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中年男人无意中瞟见了天古口袋中的红色蜡纸袋,忙问道:“你是不是捡到了什么东西?”
天古双手一摊,急忙道:“没有呀。”
中年男人似乎不太相信天古,说道:“这个地方,不是你一个外乡人可以乱来的,你好自为之,最好不要装模作样,早点走吧。”说完,带着工具离开了。
天古如痴如醉,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天色也不早了,他回头看了看窑洞周围的地形,一声不吭地朝山下走去,到了小路口,朝我村走来。他回头时发现那个中年男人站在那块大石头上窥探他。
天古要想回到自己的家中必须经过村头那几个寨子。还好,走了半个小时,到达村头时,天已经黑了,没有人跟他搭讪。他顺利地回到了村中自己老家的寨子。
在寨子的门口,他在那口熟悉的井边徘徊了一阵,可是那口井的周围堆满了生活垃圾,井口也被塞死。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时我村的各个寨子都已经接了水管,直接把后山的泉水引到家里。然而,后面的变化比这大多了。
当时只有路伯一个人坐在寨子门口,是路伯,天古觉得面熟,却一时半会叫不出口,路伯惊愕地看了一会儿天古,然后惊讶道:“你……你是天古吗?”
天古迟疑片刻,说道:“是的,你是……路伯……吧?”他走过去紧紧地握住路伯的手。路伯大体没变,只是比以前老多了,皱纹布满了额头,青筋凸显,头发白了一大半。天古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些小孩子走了过来,眼前的这些小孩,没有一个是天古认识的。这时走过一个年轻妇女,天古也不知道是谁的媳妇。眼神很好的天古看到大堂屋檐下的路伯母,刚想跟她打个招呼,却发现路伯母脸色不对,她故意避开自己的眼神。
天古刚和路伯闲聊了几句,发现身边的小孩子都被家长喊了回去。上堂屋檐下汇聚的人越来越多,天古变得特别敏感,从家长喊小孩声中,天古感觉到自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这时,他听到了几句窃窃私语的议论。议论声中,下面几句尤其刺耳。
“这不是天古吗?都说他死了,怎么还活着呀,不是说去西北服刑的人员不可能回来的吗?”
“天古,他不就是样叔的儿子啊?听说他坐牢,是因为他爸爸曾经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呀,曾统不就是被他爸爸害死的嘛!”
“你呀,你呀,小孩子那么好奇干什么哦?别过去,不要跟坐牢的人走那么近,小心你以后也学坏!”
天古没有理会他们的闲言碎语,其实他早料到会出现这一幕。这也不怪他们,只能怪自己,自己走上邪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他强忍着泪水,向上堂屋檐下黑压压的人群望了望,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然后他哽咽着对路伯说:“路伯,迟点再聊,我先回屋子去了!”
路伯却紧紧地拖住天古,说道:“天古,你家的房子已经没有住人了。”
天古立即呆若木鸡,站立在门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许久,才轻声地问道:“为什么?”
路伯语气沉重地说道:“你大哥他们搬到新四寨那边住了,你二哥几年前移居外地了。”
天古毫无表情地问了一句:“我爸爸呢?他也跟我大哥一起住吗?”
路伯没有立即回答,他认真地注视着天古脸上的表情,叹了口气,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天古,你还没有吃饭吧?来,去我家吃饭,咱们慢慢聊。”说完拉着天古的手想走。
天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声音低沉地问了一句:“路伯,我爸爸他究竟怎么了?”
其实,不用路伯亲口说,天古已经想到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只是他仍然抱着一丝的幻想,坚持要路伯亲口告诉他。路伯迟疑了一会儿,说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吧,你爸爸在3年前过世了!”
天古顿觉头脑一片空白,摇头喃喃道:“不,不,怎么会这样?他还那么年轻呀!”不过他很快沉默了,默认这个令他痛心万分的事实。这一点,或许只有改造过的人才做得出来,这也是他后来成功的要素之一,他可以在瞬间把所有的痛苦都吞到肚子中去。
路伯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说道:“天古,人都有一死,你就别伤心了。你还是先到我家吃饭吧,走!”
天古对路伯的盛情邀请表示了感谢,然后说道:“我还是先去我哥家吧,你刚才说新四寨,对吧?”
路伯急了,他斩钉截铁地对天古说道:“天古,你还是暂时不去你哥哥家好!”
听到路伯话中有话,天古一脸疑惑地望着憨厚的路伯,希望从路伯口中得到答案。路伯把天古拉到自己房间中,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天古,实不相瞒,因为你的事,你们家发生了很大的变故。你去东北,哦,是西北,对吧?一两年都没有你的消息,大家都说你去那边摘什么花,空旷的地方连锁都不用锁,你根本无法逃走,冻死你。村里人都认为你不可能活着回来,连你哥哥也这样认为,后来你大哥结婚了,闹着要分家,你爸爸却不肯,说要等你回家再分。但你大哥却说你们家中已经没有你了,可是你爸爸态度很坚决,你大哥拗不过你爸爸,大吼大叫,说先不用理你,先分掉家中的山林田地,万一你侥幸不死回来了,再作打算,你爸爸迫于无奈同意了,于是山林田地给你两个哥哥瓜分了。你大哥根本没有想到你会活着回来,我想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
听完路伯的话,天古并没有恨得咬牙切齿,他只是摇头一笑。这让路伯摸不着头脑,路伯紧张地说:“天古,你不会去报复你大哥吧?我可是凭良心说话呀,你可不要那么做呀,我可不想挑起你们兄弟之间的争执呀!”
