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星野扭了一下肩膀，很自然地让迪里拜尔的手从自己身上滑了下来：“够不上就别硬够。”
迪里拜尔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他一脚：“老子不嫌你矬就不错了，你还嫌起我来了。反正我马上就要走，这顿散伙饭归你请了。”
“我请就我请，一顿饭谁又不是请不起，说吧要吃啥？”
“又吹，又吹！有本事你下次到了上海再说这个话！”
“请你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赶紧抓紧时间哪来的回哪儿去！我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生怕遇到你爸妈我不好交代。”
“给你机会请我吃饭是看得起你，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排队请我吃饭我都没答应呢！”
两个加起来快六十岁的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当街打嘴仗，梁朝曦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坐在米粉店，闻到一股有些呛人的辣椒味才回过神来。
“朝曦吃过新疆炒米粉吗？”迪里拜尔问。
“还没有呢。”
“那我就做主帮你点了。”迪里拜尔倒上一杯茶：“你吃辣怎么样？”
梁朝曦：“一般，能吃一点点。”
“那就要个微辣的，我来个爆辣的。”
杨星野听到梁朝曦不怎么能吃辣，转身就走了出去。
梁朝曦有些纳闷指着杨星野的背影问道：“他这是？”
迪里拜尔忙着研究菜单，头都不抬一下：“不管他，反正有你在这儿，他肯定不会逃单，丢不起这个人。”
“哎呀有段时间没回家，这吃吃喝喝的又涨价了。新疆这物价，我看也快和上海差不了多少了。”
她把菜单递给梁朝曦：“你看看，还想吃什么，别和杨星野客气。我听他说了，你大老远的一个人跑来新疆工作，小姑娘在外地很不容易的。出门在外也不能有什么事情全都靠自己，杨星野这个人干起正事儿来还是很靠谱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就直说，不要不好意思。我一个人在外面那么多年，有事了也全靠朋友帮忙的。”
“上海嘛，我也待了好几年了，那边的人都讲究人和人之间要有边界感，遇见了就点个头打个招呼，大家平时都是各过各的互不打扰。我们新疆嘛，这一点就不太一样。人和人之间说好听了是亲切，说得不好听就是没什么边界感，你刚过来肯定不太适应。不过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恶意，关心你也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什么的，就是纯纯的热心肠，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帮个忙。你也看见了，这边的自然环境不比你们江南，人口密度也低，尤其在草原上，一家人一家人之间隔得老远，平时老是见不到人，所以看见人就亲切，周围人少了有什么事情需要人手，大家就都从附近赶来帮忙，所以就养成这样的性格。这边的人普遍都心思比较单纯，说话也直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很好相处的。”
梁朝曦笑着点点头：“好的，我知道。姐姐在上海很久了吗？”
“嗯，我大学毕业就去了上海工作，现在有一个舞蹈工作室，平时有朋友叫了也会接点演出什么的。”
迪里拜尔笑道：“你看我们两个人还挺有缘分的。我在新疆生新疆长，现在住在上海，你呢，上海生上海长，现在又跑来新疆。”
她打开手机找出微信的二维码：“这是我的微信，你什么时候放假回家有空了可以来找我玩。”
“好呢。”梁朝曦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加上了美女姐姐的微信，简直有些喜出望外。
