾?
这一手玩的真是漂亮,一记两桃杀三士。就让乞丐们狗咬狗,乞讨变成了暴民。这种人,不管杀多少都算是功绩而不是过错。不愧是跟着陛下从太原混过来的,主子都在他手上吃过大亏。以前是咱们小看他了!”
“主子也吃了亏?”
“前几日武德殿议事,主子遭了陛下的训斥。齐王殿下也被圈禁了!这帮老狐狸嘴很严,消息到今天才泄露出来。难怪这几天没有看到齐王殿下!”
“父亲,咱们怎么办?”
“你做事没有留下手尾吧!”
“应该没有,事情都是老孙去做的。而且也只是将云浩散钱给乞丐的事情散播出去,应该不会惹人怀疑。”
“最开始那个老张头你处理了?”
“父亲,一个老乞丐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没必要……!”
“混账,做大事岂能有妇人之仁。云浩这种人,不但耳朵长鼻子也灵。一旦被他闻出什么味儿来,咱们父子吃不了兜着走。记住了!只要是人就会乱说话,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干掉他,做的干净些。尸体都不要让人找到!”
“诺!父亲,孩儿这就去办。”
雄阔海气馁的走出了地窖的大门,审了足足两天可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这些被抓的乞丐散落在长安各地,而且籍贯有陇右的,有关中的甚至还有河南河北的。他们都是听了别人说,临潼候会给他们盘缠钱让他们回家。
有些人的确是向着回老家,有些人纯粹就是来弄些钱花。反正发现有了大善人,一窝蜂的都来了临潼。侯爷说有人在幕后主使,看着也不像有人主使的样子。
云浩挠了挠脑袋,让雄阔海是审问就是败笔。他的智力太过低下,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或许凌敬应该是个好的人选!
“没有口供就是最好的口供,也就是说他们真的与事情无关。现在最可疑的就是那天晚上在妓馆门口打架的人,属下相信他们才是被人唆使。”凌敬捋着胡子,闭着眼睛听过了雄阔海的禀报,想了一会儿对云浩说道。
“长安城里,乞丐不下两万。去哪里找十几个人!”雄阔海很不习惯凌敬这家伙,他说感觉这家伙很邪。上一次给他这种感觉的,是一头棕熊。
“这好办,让乞丐们去找。同行对同行是最了解的,不用多只要一贯钱赏钱,就会有非常多的人帮你办事。你会发现,使用他们其实很便宜。”凌敬用小木梳梳着胡子,神在在的说着。丝毫不理会雄阔海吃人的眼神儿!
“这也是一条办法,不把潜藏在水底下的东西找出来,这日子就没法过。他娘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暗箭伤人才是最可怕的对手,这一次咱们可算是遇到硬茬子了。”云浩一阵的头疼,只不过想安安生生的过两天日子,怎么就总是有人跳出来想整死自己。已经在扮猪了,难道这样也不肯放过?
