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骨灰缸里面是泽叔母亲的骨灰。这就让旁人不解了:为何三年来泽叔一直把如此重要的东西遗弃在这个破旧的房子里面呢?其实,泽叔是有苦衷的。这得从头说起。
3年前的一个傍晚,一个陌生男人来到我村的村头,向村民打听谁叫曾泽。被热心人告知后,这个男人找到泽叔。泽叔打量着这个中等个子、鼻子扁平的陌生男人,感到眼熟,却记不起来对方是谁。曾泽刚要发问,这陌生人先说了一句让他震惊的话:“这位是哥吧?”
哥?泽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自己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弟弟?不过,他还是礼貌地请这个陌生弟弟到家里就座。交谈后,泽叔恍然大悟:眼前这位是自己的同母异父弟弟!30年前,泽叔10岁左右。一个深夜,泽叔尚是中年的父亲病入膏肓,可能感觉到自己即将离去,叫儿子曾泽找来自家的堂兄伯弟,交代后事。他说,自己过世后,老婆那么年轻,难免再嫁,这个大家就不要阻止她了,只是如果她要带走他唯一的儿子曾泽的话,大家千万不要同意,那是曾家的骨肉,一定要留住。
不久,泽叔的父亲死去。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泽叔和两个妹妹)生活确实不容易。后来,经人介绍,曾泽的母亲改嫁给韶关的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泽叔的母亲坚决要带走自己的3个孩子。堂兄伯弟不肯,说这是曾泽父亲的遗言。双方就这样争持不下。当时,泽叔10岁左右,有自己的主见。他横眉怒目地对母亲说,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跟她走的。他母亲无奈,撇下泽叔,远嫁他乡。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不过,对母亲憎恨的种子已经在年幼的曾泽内心深处深深地扎下了根。
曾泽在奶奶的照顾下长大成人。后来,娶妻生子。由于交通不便,双方一直没有联系。
弹指间,30年过去了。面对着这个突然造访的陌生弟弟,已经是中年人的泽叔难免生出惆怅之情。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了,此时,泽叔连母亲的相貌是什么样子都忘记了,还谈何感情呢?
泽叔从这个弟弟口中得知,他母亲在不久前去世了。母亲临死前有个遗愿,说死后一定要跟结发丈夫合葬,希望儿子能帮她达成心愿。看着流泪不止的母亲,儿子只得答应了她的要求。于是,在丧事办完之后,他就来到我村,找到泽叔,商量合葬事宜。
听完弟弟的叙述,泽叔毫无怜悯之心—这简直是无事生非,多此一举!他漫不经心地说:“她在哪里死,就在哪里安葬吧!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搞什么合葬?早知今天要合葬,当初为何要走呢?”
虽然听到泽叔满腹怨言,弟弟还是耐心地哀求,希望兄弟两人齐心协力,共同完成母亲的最后遗愿。泽叔想起自己如何孤苦伶仃地走过来的一幕幕情景,便严词拒绝了,最后,他还拍桌子对这个弟弟下了逐客令。
泽婶明白事理,听了泽叔弟弟的话,她觉得拒绝合葬不妥,当即把曾叔的兄弟叔伯找过来,一起商量此事。有人提出,泽叔的母亲临死之前留恋结发丈夫,这是人之常情,并且人死后,还是跟结发夫妻在一起的,如果不合葬,其灵魂不散,可能对活人不利。多数人赞成合葬。泽叔无奈,最后只能勉强同意。
只是,合葬时要做法事,花费不小。按理讲,母亲是两兄弟的,合葬费用应该平摊。可泽叔不愿意—自己没有享受被母亲抚养的权利,却要承担安葬母亲的义务,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估计他这个弟弟经济状况不好,不然不会如此计较。最后,泽叔的弟弟作出让步,愿意承担做法事费用的七成。如此,泽叔才勉强同意。
一周后,泽叔母亲的骨灰被送回我村,合葬的日期定在两个月后的某天。泽叔把母亲的骨灰缸临时放在那间废弃的房间里。可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这个本来平静的家庭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并且,这些事情都显得很诡异。
据说,有天晚上,泽婶因外出干活而回家比较晚。回家之后,她立即拌好两桶猪食,然后提着两桶猪食朝猪圈走。走到猪圈前,竟然没听到里面有动静。如果是之前这么晚喂猪,猪早就饿得大叫了。她忐忑不安地推开了门,大吃一惊:我的妈呀,猪竟然不见了。泽嫂想,肯定是猪饿得太厉害了,从不高的猪圈围墙跳出去找食了。她放下猪食,走出猪窝,在周围仔细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猪的踪迹。她又一想:不对呀,刚才猪圈门是紧闭着的,猪哪有可能逃出来呀?难道是自己因为疏忽或者眼花而没有看清楚?泽婶又折回猪圈。
朦胧的夜色下,泽婶看到猪圈后面不远处的屋檐下站着一个人。她心头一惊:谁会来她家猪圈?泽婶战战兢兢地向这人喊了一句:“谁呀?站在哪里干什么?”
