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侯还在懵着李春就走过来亲切的拍拍他的肩膀:“我呢其实也就是假儿子,二十多年面都没见过一面哪里谈得上什么感情呢,我理解,完全理解,我不会怨你怪你的,我从小就已经接受了我的命运,我就是这么一个风雨里漂泊的孤独男子啊。不过我外公也许看在我死去的娘的份上管管我吧。”
且不说眼前这人怎么理解爱屋及乌这词的,燕侯只觉得这个儿子可能是老天派来整自己的,他深呼吸后缓缓的说:“我自有分数,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来处理就是,你不要去找徐家。”
李春这才高兴了:“早说不就得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喏,孝敬你的。”
燕侯气乐了,要是自己不答应处理卢溪月这小子估计真能做出扭头就走东西也不给吃吧。李春看他不接,准备收回:“嫌弃啦?真是不识货,还是我从自己嘴里省出来的呢。”
哪里能呢,这可是儿子第一次给自己送东西,燕侯急忙接过,打开纸包,原来是柳桃卤的猪心猪舌头。他额头划过几条黑线,这种熟食他素来只吃过牛肉,猪下水什么的实在是——又一阵心酸,可怜的儿子,竟然是这种东西当成宝贝一般。
燕云强忍感情汹涌,这种下脚料的东西自己怎么会吃却又不忍伤了儿子的好意,只先放在一边,用慈爱而柔情的目光反复打量着儿子。
李春毛骨悚然:“只是一点吃剩的啦,你不用感动成这样。小桃还会做很多别的菜,改天请你到我们院子里吃饭吧。”啊,一不留神说了实话。
燕云却丝毫不计较。燕云自从结识珍珠夫人后倒是多了几寸柔肠,倒也不像往日那样鄙夷这些“出格”的女子,还甚为宽容的想她们也有自己存活的方式,虽然在这个男人当家做主的世界里有些方式纯属吃力不讨好或者何苦来。
他只捻须考虑了好久才斟字酌句的说起来:”本来我是怜惜你自幼孤苦,想给你找个大家闺秀弥补一二,但那柳娘子对你有照顾之恩,虽然说小门小户但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何况你说你们俩是有婚书、走了媒人过了礼的。我想着也罢,你自己乐意就成全你,说出去糟糠之妻不下堂也是一桩美名。”
燕云是预防了大儿子跳起来,可他却一动不动的歪靠在椅子的扶手上,示意他继续说。
“怎么现在又传出当年柳娘子是诈死?这样你们婚书上的女方其实是不存在的,岂不是一张废纸。晓春,我并不要你休弃她,但现在她名声有问题这就不好做嫡子正妻了。”
“就说此次回京面圣,后宫苗皇贵妃必定是要见你和你的家眷的,你觉得能叫一个诈死和男人跑了的女人去见皇贵妃娘娘吗?额,不出意外还有太后,你觉得她可以吗?你这身世遭遇曲折离奇,京中早盯得死死的,到时扒皮出她的真面目,她爹娘不过一个穷酸秀才,她妹妹也是有着婚约而对男人投怀送抱之辈,这是欺君啊!”
李春直了直身体,皱着眉:“听起来蛮可怕。怎么会这样呢?”
见他露出惊惧之色燕云欣慰,果然之前不过是无知者无畏,于是淳淳道:“我倒也不想拆分你们,人间难得有情人嘛”说到这里他还分神想到了珍珠夫人那细白软滑的娇躯“婚书作废,柳娘子留在你身边抬个姨娘就是。“
话又始终绕回到这个点。咦,儿子没跳起来,还手托起了腮一副求解释求赐教的好学生的模样。果然,在都指挥府里住了这么久了,慢慢耳濡目染的也知道香臭了,不再把石头当明珠。
燕云暗中点点头,更加自信了:“你们又不分开,日常也不说要苛待她,关起门来还是俩个人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其实男人的宠爱才是真的,多少主母顶着个名头守着空荡荡的闺房,姨娘小妾说来名声不太好听,可是平南伯家的红姨娘二十年一日得伯爷宠爱,世子也是她所出,还有关西侯家的郭姨娘······“
燕云推心置腹和儿子进行一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京城里也没人去关注一个姨娘的身世。说来俩姐妹分别跟了你们俩兄弟,俩个都是宠妾反而还说得通些,别人也会觉得柳家女儿必定是丽姝,反而抬高了她俩姐妹。”
李春面露恍然大悟:“老头子你果然多读了书,你看你多会说啊,我这下可真的明白了。”
燕云老怀大畅,可李春迅雷不及掩耳的劈手把桌上的攒盒朝他面门砸去,骂道:“我现在真明白了,就是我俩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各过各的吧,我去占城也行吕宋也行,我不要你什么好处,只求你别来烦我就行。”
里面的瓜子果儿什么的天女散花般撒了燕侯一身,沉甸甸的黄铜的盒子“咚”的一声虽然没砸出血来,但燕云眉骨处却被砸得高高肿起一块。“孽障、你要弑父不成!”燕云捂住眉骨气急败坏。
“你只别逼急了我。”李春冷森森的一句。
那天晚上海面上船首上那个朝着他瞄准的画面一瞬间闪回。燕云看着他背影喊道:“你现在不从等进京后叫你另娶的只会更多。你以为你那外家是真心实意站你这一边吗?等着看吧,你外祖早已把你什么表妹都准备好了,到时苗娘娘直接赐婚下来你那心头肉不让位也得让,小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一说。”
李春停了停脚步,恢复了那懒洋洋毫不在意的声调:“不劳你操心。”
晚上小夫妻依偎着说话儿,李春玩着柳桃的头发:“我想过了,你留下也好,这里熟人也多,白琪和静哥都在,有事也找得到人帮忙。京城我们两个都没去过,这些什么这个老爷那个太太的叫人头晕,何必去到处受气。”
柳桃这段时间精神损耗过量,只迷迷糊糊的“嗯”一声,眼睛也不睁的说:“那你也把脾气收一收,遇见不对盘的就想着迟早要回来的不跟他们见识,不要跟人吵嘴,没意思。”
“是啊,没意思的事情不做就好了。”李春侧身看她睡颜,忍不住的手贱,去戳一戳她的面颊。
燕云在上报的奏章中提笔把有功之臣一栏里卢溪月的名字抹掉,虽然儿子把自己气得死去又活来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没得真心反而对别人的种好的道理。
更何况燕云也突然觉得要是卢溪月真有一天羽翼丰满,自己大儿子鲁莽小儿子平庸,都不见得辖制得他住,还谈什么所用。而且卢溪月摆明了车马和他娘不和,所以不用指望侯夫人那点骨血亲情羁绊住他,倒是剪掉他翅膀、圈养在檐下才更实际些啊。
燕云摇摇头,第一次反省是不是做大人的有问题,要不然为什么他们夫妻两人的孩子都是这种六亲不认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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