“我告诉你啊，”迪里拜尔凑近梁朝曦低声说，“杨星野吧，什么都好，钢铁直男，也没什么心眼。你和他相处就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把他当一个聪明一点儿的狗狗对待就行……”
梁朝曦想起她叫杨星野奇奇，猜到她应该是把杨星野当哈士奇看，正打算接话，杨星野就拎着一个袋子走了过来。
“喂喂喂，又说我坏话呢？被我抓了个正着吧！”
迪里拜尔笑得很自然：“别心虚啊，对自己有点自信，你哪有那么多坏话可说的。我正夸你呢。”
她看向梁朝曦：“是吧，朝曦。”
梁朝曦也笑了：“嗯，姐姐夸你作为朋友忠诚可靠呢。”
杨星野撇嘴，“我才不信，她不贬我几句就不错了。”
说着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给你们买了杯奶茶。”
迪里拜尔好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他：“杨星野，你不对劲啊，这是什么情况，都学会给女生买奶茶了？几天不见你就有情况了？”
杨星野没有反驳，还忽然脸红起来，为了掩饰他伸手准备去拿桌子上的袋子：“不喝算了，我自己喝。”
迪里拜尔早防着他这一下，在他抬手的同一时间抢先一步把袋子拿走了。
“想的美。”迪里拜尔得意地瞥了杨星野一眼，把奶茶从袋子里面拿出来让梁朝曦先挑：“你想喝哪一杯？”
梁朝曦让迪里拜尔先挑：“我平时不怎么喝这个，姐姐挑吧，我都行。”
迪里拜尔也不推辞，看了看标签，找了一杯口味相对甜一些的：“你们上海人喜欢甜的，给你这个。”
“行，”梁朝曦看向杨星野，“只有两杯，你不喝吗？”
杨星野摇头。
迪里拜尔把吸管插进杯子里，嘬了一口奶茶，陶醉地深吸一口气，表情夸张，笑着揶揄：“这是我们女生喝的，杨警官天上的雄鹰一样的人，喝这个不合适，乌苏适合他。”
“大哥你别胡说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喝过酒，在我们单位我都是不抽烟不喝酒的模范人物，开个分析会都能被他们熏成熏鸡。”
“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喝点酒抽点烟，派遣一下，消解消解，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迪里拜尔满不在乎。
杨星野正色道：“烟酒都是一类致癌物，对身体不好，还是别来了。”
正说着，他们的炒米粉送来了。
迪里拜尔那份爆辣的，一根根米粉简直像是在红色酱料的海洋里面游泳，梁朝曦看着都感觉自己有点肚子疼了。
还好她的是微辣，看起来没有那么夸张。
迪里拜尔把碗放在自己面前，二话不说先迫不及待地来了一大口。
她眯起眼睛享受地咀嚼着，一边感慨道：“嗯，就是这个味，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家的吃着好吃，我都想了好长时间了，天天吃都吃不腻。”
“网上不是有卖的吗？又不是吃不着。”杨星野看着迪里拜尔夸张的表情，忍不住吐槽。
“你不懂，那种包装好的和这种现炒的能一样吗？”迪里拜尔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含混不清地说：“回来吃一份炒米粉，是一种回家的仪式感。”
两大口米粉把肚子里的馋虫压了下去，她才放慢了速度。
“朝曦，怎么样，你吃着辣吗？”迪里拜尔问。
梁朝曦有些尴尬，这么半天时间，她还没吃呢。
新疆的米粉有筷子尖那么粗，又圆又滑，还沾满酱汁，加上她的筷子实在用得不太好，抓筷子的部位又偏下，手忙脚乱地倒腾了这一会，她一口都没有送到嘴里去。
“服务员，麻烦拿两个勺子。”杨星野示意。
“谢谢。”
有了勺子的辅助，梁朝曦终于吃上了米粉。
这种粗粗的米粉外表爽滑内里Q弹，每一根都裹着酱香味浓郁的辣酱，和梁朝曦以往吃过的米粉都不太一样。
还有里面的辣椒，看着红彤彤一片，但皮薄肉厚，入口先是一丝甘甜，之后才有一点厚重不刺激的辣味，比梁朝曦吃过所有品种的辣椒都好吃。
杨星野时刻关注着梁朝曦的表情，把奶茶往她手边推了推：“辣的话喝点这个。”
“不太辣，这是什么辣椒，还有点甜甜的。”梁朝曦有些好奇。
“这个啊，这是安集海的辣皮子。不过还是小心点，刚开始吃甜甜的，吃到后面会越来越辣的。”杨星野提醒。
果然，梁朝曦吃到一半的时候就感觉有些辣了，但辣归辣，炒米粉又很好吃，让人感觉欲罢不能，就算是辣还是想继续吃。
