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后果
亦娇娇不太明白为什么许三花对她敌意这么大,只能低头抿了口茶,然后笑吟吟的道:“三花,咱们可真是有缘分。我也是这几日才来的荣河村,跟村长闲说话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都是一起逃命过来的,估计还有很多人也在这边呢。”许玉娆囫囵了过去。
她对亦娇娇属实没有太多好感。
她总觉得这姑娘没有原文里写的那么慈眉善目,虽说见谁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可隐隐之间透露出的心机却并不浅,她还是能跟她保持多远的距离,就保持多远的距离吧。
亦娇娇也有些哽住,好半晌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我今日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晌午从镇里买了东西,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男子,他称自己叫萧季,让我将这封信转交给你的。”
许是觉得许玉娆这里实在有些待不下去,亦娇娇又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了几句,随后连忙脚底抹油溜走了。
许玉娆也不拦她。
待她走后,躲在屋里里头的两个小家夥才冒出个头,凑近许玉娆的身边转转悠悠的问道:“娘亲,是谁写的信呀?”
“娘亲也不知道。”许玉娆笑眯眯的,“不过云宝和嘉宝不是都识字了吗,读给娘亲听如何?”
云宝和嘉宝当然愿意,搓了搓手将信拆开,然后有模有样的晃悠着脑袋,开始努力的念着:“阿娆,见字如晤:你离京已五年有馀,不知如今可好?当年你身怀有孕背井离乡出走,现下孩子……”
云宝读到这里便停下了,草草扫了一眼,旋即瞪大眼睛指着一处,“娘亲,这人,唤你娘子!”
许玉娆一惊,连忙伸手拿过那封信看着,然这一通读下来,可是叫她稍微有些傻眼了。
这信不是旁人写的,正是男主,萧川柏。
他简明扼要的说了这么多年的事情,还说当年不是不救她,而是因为自己也身处牢狱,手伸不到外面去,这些年叫她受苦了云云。
许玉娆一脸懵。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原着中,此时的萧川柏已经是人尽皆知的暴君了,人冷心冷手段冷,饶是给他安排个代写在旁边,都不一定能写出这般虔诚悔过的书信来。
可信下的盖章,又确实是萧川柏无疑,而霄季,也自然是他的字。
这下子,可让人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娘亲,这人,是我和姐姐的爹吗?”嘉宝凑过来,窝进许玉娆的怀里问道。
许玉娆一顿,“当然不是,娘亲可是一把屎一把尿亲自把你俩养活大的,哪有什么爹爹一说!”
云宝和嘉宝有些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想到这封信后面所说“如今天下局势不明,战争接连四起,荣河村的位置还算安全,阿娆且等战事平息,我再接你们母子回宫”,许玉娆就没由来的心里开始打颤。
要是那暴君来了,知道以前她虐待两个小家夥……
嘶,许玉娆不敢想,连忙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推着两个小家夥回了屋子,“快回去两个小捣蛋鬼,明日就要去上学了,先温习一下这些日子娘教的字!”
云宝和嘉宝笑眯眯的应些,然后转头蹦蹦跶跶的回去习字去了。
看着两个小家夥的背影,许玉娆的心下莫名就沈稳了许多。
管他呢,那个暴君爱来就来呗,反正云宝和嘉宝是她的孩子,她要是不愿意,那萧川柏还能完全不顾及两个孩子的想法,直接抢了去?
她心下这么想着,旋即那石头便落了地,随即乐呵呵的继续去收拾屋子了。
然这日的晚上,许玉娆却做了个极其荒唐的梦。
梦里,她梳着一个随云髻,簪着点花双对的翠玉步摇,还穿着一身略显华贵的布料,就那么神态淡然的走在宫道上,来往行人也尽是丫鬟模样,见了她微微福身,称道:“姑姑好。”
她含笑颔首应下,然后擡手唤来一个丫鬟,轻声嘱咐道:“大皇子近些日子心情不太好,叫御膳房那头送来的膳食丶酒水都清淡些,嘉贵妃那头也是一样的。”
丫鬟应声,旋即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
然待她刚一转头,适才那丫鬟便与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起来,嗤笑道:“不过一个爬上了床的初礼宫人,还真端起了大皇妃的架子了。”
“你可小声些,三花姑姑与大皇子情投意合,那是连嘉贵妃都认可的,可不容你在这里浑说。”另一个丫鬟连忙道,“快些干活去吧,不然等会少不了让你吃些苦头。”
二人又小声的叽叽喳喳说了些什么,她是听不清的,但是步子却略略顿了片刻,而后转身走进了廊道中。
下一瞬画面一转,她却又回到了现代。
熟悉的卧室丶熟悉的装饰和熟悉的穿着,她一条腿盘在椅子上,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看着电脑,嘴里嘟囔着:“这个作者有点毛病吧?许三花这样的人也能成为女主?”
