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
37 美人鱼
牧延清掀起眼,收起所有表情:“说粗话?”
元之夕哑言。
牧延清脸色并没变好。
“反正,”元之夕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不用准备那些,我并不习惯那些隆重的场面。”
牧延清在元之夕的话里捡字眼来听,“我知道了,就是说可以告白。”
元之夕:“……”
牧延清移动助行器。
月色渐晚,元之夕没在这种嘴皮子的事上耗太久,走到牧延清身边,为他保驾护航:“走吧少爷,回家。”
十二月的太阳照常升起。
元之夕和牧延清的生活依旧。白天牧延清去公司,元之夕早上骑着她的电动车去她盘下的几下店铺那监工装修进度,下午骑电动车去自己那新房监工装修,晚上在家等牧延清下班吃饭丶健身。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
店铺装修进度快,收尾后元之夕开始策划后续商铺运营。
牧延清送的那套房子装修进度就不太行了,工人在贴砖上有了争执,元之夕便把中心多花在房子里,一天里要往那小区跑好几次,好在有电动车辅助出行。
只是元之夕最近从小区出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视她,但当她转身去观察,身后却空荡荡,并无异样。
元之夕把这个想法告诉牧延清。
牧延清第一反应是:“是不是太累了?”
元之夕否定:“又不是我干活,怎么会累。”
牧延清没管元之夕的反驳,说:“累就休息一阵。”
元之夕嘴上说不用休,隔天就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吃了早午饭,抱着电脑设计她的舞蹈班招生计划。
培训班要办理起来并不容易,什么证书都要有,其中产权证元之夕找了半天,才想起里落在牧延清公寓。
元之夕给牧延清发消息:“你公寓钥匙在哪里?”
牧延清回得挺快:“我换电子锁了。”
元之夕啊了声。
“你要过去吗?”牧延清问说,“到了和我说,远程操控开门。”
元之夕托腮,回覆:“你都不问我去干吗?不怕我把你家东西搬空。”
牧延清对着手机屏幕笑,回答得干脆利落:“不怕。”
好吧。
牧延清这样的顺从反应让元之夕没办法遗忘那天晚上的告白事件。
元之夕收拾东西出门前,阿姨问元之夕吃晚饭,元之夕花两秒钟思考,摇头说:“我们都不回来吃。”
元之夕准备晚上去接牧延清下班,并请牧延清吃饭。
牧延清的公寓距离太远,元之夕没敢骑车,规规矩矩坐车,到了后让牧延清开门。
牧延清把电子锁权限转给元之夕,让元之夕录指纹。
元之夕把门关了,嗯嗯哈哈说行,研究不到两分钟,嫌麻烦,不想弄。
房子大概半个月没人住,灰尘积了一小层。
元之夕在上回客房里找到遗落的包,拿扫把将客房和客厅简单清扫一遍,中岛台上的食盒还摆在那,元之夕把食盒过一遍水,收起来,等会一起带走。
再次检查水电有没有都关好,元之夕提着东西准备离开时,门铃响了。
突兀的门铃声让元之夕打了个激灵。
屋内静悄悄,元之夕双脚驻足,屏住呼吸,脑子空白。
不应该啊,谁会来牧延清这儿?
会丶是谁?
门铃又响了一遍,元之夕低头要给牧延清打电话。
牧延清电话就先打了过来:“有个快递,帮我收一下。”
元之夕紧绷的神经才松下来,去开门,门外果真是快递小哥。
牧延清电话还没挂,元之夕签收完,牧延清让她帮忙看看寄来的东西有没有破损。
快递外包装不太干净,元之夕把快递放地上,问:“是要我拆开吗?”
牧延清:“嗯。”
元之夕有一秒的自恋,猜想里头该不会是送她的什么惊喜。
拿剪刀来,撕开包装,打开盒子。
而后,元之夕的小自恋破灭。
入眼的是几本儿童读物,整齐装在盒子里,垒得又高又厚,难怪拿起来分量重。
元之夕手机是扩音状态,牧延清问她检查得如何。
元之夕小心翼翼把书本拿出来,一共十本,包装完好无破损,其中小美人鱼和天鹅湖绘本最厚最好看。
元之夕不知道它们的用途,问说:“都是完好的,要拿回去吗?”
