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让。”持枪的郎君倒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显然没起杀心, 只笑吟吟的, “声东击西而已, 如何?”
“郡王好武艺。”都被人打得跪地上,枪尖还逼在眉心, 萧锐石还能怎么办, 心里再恨, 也只能爬起来, 一抱拳,勉强给自己捡个面子,“是锐石狂妄了。”
他身量高,肩膀也宽阔,长这个模样的要温润如玉或者风流跌宕都是不可能,就只能走豪爽善武的路数。当朝尚武,萧锐石虽然长相不那么出挑,但耍起刀来也能惹不少小娘子注意。
然而现在来了个李齐慎,长了张冷丽的脸,还三两下把以武艺闻名长安城的萧锐石掀翻,贵女们不由自主地看到了李齐慎身上,有几个还蠢蠢欲动,想趁这机会搭个话。
郑涵元哪儿能让她们抢先,立即站起来,捧了杯酒:“郡王当真厉害,可见并非徒有虚名,涵元佩服,特此敬郡王一杯。”
李齐慎看向开口的娘子,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在脑子里转了两个弯,才反应过来这是这回曲水流觞的主人家。他和郑涵元无冤无仇,也不在乎,朝着她意思意思笑笑,把借来的枪递给边上侯着的仆役,转身回去。
“多谢。”规矩他还是懂的,主人家站着,他也不落座,捞了那只羽杯,示意一下,一饮而尽。
“郡王豪爽,是真性情。”见他接了酒,郑涵元雀跃起来,自己也喝了酒,含笑坐回去。
她开了这个头,在座的郎君娘子,乐意的不乐意的,纷纷站起来给李齐慎敬酒。李齐慎烦得要死,实在不想应付,干脆不说话,只管喝酒。
一轮下来,该敬的酒都敬了,算起来喝了至少有一小坛,李齐慎却丝毫没有醉意,神色自若眼瞳清澈,只在眼尾浮着些略微的红。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水渠,曲水流觞接着在玩,羽杯倒识趣,没再飘过来过。
这会儿刚好有位郎君作诗,中规中矩,听着不像是即兴而起,反倒像是先生面前的习作,还有些磕巴,李齐慎觉得没意思,视线一转,落到身边的女孩身上:“你觉得如何?”
谢忘之在发愣,乍听见李齐慎的声音,惊了一下,茫然地转头:“……啊,什么?”
“我说这郎君的诗作,你觉得如何?”刚说完,那郎君已经坐下了,李齐慎懒得复述,“算了,我问你,刚才她们都敬酒,你怎么不敬?”
谢忘之莫名其妙,诧异地看了李齐慎一眼。
同座的郎君也在看她,微微垂着密匝匝的睫毛,浅琥珀色的眼瞳在眼睫下明明灭灭,映着午后的日光,眼睛里仿佛藏着粼粼波光。酒气稍稍发出来,他本来领子就叠成翻领,又扯松了点儿,隐约露出颈下白皙的肌肤和一点点锁骨。
最要命的是那张脸,眼尾点着淡淡的红,像是个精心描摹的眼妆,简直是顾盼生辉。李齐慎却浑然不觉,笑吟吟地看着谢忘之,整个人放松,像极了流连平康坊的纨绔。
他的神情其实没什么,硬要说眼神也没怎么,分明只是看着,谢忘之却陡然而生一股微妙的感觉,好像自己被调戏了。但她又知道不可能,李齐慎万万不会这样,她想了想,拢紧披帛,心虚地说:“敬酒干什么呀……”
“我刚才赢了,你没看见?”
“……唔。”谢忘之想起来了,顺便还想起了郑涵元打头的酒,一杯杯全是妙龄娘子敬的。她无端地有点不舒服,但又知道不该冲着李齐慎发脾气,伸手搭在酒杯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上边描着的花纹。
李齐慎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猜了半天,凑过去问:“动静那么大,难不成真没看见?”
“……我又不瞎!”谢忘之不知道李齐慎到底武艺如何,当时也是捏着一把汗,她瞪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声音闷闷的,“那我问你,你这么问,是想要我敬你一杯酒吗?”
“不然呢?”李齐慎赶紧顺杆爬,低低地说,“不算祝我得胜,就算是杯酒敬故人,如何?”
“贺你得胜的娘子那么多,难不成郡王还缺我这一杯酒吗?”谢忘之故意这么说,转念又觉得不好,顿了顿,拿起半满的酒杯,朝着他微微一笑,“酒量不好,姑且半杯,请。”
她没等李齐慎答复,拿袖子稍稍遮着,一饮而尽。
酒杯一空,李齐慎就知道谢忘之没撒谎,她的酒量是真不怎么样。
这酒不烈,顶多算是比贵女间流行的花果酿多了三分酒味,打头的还是米味儿,以李齐慎的口味来说,这玩意更像是酒酿。但谢忘之显然也没这么喝过,一杯下去,面上迅速红起来,在原来的红晕上又添了一层,像是烟霞上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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