“啧啧啧,还真是可惜了之前那个原主,就是和我同名,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她啧叹两声,可嬉皮笑脸之下,那眼泪却是汹涌而下,怎么都止不住。
她连忙拿纸巾擦干净,小声嘀咕:“怎么回事呢?怎么就哭了呢……嘶,一定是被那个许三花给气的,居然那么残害两个小孩子……”
许玉娆在这一刻猛然楞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迷茫的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这是她的卧室。
墙上挂着的是她不远千里追星时买的海报,桌子上放着好几本新出版的小说,这一切明明那么熟悉,可在这一瞬间,却又忽然那么陌生。
她像是误闯进这个世界的一个陌生人,借着某个人的躯壳浑浑噩噩过了那么些年。
她有些不知所措。
脚还踩着地面,可她并不能察觉出半点冰凉来,许玉娆的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猛然断开,她一楞,旋即再次坐回了椅子上,扫了一眼刚才看的小说。
熟悉的感觉再次回来了。
这一瞬间,眼泪终於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看着电脑屏幕上渐渐模糊的“川柏丶云宝丶嘉宝”,嘴唇微微颤抖,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那,是我……”
鸡鸣之时,许玉娆终於从无穷无尽的悲痛中醒了过来。
她盯着榻上的帷幔,待到眼睛都看酸了,这才转过头看向了两个还在熟睡的小家夥,各自裹了个小被子睡得酣甜,倒是再也看不出一开始对她的害怕了。
想到这里,许玉娆的鼻子又酸了。
许是因为昨日亦娇娇的上门,又许是因为萧川柏的那封信,竟让她在昨夜的梦中,看透了这么多年发生的事,也同时看透了自己最初的身份。
现在的许玉娆,就是曾经的许三花。
她曾是嘉贵妃特意为大皇子萧川柏选的初礼宫人,算是打小就和萧川柏相知相识了,后来二人到了年岁,她便应了嘉贵妃的意,前去侍奉初试云雨的大皇子。
本以为一夜良辰过后,她便可以得了一碗避子汤,开开心心的出宫养老去了,却没想到等着她的,竟是失了所有记忆,融进了一个现代人的身体里。
那个现代人便叫许玉娆,是个被系统选中的小作家,狗血小说堆了无数本,唯一一本稍微火起来点的,便是后来她穿了进去的丶将许三花给换出来的那本。
在原来的小说中,许三花其实才是女主。
她与萧川柏感情和睦,儿女双全,后来萧川柏登基,她虽没落个高位份,但好歹也是养育了大皇子和大公主的人,后半生安稳无忧,倒也落得快活。
后来,许玉娆便穿了进去。
她以为按照自己设定的剧情发展,再按照自己现代人的思维,最后一定能打破小说设立的界限,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的。
可她却低估了皇家人的心思。
萧川柏是个什么人,能成为未来皇帝的人,眼睛从来都不会太瞎。
当他看出来许三花有异的时候,对其的态度便慢慢冷了下去,直冷到许玉娆觉得,这个男人可能真的不喜欢她,所以才会在宫乱之时,放下一切逃离了皇宫。
亦娇娇便也是因此而生,又因此慢慢踏上了女主的步伐的。
而随着她的步伐前行,现代世界的那本小说剧情,也在逐一改写。
彼时的许三花已经完全融入进了现代生活,她没了在古代的记忆,只是偶尔感觉到好像忘记了些什么,可怎么想却都想不起来,仿佛有一段记忆被人牢牢的锁了起来一样。
直到那一日,她看到了已经在慢慢改写的那本小说。
又直到她坐上了大巴车,看到了这本书最后的结局之时,她才再一次带着现代人的思维,回到了另一个世界。
回到了这个,她最开始生存的世界。
凭借着前因后果,还躺在榻上的许玉娆,大概猜出了一些门道。
那个现代的“许玉娆”,可能在这个世界真的已经死了,也就是因为她死了,所以才会回到现代,将自己给又一次的驱逐了回来。
这才是属於她的世界。
这里有她的孩子,有她的亲人,有她这么多年的记忆……