“诺,侯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老张头这几天过的很舒服,那个大方的侯爷一人给了五百文钱。如果紧吧些过日子,可以够三口之家过半年的。可对于他来说,最多也就十天。天天有小酒喝着,小菜吃着。高兴了还能去半掩门儿的小娼妇那里快活一下,这日子真是赛过活神仙。
在同一坊市半掩门小娼妇那里喝了半个晚上的酒,微醺着往大杂院里面走,脑子里全是小娼妇白花花的身子。可惜身上没钱了,不然能留一个晚上。这里面住的都是乞丐,也都在云家拿了钱。昨天有两家人真的走了,准备回陇右那个穷窝。大多数人,都觉得长安好,准备留在长安城里面常住。在这里最苦的日子,也比在陇右舒服。
脑袋有些晕,神志还很清醒。老张头就是喜欢这种晕乎乎的感觉,脚底下迈着天罡北斗步,踏着漫天的星光刚刚走到大杂院儿门口,立刻就停下来。
血腥味儿,很浓的血腥味儿。跟陇右老家被薛举屠灭那一晚上的味道那么相似,大杂院一年也难得吃上几次肉,怎么会有血腥味儿。
刚想扒着墙头看一眼,忽然间一声短促的惨叫吓得他一机灵。喝了半个晚上的酒,立刻就醒了。
很明显这是有人只惨叫了半生,嘴就被人捂住。
谁会杀一群乞丐?联想到几天前,一位富家公子让自己做的事情,老张头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他想也不想,寻了一个黑暗的去处钻了进去。城狐社鼠,再也没有人比乞丐更能知道,这座城市里究竟哪里能够躲人。
死一群乞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人会追究。就算死十几个,只要处理好尸体也没人管。明天早上不见了,大家只是以为他们回了老家,却不知道都去见了阎王。
钱的作用是伟大的,凌敬说的没错。乞丐们用起来很便宜,两贯钱的赏钱扔出去,长安城的所有乞丐都动了起来。只要找到老张头,就可以逍遥快活好久。
乞丐们组成的网可谓天罗地网,不到半天雄阔海就收到了风声。跟着老张头去临潼的人都不见了,老张头也不知去向。有人说他们回了陇右,也有人说他们去了洛阳,反正人不在长安。
“奶奶的,人跑了!”雄阔海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张松木漆桌被打了一个窟窿。
“跑不了,这些人在长安待久了。即便是要饭,也不愿意回陇右老家种地。好逸恶劳才是人的本性,这些人不见了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被人灭了口。侯爷说的没错,有人在幕后主使。”凌敬一副神在在的模样,伸出手挽救了即将掉到地上的茶壶。
“你是说都宰了?这里是长安城,谁有这么大胆子一夜之间杀十几口人。被陛下知道,不管是什么样的勋贵都会没命。”
“十几个乞丐而已,你不是也听说了。他们回陇右去了,或许去了洛阳。天下这么大,鬼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你不是也说过,长安城里面乞丐有两三万人,多几个少几个谁会在意。我要是你,就去乞丐们住过的大院儿看看,说不定还能挖出来尸体。”
“尸体?”
“昨天还有人看到他们,今天就没了踪迹。宵禁之后,没人能出坊市。尸体想运出来千难万难,更何况还是十几具。那你说人去哪里了?小心着些,带着长安府衙的捕快仵作一起去。说不定,人家还打着栽赃嫁祸的心思。”
“栽赃嫁祸?”
“是啊!临潼的这桩烂事,源头就是他们。说咱们侯爷泄愤杀人,肯定有人信。你说说咱家朝廷里面的那些对头,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小心些!”
“奶奶的,你们这些读书人,肠子里都是弯弯绕。”雄阔海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可还是听话的去了长安府衙。拿着云家的令牌,请府尊派人跟他一起上门查访。
听说是云候的人,长安府衙非常配合。因为现在长安府衙的老大,就是李靖!
给了百十文钱,找了几个乞丐带路。很快就来到了那间大院里面,刚刚走进大院雄阔海就闻到了血腥味儿。虽然不是十分浓烈,但的确是人血的味道。见惯了尸体的雄阔海,对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
不但是他,就连身后的仵作也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条流浪狗,正在地上拼命的扒着。
地上的土很松,很明显有人翻动过。雄阔海伸手制止了想抓流浪狗的乞丐,对乞丐来说流浪狗是难得的肉食来源。
流浪狗扒土扒得非常起劲儿,甚至有些不怕人。看着它瘪瘪的肚子就知道,这条狗已经饿了很久。
松散的土层很快被扒开,一条染满了血迹的人手露了出来。流浪狗冲上去就是一口,咬掉了半只手掌。手指的骨头,被尖利的牙齿咬得,“嘎巴”“嘎巴”直响。
乞丐们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随即一阵胃酸反上来。“哇”“哇”大吐!他们不知道吃过多少次狗肉,今天见到这场景,简直恶心的不行。
雄阔海拿着横刀,一下砸碎了流浪狗的脑袋。吃过人的狗,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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