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外人声嘈杂, 暴徒们挨家挨户搜寻物资,其中几个生起火堆,高呼着利维娅听不懂的语言, 将妇女拉出稻草房,按在凹凸不平的碎石道路上。
“把脸涂黑些,这副长相容易惹来麻烦。”主屋的地面没有铺地砖, 只有灰黑色泥地。
趁那群逃兵还没有搜到他们的房子,利维娅从地上捞了一大把泥土,往自己白天好不容易洗净的脸蛋上抹。
“你也需要抹一点,别乱动!”还没说完, 她脏兮兮的手心已经碰到了少年的鼻尖。
“我自己抹,你手好脏。”屋大维立刻将大半个身子向后仰去。
“别挣扎了,你的手能保持得如此干净,不用沾半点泥,都得感谢我呢!”女孩伸直臂膀,将手心直接朝对方冰雪般的脸颊处按去。
少年没有再做无用的挣扎,他闭上了眼睛,顺从而无害,长而翘的眼睫如同金色翎羽, 微微颤动。
他的肌肤细腻而温热, 利维娅的指尖仿佛落在一片柔软的丝绸上。
她移动手指,眼见肮脏的灰泥玷污那块纯洁无瑕之地, 心脏竟比往常跳得快了些。
“还没好吗?”他突然睁开了冰蓝色的眸子,她差点被吓到, 手抖了一下,立刻收了回去。
“催什么?”
“你不是自告奋勇给我抹灰泥么?”
“你赶紧给自己抹吧,我累了, 举不动手。”
利维娅低下脑袋,将污泥涂到自己耳后、脖颈四周、胳膊、额头,匆匆抹匀,基本没有按照什么顺序,想到哪里就涂哪里。
“手背遗漏了。”屋大维提醒她。
“我当然知道,只是还没来得及涂,根本不是忘了。”她立刻强调。
卢瑞娜也从地上抠出一捧灰泥,把自己弄得满身脏污,就像一个专门挖矿的奴隶。
“我们还有吃的或者喝的剩下么?”利维娅从地上站了起来,扭头问狄奥梅德斯。
“面包在布袋里,上午新挤了一桶牛奶,就放在仓库。”
女孩二话不说,推开主屋门,快步朝仓库走去。
“主人,外面危险,您最好还是别出——”卢瑞娜也从
地上起来了。
“你主人心中自有计划,”屋大维打断了女奴的话,“出去跟着他,保护他,别试图阻止。”
“是......”女人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
利维娅将装满牛奶的木桶拎出仓库,因低头看路,似乎并没有发现面前多了一个男人,硬生生撞上了对方的铁制锁甲。
“喂,小子!你是不是没长眼睛?”眼前的男人比她高了差不多两个头,刀疤脸,鹰钩鼻。
明明拥有一副身材魁梧,威武不凡的英雄身材,却在某场战斗中临阵脱逃,沦为打家劫舍、为非作歹的兵匪。
此人手里提着把短剑,刃尖有厚厚几层暗红血渍堆积,始终朝外散发着令人胃酸翻滚的腥臭味。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短剑主人似乎很久都没有用水清理过武器了。
利维娅听不懂对方的话,却能从语气中听出严厉的责怪,连忙点头哈腰退到一边,甚至好像被吓得瑟瑟发抖。
她手里还拎着那桶牛奶。白色的平面宛如坏掉的天平,左右摇晃倾斜,液体溢出了一小滩,渗进黑色的泥土。
“这是什么?”男人态度轻慢,抬起下巴问她。
女孩默不作声,向后退了两小步,双手仍然攥着桶把。
“把桶给我!”逃兵用手中短剑指向她的脖子,“看到剑上的血了么?上上家小孩不肯给我钱袋,就是这个下场。”
利维娅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放下盛满牛奶的桶。
剑在脖子边,她不敢出声,更不敢稍微动一下。
男人弯下腰,左手举剑维持原状,另一只手伸进白花花的牛奶里,沾了一些,随后将手指放入口中,将香甜的乳汁吮吸干净。
“你,提着桶跟我走。”他觉得这个十四岁“男孩”胆小懦弱,构不成什么威胁,索性收回短剑,命令她充当苦力工。
“漏出了哪怕一点点,我就砍了你的手指头。”男人恐吓道。
利维娅虽然听不懂西班牙的语言,但她差不多能猜出对方的意思,乖乖按照吩咐,提上牛奶桶跟在逃兵身后。
这里坐着刀疤脸男人的团伙,从左到右数,共有三个,个个身穿锁甲,腰
佩短剑,看上去不像骑兵,也许只是一小队逃亡的步兵。
先前,他们砸烂从村民处掠夺来的木头家具,在村落中间的水井边生了一堆火。
两匹灰鬃马被逃兵栓在离火堆二十余步远的橡树树干上,烦躁地啃着粗短的草皮,也许,它们也是这群家伙从某个地方抢来的。
“老大,你刚刚跑哪里去了啊,怎么到了现在才来?磨磨蹭蹭的,跟个娘儿们没什么两样。”某矮个逃兵嬉皮笑脸问刀疤男。
“这里有牛奶,有人想尝尝吗?”刀疤男瞪了小个子一眼,以示警告。
“就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喝的?这么大个地方,一桶麦酒也找不到?”另一个瘦逃兵很不满。
“你是不是傻了,兄弟!酒早就被这头蠢猪偷喝光了!”