然一想到那个女人对云宝和嘉宝做过的事,又想到了那书中后来的接过,许玉娆便又落了一通泪,新仇旧仇摞到了一起,让她第一次有了些想杀人的心思。
如果有机会,如果有……
她一定,不会饶了她。
自打恢覆了所有的记忆后,许玉娆的日子便过的更充实了。
她一面为了弥补之前的离开,多以加倍的对云宝和嘉宝好,一面又开始继续攒钱等着买地丶修房子,偶尔还会和陈奶奶继续养些花草做些刺绣,日子慢慢的就进入了正轨。
期间亦娇娇倒是又出来刷了几次存在感,只不过许玉娆一直忙的脚打后脑勺,二人倒也没怎么说上话,反而是亦娇娇的弟弟亦龙,跟云宝和嘉宝走的近了些。
许玉娆说不担心是假的。
亦龙看起来年纪小,但是心思却是多得很,偶尔看亦娇娇对其的态度都有些唯唯诺诺,很难不让许玉娆去胡思乱想些什么。
不过两个小家夥很聪明,即便许玉娆不和他们两个说,他俩也知道要和亦龙保持距离,所以平日除了三人一起上学下学,倒也再没什么特殊的交集了。
日子转瞬便过去了五年。
这五年间战乱不断,好在荣河村的位置好,并没受到战火的摧残,许玉娆也凭借自己养花养草的手艺渐渐在镇子里出了名,还攒了钱将村子里闲置的好多田地给买了下来,少数田地盖了个小花圃养殖稀有花草,多数田地都翻新润土种上了柑橘,因着自家人手不够打理,还雇佣了许多村子里的农户帮忙,工钱不低还管饭,一时间竟然还把荣河村的劳动力给涨了上去。
几年间,由许玉娆经营的花圃和果园盈利都不低,自然上税也不低,就连县上的县太爷都到村子里走了一遭,直直称赞荣河村越来越好,说改日往上走折子,好好夸赞一下呢。
许玉娆当然连连拒绝,生怕因为县太爷的一个折子,让萧川柏溜溜的就跑过来了。
两个小家夥也在渐渐长大,二人的天分也越发明显,况且还都很努力,每每许玉娆去找李敬询问两个小家夥的情况时,他都会一捋胡须赞叹道:“净云和净嘉真是天赋异禀,比我当年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必未来也定是国之栋梁啊!”
许玉娆只是笑呵呵的应下,也没多说什么。
这日两个小家夥休沐下学,也正赶上许玉娆这一茬的柑橘刚刚种好,闲来无事,她便亲自去镇子里接他们,沿路瞧见了好看的布样,也想着给陈奶奶买了些。
最近陈奶奶的身子越发不好起来,许玉娆担心她不消停,便每次出门都买上不少的小物件,让陈奶奶能老老实实在家里待下去,倒是如同个小孩子一般了。
不过这样也好,老早她就想让陈奶奶歇一歇了,老人家腿脚不方便,还整日想着跟她上果园子里去拾掇,那颤巍巍的步子看着她都心慌,两个小家夥也不敢说什么,任由陈奶奶像个老顽童一般……
她自顾的坐在博源学舍的亭子里嗑瓜子,适才林夫人也是在的,只不过现下念娘那头有事情要处理,这才匆匆的先行了一步。
许玉娆本也是不在乎这些的,左右两个小家夥不过一刻钟就要下学,她多等一会也没什么,然而直到厢房里头的朗朗读书声落下,她擡眼正好看到由里头行出的一个穿着墨色长衫的先生时,手中的瓜子却劈里啪啦的落了个满地。
她楞楞的看着那人,许多渐渐被她抛在脑后的记忆也渐渐浮了上来,而后又慢慢的模糊了眼眶。
云宝和嘉宝从厢房内走出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许玉娆掩面啜泣的样子,两个小家夥一惊,连书卷都拿不住了,直接扔到了今日授课的先生手里,然后跑进亭子了,左一声娘亲右一声娘亲的安抚了起来。
而正在娘三个还抱在一起的时候,手上拿着云宝和嘉宝书卷的先生,却踱步也走进了亭子。
两个小家夥略微有些不满,许是护娘心切,便更不想让旁人瞧见娘亲哭泣的模样,正待要开口与其说规矩丶避嫌云云的时候,却见他们的“萧先生”已经撩起长衫蹲下了身子,而后在二人瞪大眼睛不知是何情况之时,伸手轻轻抚向了许玉娆柔软的发丝。
萧川柏似乎从没觉得心里这么踏实过,当手掌再次触摸到那熟悉的手感时,他忽然喉间一哽,顿了顿才缓缓道:
“阿娆,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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