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长女陆柔吓了一跳:“报警没有,现在客人都走了,怕是不好找了吧?”
陆锦卿冷笑:“报什么警,还嫌不够丢人么,要我看,就是内贼干的!”
陆老爷子皱了皱眉,看向陆周绮云:“到底怎么回事?”
陆周绮云流露出焦急:“刚才我去厨房看看点心做得怎样了,衣服不小心沾到一些味道,就想回去换身衣服,戴上这条项链,结果发现项链不见了……”
陆锦卿略带讥讽地扫了桑盈一眼,接道:“大嫂,你也太厚道了,到现在还不肯把真相说出来,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吧!刚刚有佣人看到,桑小姐进了那个房间!”
话刚落音,陆衡就跳了起来,“不可能!”
陆锦卿语重心长:“阿衡,你涉世未深,对人的认识还不够,都有人证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二房陆震雨和妻子陆冯淑仪此时冷眼旁观,也看出门道来了,不过事不关己,他们也乐得看大房和三房掐起来。
陆冯淑仪就道:“来者是客,桑小姐是阿衡带来的,可要查清楚,别冤枉了好人啊!”
陆锦卿冷笑:“二嫂,敢情现在不是你丢东西,才站着说话不腰疼呢,到底是不是,搜一搜身不就知道了?”
陆衡根本就不需要去看一看桑盈的表情,就算陆锦卿在那里言之凿凿,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桑盈会盗窃的可能性,所以毫不犹豫就道:“桑盈是我带来的人,你们谁要搜她的身,就是打我的脸!”
陆锦卿沉下脸色:“阿衡,你也大了,该懂事了,不要胡搅蛮缠,这是逼着我们去报警吗,等报了警,再从桑小姐身上搜出东西,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之前我们等人都走光了才说这件事,也是不想闹大!”
陆衡听她口口声声在那里给桑盈下套子落实罪名,冷笑一声:“真是奇怪了,当时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大宅,单凭一个下人的话,你们随随便便就认定别人的罪名,要真是被你们搜身,那桑盈的面子往哪里搁!我的面子往哪里搁!你们这是联合起来欺负我们三房没人是吧?我爸妈是不在了没错,可也不意味着三房可以让人随意欺凌!姑妈,大伯母,你们看我不顺眼就直说,何必牵扯到桑盈身上呢!谁想搜桑盈的身,先经过我同意再说!”
“胡闹!”陆老爷子的拐杖重重顿地,生生把陆锦卿想反唇相讥的话逼了回去。“你就是陆家的人,谁敢看你不顺眼,就是看我不顺眼!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是,爷爷,我说错了,”陆衡低下头,乖乖认错:顺便不忘告陆锦卿一状,“要不是姑妈欺人太甚,我也不会口不择言的。”
陆老爷子锐利的目光扫过陆锦卿,停在她旁边的陆周绮云身上,后者被他看得禁不住移开视线。
桑盈看着这一幕闹剧,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的笑意,没有出声。
在陆周绮云和陆锦卿的设计里,送桑盈项链的时候,她们压根就没有考虑过桑盈会有拒收的情况。因为在她们眼里,桑盈是个演员,一个三流演员,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内地三流演员,出身一般家庭,要不是刚好攀上陆衡,也不可能到这种场合来,她肯定是爱慕虚荣的,更会被陆家展现的荣华富贵耀花了眼,所以那条项链就不可能不收。
这里头既包含了有钱人的高高在上,又隐含了港城人内心一种优越感,而事实上,桑盈也确实收下了那条项链。
她们挖了这么一个坑,当然不是为了陷害桑盈这种不入流的角色,而是意在隔山打牛,想通过诬赖桑盈偷窃的事情告诉陆老爷子:看,你孙子还能看得上这种女人,眼光是多么狭隘,你还想把陆氏分给他?
这个陷阱不算高明,但已经生效了,如果这个时候桑盈跳出来,拿出那条项链说是陆周绮云送给她的,那就更好了,摆明了自己偷窃的罪名。你说是别人送的,谁信啊?人家已经说是丢了,而且这条项链这么贵重,谁会拿来送侄子一个还没确定关系的女伴?