靠着杨星野的奶茶，梁朝曦还是把一碗炒米粉吃得干干净净。
迪里拜尔满足地拍了拍肚子，“走吧，去小吃街。”
虽然不是传统上的旅游旺季，小吃街也熙熙攘攘人流量很大。
迪里拜尔站在小吃街的入口，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杨星野：“你确定是这儿？这么多人啊！我在阿勒泰就没见过这么多人。”
杨星野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这算什么？那是因为你没去过旅游景点。这几年新疆旅游火得很，最夸张的一次底下一个县城搞赛马，整个县一下涌进去了是常住口人好几倍的游客，人多到你找不到吃饭的地方想买个馕都发现卖光了。”
迪里拜尔睁大了眼睛：“有这种事？”
“所以这几年的发展变化还是有的。”杨星野带着她们往小吃街里面走，“听说滑雪场更热闹，现在还开发了直升机项目，滑的是野雪。咱这儿的雪质量好，好多老外都来这儿滑雪呢。”
迪里拜尔闻言问梁朝曦：“朝曦，你来了以后去过滑雪场吗？”
“没有。”
“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啊？”
“要不然就明天去吧，我在家也待不了几天了，明天正好有时间。”
杨星野见状，连忙建议：“要去的话我开车带你们，怎么样？”
“好啊，有不要钱的司机，不用白不用。我看看需要准备一点什么东西。”
梁朝曦还没来得及说不，杨星野和迪里拜尔两个人已经默认她会一起去了。
“哎，奇奇，需要提前预约吗？说的这么热闹别明天时间来不及。还有那些装备，什么可以租什么要自己准备啊？”迪里拜尔问杨星野。
“我也没去过，上网查一查，装备应该没啥问题，上面都有租的。”
这两个人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把该定的行程都订好了。
梁朝曦看迪里拜尔那么开心，也不方便拂她一片好意，只得乖乖参与到这次滑雪的旅行中来。
迪里拜尔犹嫌人少不够热闹，她又想起张俊超，打电话让他明天把诊所关门一天，和他们三个人一起去滑雪。
张俊超最是爱玩，有这种机会当然不会错过，一行人立马拉了一个微信群，就叫滑雪小分队。
因为第二天还有满满一天的活动事项，迪里拜尔也没心思逛小吃街了。
她找出网上的旅行攻略，把上面每一项提到的美食比如奶酪包，酸奶粽子什么的，都打包了三份，出来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堆大大小小的塑料袋。
“行了，这些就当做宵夜，现在我要快点回去抓紧时间睡觉啦。明天还要去滑雪呢。”迪里拜尔兴奋地摩拳擦掌，一点儿也不像困了的样子。
杨星野无奈摇头：“真是烧心啊，我看你恨不得半夜就出发。”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杨星野在心里默默计划好路线，“先送你，再送朝曦，这样顺路。”
等把迪里拜尔送到酒店楼下，车里就剩两个人的时候，杨星野看了一眼梁朝曦的表情，柔声问道：“梁朝曦，你是不是不想去滑雪啊？”
梁朝曦有些意外：“你，你怎么知道？”
杨星野笑了：“我看你当时的表情就知道。没关系，不想去就不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刚开始，是不太想去。我有些恐高，也害怕海盗船那种晃来晃去的感觉。从小我连秋千都不敢荡呢。”
“这么严重啊，我知道认识的小朋友里面还没有见过谁不能荡秋千的，都是抢着来的。”提起荡秋千，杨星野就莫名想起那个坐在吊床上怎么也不肯下来的小胖妞，最后还是天黑了老人们找过来把她强行抱下来的。
“不过看迪里拜尔姐姐那么高兴，我又觉得去一次也挺好的，挑战一下自己嘛。这回来，以前从没有干过的事情我也干了不止一两件了，不试试怎么就知道我不行呢？”
“那就好，明天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就及时告诉我，别硬撑，身体要紧。”
杨星野还是照例把梁朝曦送到路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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