天古淡淡地笑了笑:“路伯,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傻的。”
听完天古的话,路伯稍微放下了心,说道:“天古,去我家吃饭吧,很多事情我们吃完饭再谈。”
虽然路伯盛情难却,但天古还是推辞了。据后来天古讲,他知道路伯是出于一片好意,但那个连招呼都不打的路伯母呢?对这一切,他心知肚明。天古笑着说道:“暂时不用了,我还是回老房子看看吧。”
路伯疑惑地问道:“你有钥匙吗?钥匙可在你大哥手上哦。”
天古说道:“我不用钥匙,不就是个木门嘛,一撬就开了。”说完,他走出路伯的房间,穿过走廊,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到他久违的家门前。
30年前,天古就是在这间房子里面出生的,十余年来,他没有回来过。这个夜晚,他回来了,此时家门紧锁,锁头生锈,门框两边连一副陈旧的对联也没有,里面那个最熟悉的人已经过世,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什么牵挂呢?他没有马上撬门,而是呆呆地站在房门面前痛哭!
当年,母亲死去时,年幼的他不知道哭是何滋味;当年错过上大学的机会时,他没有哭;被宣判时,他没有哭;甚至被狱友残酷地殴打时,他也没有哭;而那一天他却对着门框痛哭起来。左邻右舍听到了哭声,却没有一人上前劝慰,这究竟是世态炎凉还是人情凉溥?他无暇顾及!哭吧,彻底地痛哭一次吧,哭不是懦弱,哭不是屈服,痛定思痛之后会是彻底的重生!
不知过了多久,身心疲惫的他从屋檐下的一捆柴中抽出一根大木棍,从门槛与门缝之间的缝隙塞了进去,向上用力一撬,房门被撬开了,一股浓烈的霉气扑面而来。天古拉亮灯泡,房间内布满了蜘蛛网,原来放置床的地方却只留下两条木凳,上面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接着他来到后屋,看到了那把熟悉的竹椅。这是一把多功能竹椅,在夏天时,可以搬到屋檐下,抽出下面的一层,当做睡椅。曾经,在大夏天的晚上,屋檐下凉风习习,父亲躺在竹椅上,为坐在小矮凳上的自己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而现在,竹椅仍在,父亲却已离去。他缓缓地坐到竹椅上,不经意地在屁股上一摸,却发现一点灰尘都没有!
父亲没有死!这是天古第一时间的想法。他立即跳了起来,可惜的是,他已经破坏了第一现场,他细看这张竹椅,发现竹椅干干净净的,不像尘封很久的东西。父亲肯定经常来坐,不然为何竹椅如此干净?天古激动起来,兴奋地叫道:“爸,爸,你在吗?”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突然,后屋的窗户“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钻了出去,原本挂在窗户上肮脏的窗帘布飘动了一下,而后,房间里仍然静悄悄的。天古急忙跑到后窗前,朝外面喊道:“爸,爸!”没有任何回应。天古有气无力地坐在竹椅上,陷入了沉思中。他感觉到爸爸走到竹椅旁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缓缓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天古,天古!”突然,有人在门外喊叫,这惊醒了天古,天古立即从竹椅上站起来,急忙跑到门前,叫道:“爸,爸。”门外是路伯。路伯端着一只大碗,里面放着几个大芋头,走了进来,关切地说道:“天古,很饿了吧,吃了这几个芋头吧,槟榔芋,很甜的。”
天古不再客气,抓起芋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很快地,一碗芋头一扫而光。
吃完后,路伯叫天古去他家洗个热水澡,这样舒服点。天古却突然说道:“路伯,我觉得我爸没有走,我刚才都感觉到他回来了。”
路伯环顾四周,狐疑道:“真的?”
天古肯定地说道:“真的,路伯,不骗你,我看到竹椅上一尘不染的,这不可能吧!”
路伯惊讶地“啊”了一声,哆哆嗦嗦地说出两字:“竹椅?”然后他端着碗走出了房间。
到门口时,路伯扭头对天古说:“天古,等下来我家洗澡。”然后匆忙离开。天古见路伯如此怪异,断定路伯知道些什么。待了一阵,天古去路伯家洗了个澡,回到家中,躺在竹椅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天古去新四寨找大哥。
经过寨子中人的指点,他径直来到大哥的家中,一个年轻妇女刚要出门,天古走上前去,问道:“实哥呢?”
这妇女上下打量他,然后回头向里喊道:“阿实,有人找你!”实哥走了出来,一下震惊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弟还可以回来。此时的天古,不再期待着激动的拥抱,也没有失声痛哭的冲动。果然,实哥淡淡地说了一句:“咦,回来了?奇迹啊!”
其实,按理讲,村庄如此小,消息传播速度快,在前一天晚上,天古归家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实哥的耳中。当晚实哥并没有用实际行动欢迎弟弟的归来,这种行为不言而喻。天古心中有数,淡淡地说道:“是的,哥,我也没有想到我可以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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