奇怪,这人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泽婶以为自己眼花—是不是看错东西了?她立即从地上捡起小石子,朝那人扔了过来。顿时,那人朝旁边蹿去,与此同时,传来一阵声响。泽婶当即跟了上去,朝猪圈后面不远处的屋檐下走,刚想跑起来,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与此同时,脚下的东西发出了一声嚎叫。泽婶被吓得屁滚尿流,挣扎着向后退。许久,她定下神来,这才听清楚了,原来是猪叫呀。
泽婶慢慢走上前去,果然看到自家的猪睡在屋檐下—这家伙真饿得跳过了猪圈围墙!或许是太饿了,那头猪显得有气无力。泽婶立即拿来树枝,把猪赶进了猪圈。她慌慌张张地给猪喂了食,然后急忙跑回家。
听了泽婶的叙述后,泽叔不以为意。突然,他眉头一皱,大叫道:“不会这么巧吧?我妈就是属猪的,莫非你看到的是她的魂魄?”
泽婶大骂道:“真是乌鸦嘴!不准再提这么晦气的事。”
泽叔心事重重,当天晚上辗转反侧。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第二天,更让人费解的事情发生了—他家的猪竟然平白无故地死了!悲哀呀,原本想把这猪杀了,可以凑一下母亲的合葬经费,这不是雪上加霜吗?泽叔骂道:“搞什么合葬呀?肯定是她作怪,让我遭遇如此劫难!”
泽婶开导他说:“你不要这么见风就是雨好不好?又不是只有我们家的猪死了,我都说了,这是发猪瘟,跟合葬有什么关系?”
泽婶的话不无道理,从迹象来看,猪的死亡原因应该是发猪瘟,因为在那一个月里寨子里死了四头猪。泽叔把此事跟合葬联系起来,确实是有点牵强附会。
几天后发生的捡牛屎事件,让泽叔更加坚定自己的主张—不宜合葬。
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泽叔就起床了,他要去牛栏捡牛屎,这是他每天早上必须做的一件事。可是,当迷迷糊糊地来到那排破旧的老房子时,泽叔并没有走进作为牛栏的那间房子,而是走进了尽头的那间。他一手拿着粪筐,一手拿着铲子,把地上的牛屎逐一铲到粪筐里。清理完毕,泽叔提着粪筐往外走。哎哟,怎么这么沉呀?他望粪筐里一看,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见鬼,簸箕里竟然全是石头!他突然看到放在桌下的那个骨灰缸发亮起来。太奇怪了,骨灰缸怎么会跑到牛栏里来呀?!他立即夺门而出,过了很久,心情才平复下来。他这才发现,根本是自己走错了房间,连牛栏都没有进去,哪里有牛屎捡?大清早的就遇到这种事情,泽叔觉得有点后怕,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上面全是冷汗。
太令人不可思议了。或许,这是泽叔的母亲在冥冥之中提醒他不要忘了合葬这个事情。但泽叔不这么想,他反而觉得,母亲的骨灰拿回来后,还没有合葬就发生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看来,母亲的骨灰是不祥之物啊!真合葬后,岂不是会有更邪乎的事情发生?他内心深处更抵触合葬的事情了。火上浇油的是,对于原本说好的合葬费用,他那个弟弟竟然反悔了,说要平分。
那还合葬什么?泽叔大发雷霆,原本自己就不同意,现在就更不同意了。行,那就别搞什么合葬了。还好,当初的准备工作并没有投入太多的人力和物力,于是他就此停止。
那个装着泽叔母亲骨灰的缸没被送回韶关,一直被放在那间房子里。想想它的主人也真够凄凉,生时流离失所,再嫁他乡,死后不要说和结发丈夫合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就这样,它一直静悄悄地待在那个阴暗的角落,被冷落了3年。
这次发生的猪吓牛这一诡异事件,终于让泽叔彻底醒悟过来。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母亲属猪,泽叔属牛;猪发飙了,牛害怕了。还好,这次被牛拖行,泽叔只是掉了一颗门牙。如果灵魂真的存在,那么显然他母亲的在天之灵对他手下留情了。
泽叔终于想通了。猪吓牛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他开始着手安排父母合葬的事情。他联系到那个弟弟,没有再说费用的事情。他深切地体会到:家庭平安才是重中之重。很快,他完成了母亲要求合葬的遗愿。他终于如释重负。而他家里养的牛和猪,从此都平安无事。
不久后,泽叔去县城补了一颗门牙,金黄色的,一笑就露出来,非常可爱。认识泽叔母亲的老人都说,补牙之后的泽叔实在太像他母亲了,他母亲未改嫁前就有一颗这样的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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