出乎陆周绮云的意料,桑盈竟然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笑容也显得意味深长,这让陆周绮云莫名有点不安起来。
她不由转头去看陆锦卿,陆锦卿见老爷子似乎有偏袒陆衡之嫌,忿忿道:“爸,难道就这么算了吗!那条项链有多贵重,您不是不知道……”
陆老爷子却忽然问桑盈:“桑小姐,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桑盈道:“如果你们坚持要搜身,那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如果搜不到,又该如何?”
陆老爷子淡淡看了陆锦卿一眼,“家门不幸,竟出了这种闹剧,连累桑小姐了,如果没找到,我这个老头子亲自向你斟茶道歉。”
“爸!”旁边几个子女不约而同叫了起来。
陆老爷子多大的面子,之前为国家做了不少贡献,连国家领导人见到他,也要客客气气称呼一声陆老,现在竟说要给一个小演员道歉?
陆锦卿首先就不乐意了:“爸,现在还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冤枉了,您是不是等搜了身再说!”
老大陆震云也道:“是啊爸,要道歉也是我们这些小辈道歉,何必劳动您呢!”
陆锦卿狠狠剜了陆震云一眼,她这个大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都已经把话题扯回来了,他还往道歉上引!
陆衡低声问桑盈:“你不用给他们面子,如果你不想被搜身,我们现在就走,用不着留在这里受这种鸟气!”
桑盈摇摇头,“不必,你看着就是,如果想帮忙,等会你只需要问一句话。”
陆锦卿见他们在那里窃窃私语,嘲弄道:“怎么,桑小姐刚刚还答应搜身的,现在又打退堂鼓了?”
桑盈笑道:“我穿得不多,也不必费事一件件脱了,直接就让人在这里搜一遍,也好让大家看得清楚点,是不是?”
陆锦卿见她如此淡定,不由狐疑地看了陆周绮云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只当桑盈是在故作镇定,于是笑道:“可以,我们本是想给桑小姐留点面子的,你不要后悔就好。”
众目睽睽下,两个女佣人走上前,一个搜身,一个打开她的手提包,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
陆家所有人,几十双眼睛在那里瞅着,从头到尾就没有看到什么翡翠项链的踪迹。
陆周绮云不由微微变色。
陆锦卿的神情也彻底变得僵硬。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陆衡冷笑一声,居然没有借机讽刺陆锦卿她们,而是对陆老爷子道:“爷爷,怎么不见三位奶奶呢,家里出了这种事,不好不叫她们过来吧,这项链说不定被大伯母给了哪位奶奶,她给忘了吧!”
“不可能!”陆周绮云下意识道,见大家都看着她,才放缓了语调,强笑道:“我怎么会给过人又忘了呢!”
陆老爷子点点头,对陆震云道:“你去请人过来。”
陆震云匆匆而去,不一会儿,陆老爷子的三房太太都过来了。
三太太身体不太好,宴会还没结束就去睡觉了,听了事情的经过,披了件睡袍就过来了。
二太太因为今天是亲孙子的订婚宴,兴致很高,正在给朋友打电话讲今天的盛况。
大太太是最晚到的,她早已换了套衣服,打扮得珠光宝气,正要出门去跟牌友打牌,忽然被喊过来,然不敢违逆陆老爷子,但脸上的不高兴也是显而易见的。
大太太一出现,陆周绮云眼睛一扫,不经意看见她脖子上戴的东西,脸色刷的就变得很难看。
陆锦卿忍不住惊呼一声:“妈,那项链……!”
大太太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脖子上,笑睇了陆周绮云一眼,忍不住得意地炫耀:“阿云还挺懂事的,知道我生日快到了,特地送了这么一条项链过来,我急着出门,还没来得及夸夸阿云呢!”
说是急着出门,其实是迫不及待想去跟那些阔太太牌友炫耀这条项链。
陆锦卿张大了嘴巴:“妈,你说这条项链是大嫂送你的?”
大太太终于察觉到气氛的非同寻常,不由冷下脸:“怎么,那项链常年被她锁在保险箱里,我这婆婆想看一眼都难,不是她自己开箱子送过来,难不成还是我偷的?”