小个子指向躺在火堆旁醉醺醺的胖逃兵,气愤到连连爆粗口,甚至狠狠踢了几脚胖子的腰。可这胖逃兵睡得太死,就连痛感也差不多失去了。
“胖子大口喝酒的时候,你们忙着搞/女人,现在没酒喝能怪谁?”刀疤脸很不以为然。
“说到娘们,兄弟们刚刚用了个不错的,三十多岁,有点老,但还凑合,主要是叫得挺好听,就是力气有点大!你猜我们最后怎么办了。”矮子和瘦子对视了一眼,“嘿嘿”笑了几声。
利维娅松开木桶把手,垂下脑袋站到一旁。
“我们砸断了那臭表子的手和腿!‘咔嚓咔嚓’,能不好听么!哈哈哈!”见刀疤脸对他们干下的“大事”不怎么感兴趣,矮子和瘦子浑不在意。
“没人喝牛奶?”刀疤脸感觉自己受到了蔑视。他才是这伙人的老大!没有人能冒犯他的尊严!
“呃,牛奶一股臭味,窝囊废才喝。”瘦子从小就喝不惯牛奶。
“酒!我要喝酒!”矮子大声嚷道。
男人率先走到木桶前,双手捧起牛奶,放入口中。
“按照你的意思,我是窝囊废?”刀疤脸用衣摆擦干净指间的牛奶,一步一步朝两个小弟走去。
“喝!”他拔出短剑命令道,“我让你们喝,你们就得喝!我才是你们的老大,不服可以打一架。”
瘦子和矮子面
面相觑。
“打一架,你们可有人敢?”刀疤男对自己的搏斗能力向来充满自信。
“既然不敢打架,我劝你们乖乖听话,”他朝小弟们展露出一个扭曲到极致的微笑,“那就喝牛奶吧。”
两个小弟一声不吭,唯唯诺诺走到桶前,模仿老大的姿势,将牛奶放入口中。
“这里怎么还有个人?”喝完牛奶,瘦子终于注意到利维娅的存在。
女孩一言不发,低着头不敢动。
“你......男的?”他绕着她走了一圈,将鼻子凑到她脸边,像一只豺狗那样,对着她的五官嗅来嗅去。
“不可能,”很快,瘦子就得出了结论,“别人看不出来,按照我那么多年阅女经验,你绝对不是男人!啧啧,老大你看,这妞可真是个极品啊!”
他猛地掐住利维娅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
“瞧瞧这五官,小鼻子那么挺,皮肤这么嫩,还搁这装模作样,用泥涂黑呢?瞧瞧这眸子的颜色,这样的紫眼睛美人,世间还能找到几个?”
听闻眼前的男孩原来是美女,矮个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让我摸摸她的胳膊,她的腿!赶紧的!”矮个子冲到同伙面前,一只粗糙肮脏的手就要往利维娅袍子里伸。
“不,不要这样!求求你们了!”女孩楚楚可怜,然而两个逃兵毫无怜悯之心,她的求饶只会让他们更兴奋。
“老大,我们抓到了两个男的!”这时,从远处来了两个逃兵。他们口中的“男的”,正是狄奥梅德斯与屋大维。
两个犯人被他们五花大绑,用短剑顶着往前走。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呸!两个男的砍死就完事了,带过来坏我兴致”瘦子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继续继续!”矮个子快要等不及了,又向利维娅的衣袍伸出罪恶的手。
“且慢!”刀疤男叫住了两个小弟。
“既然我才是老大,好东西也该我先享用吧?”男人走到女孩面前。
“脱吧,亲爱的,”他的语气温柔到可怕,“我数到三,别让我发火。”
“老大,您......”两个小弟被打断了好事,敢怒不敢言。
“三。”
刀疤脸伸出左手,厚茧覆上利维娅的面颊。
女孩突然笑了,丁香紫的眸子里闪动着诡异的辉光。
“二。”男人心里有些发毛,却不愿示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而已。除了求饶,什么都不懂,除了尖叫,什么都不会,能翻出什么风浪?
想到此处,他心一松,以最大的力气,一巴掌闪电般扇向利维娅的脸颊。
“啪——”耳光落在了女孩的手臂上。
有点疼,她想。火辣辣的,手臂也许被打肿了,若是打在脸上,大概会掉几颗牙齿吧。
“继续啊,老大!继续!”瘦子和矮子激动地跳了起来。
“打!打!打!”押送狄奥梅德斯和屋大维的两个逃兵虽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见到老大遇到硬骨头,却也兴奋了起来。
“一!”刚数完最后一个数字,刀疤脸猛地扑向利维娅,抓住她的领口,眼看就要把那件丘尼卡的布料向两边撕。
“永别了。”女孩向后退了一步。
“呃......啊!呕——”刀疤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掐住了脖子,脸从古铜转为蓝紫,又从蓝紫转为铁青,接着便是可怖的惨白,最后是血网般的艳红。
“嗬,嗬......”呼吸越发快速,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男人艰难抬起右手,指着旁边站着的瘦子与矮个子。
“您指着他们作什么呀?”利维娅笑得既无辜又天真,“毒是我下的,那种草名为阿特洛波斯,听过没?”
两个小弟刚想上前扶住老大,却纷纷刹住脚步,掐住自己的脖子,宛如陷入沼泽的无助旅人。
“噢,你们听不懂拉丁语,真抱歉。”她抱住手臂,冷眼瞧着押解两名年轻男性的逃兵向她冲来。
“卢瑞娜。”女孩念了一遍女奴的名字。
斜刺里冲出一位女子,她挥动手中匕首,用蛮力砍翻了两个暴徒,又来到醉醺醺的胖逃兵跟前,抹开了对方的脖子。
“清点幸存人数,指挥他们清理村落。记得挖个坑,把所有尸体搬进去烧掉,我们休息完就骑马出发。”
利维娅捂住红肿的手臂,挑衅地望了一眼笑容无害的躺赢少年,向两名奴隶传达了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选修课老师兴致勃勃讲了两节课六小时罗马文学,口口声声“嗷咕斯都”,“屋耷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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