陆锦卿还是不信,追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妈你说清楚点!”
大太太横了陆周绮云一眼,不太痛快:“刚刚佣人送了个盒子过来,说我生日快到了,阿云提前送给我的惊喜,我打开盒子一看,就是这条项链,怎么,难道送错了?”
大家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二房的人幸灾乐祸,陆衡冷笑起来,陆震云一头雾水,陆老爷子则不置可否。
陆锦卿张口结舌。
唯独陆周绮云有苦说不出,婆婆都戴到脖子上了,就算现在找出那个佣人证明盒子是桑盈给的又怎样,她能说什么,真说送错了吗?
这条项链大太太想要很久了,只是每回提出来,都被她转移了话题,这次因为陆锦卿的提议,才狠心下了血本,谁知道兜了一圈,居然到了大太太手里。
这回可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陆周绮云的心在滴血。
桑盈微微一笑:“看来陆夫人和刘夫人的记性真不怎么好,送过的东西自己都忘了,不过记性不好不打紧,我以为陆家礼数周全,不会干这种急吼吼往客人身上栽赃的事情的。”
她在刘夫人三个字上特意加重音调,气得陆锦卿咬牙切齿,知道对方这是暗示自己嫁出去的女儿,不是陆家的人。
陆衡看陆锦卿她们吃瘪,心里那叫一个爽,不趁机踩几脚,他都不好意思了。“可不是么,今天陆家的脸可算是给姑妈和大伯母丢光了,你们送了东西给大奶奶,转过头居然自己忘了,还非扯到我朋友身上,怎么,这是看桑盈不顺眼呢,还是看我不顺眼,今天不给个交代,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陆冯淑仪叹了口气:“大嫂,不是我说,今天这事你也做得忒不地道了,自己不先找找,怎么好意思往人家桑小姐身上赖呢!”
陆震雨也道:“人家来者是客,传出去我们陆家可不要做人了!”
大太太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没人理她。
陆锦卿索性闭嘴了,反正在别人眼里,她也只是帮大嫂出头而已。
陆周绮云见大家都在看她,暗暗埋怨陆锦卿出的馊主意,一边尴尬道:“可能是我记错了……”
陆衡轻飘飘道:“大伯母,你还是不要避重就轻了吧,一句记错了就可以带过,那还要警察做什么?我的朋友在这里无辜被怀疑,被搜身,你是不是得给个交代?”
陆柔皱眉:“阿衡,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陆衡冷笑,寸步不让:“柔姐,刚刚你妈怀疑桑盈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出来说句话,现在桑盈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了,你就来搅浑水,大房的人难不成都是仗势欺人!”
陆衡说得太快,无意间犯了个错误,他本来只需要针对陆周绮云一个人,咬住他不放,结果因为太过愤懑,把整个大房的人都扯进去了,这下就连一直没说话的陆震云也不得不出声:“阿衡!”
陆锦卿不甘寂寞地插嘴:“就算我们怀疑了又怎样,你真是没礼貌……”
“都给我住嘴!”陆老爷子拐杖一顿,喝道。
大家顿时消停了。
陆老爷子环视众人,缓缓开口:“震云,去让人泡茶,我要请桑小姐喝茶,亲自跟她致歉。”
陆震云忙道:“爸……”
陆老爷子不理他,对桑盈道:“实在是抱歉,让你看笑话了,桑小姐和阿衡,你们都跟我来书房吧。”
说完站起来,往书房走去。
三太太朝陆衡投去关切的眼神,让他快点跟上。
陆衡却转过头去问桑盈:“你去吗?”
言下之意是,如果桑盈不想去,他们可以马上掉头就走。
他实在是厌恶了今天的闹剧,连爷爷的面子也不想给了,为了那点财产和子虚乌有的揣测,一个个亲人在那里斗得死去活来,反目成仇,陆衡明白,今天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桑盈只不过是倒霉催的被连累了而已。
桑盈微微一笑,拍拍他的手,“走吧。”
陆衡感觉到她动作里流露出来的亲近,心情忽然之间就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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