牧延清说:“不用,是给牧罔的。”
元之夕花了两个来回把书本搬到桌上,想半天都不知道“牧罔”这个人是谁。
牧延清猜到元之夕的反应,解释道:“是大哥的儿子。”
元之夕立马想起牧曾那副严肃面孔,整个人肃然起敬,抱紧书籍,深怕摔坏磕破。
“书房是客房左手边那间,”牧延清让元之夕先把书搬进书房,元之夕听电话那头背景声音变得嘈杂,几秒后牧延清说:“我先忙。”
“嗯,”元之夕乖乖地应,“那我晚点再去打扰你。”
牧延清低笑两声,才挂断电话。
元之夕又花两趟把书搬进书房,也不知道要摆哪个书架,干脆都叠在书桌上,来回两次,第二次元之夕才注意到靠近书桌的书架上某相框。
书房空间不大,站在书桌前,只需要转个头,就能把室内的一切摆设收入眼。
元之夕被书架上牧延清的一张博士服毕业照吸引。
元之夕走近,好生打量起照片。
毕业季永远在盛夏,阳光明媚丶绿树成荫。
少年牧延清立在树荫下,对着镜头,不苟言笑。
明明是年轻稚嫩面孔,却摆着一副老成在在的表情模样。
元之夕拿手机把年少的牧延清偷拍下来,笑得合不融嘴,准备把照片发给牧延清,可一转头,又被旁边的一张合照吸引注意力。
元之夕先是匆匆撇一眼,没觉不对劲,但马上又回头去看那张合照。
元之夕整个人差点尖叫出声!
元之夕双眼瞪得浑圆,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
那照片,竟是元之夕年少时参加的舞团合影!照片里的元之夕和跳黑天鹅还有王子站在第一排最中间,其他演员围在他们身边,背景是谢幕的舞台,那是刚演出结束,每位舞者都穿着漂亮的演出服。
牧延清一身便装在合影里显得格格不入。
元之夕把照片拿起来,凑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再三确认自己没看花眼。
为什么牧延清会有这张合照?是ai合成的吗?他们真的,那么早以前就见过面了吗?
元之夕觉得自己cpu烧了。
元之夕需要马上见到牧延清!
可还没等元之夕冲杀到牧延清跟前,又接到一通电话,是负责店铺工程的负责人,带来的消息并不友好:“元小姐,抱歉抱歉啊,我们刚在做最后检查,发现有间商铺的防水没做好,因为防水这块的师傅您是找其他团队做的,您这边方便过来看看吗?”
元之夕:“……”一个头两个大!
元之夕把合照揣包里,没心情拿食盒,先冲到店铺那看情况。
不看还好,一看更头疼。
防水这块是牧奶奶先前就做好的,先前这店面没使用,做完了也不知道好坏,但现在使用起来,才没几天,水已经渗得外墙东湿一块西湿一块。
元之夕站在原地,深吸口气。
那负责人告诉元之夕:“漏这么严重,必须拆了重新做,打补丁不好看。”
元之夕拧着眉心,道:“肯定要重新做。”
“您是找谁做的啊,”负责人多嘴说了两句,“拍个照给他们,这得赔偿吧。”
元之夕眉头蹙得更紧了。
她怎么好意思把这些告诉牧奶奶呢!
“你们会做这块吧?”元之夕问负责人,“会的话交给你们了。”
负责人肉眼可见地乐开花,他们是可以赚一笔了,“其他间要不要一起重做?”
元之夕想了想,觉得是有必要。
工程进度和合作事宜都要改,把这些返工的事处理完,元之夕才离开商铺。
冬天的夜晚总来得快。
夜幕降临。
马路川流不息,霓虹灯闪烁。
牧延清一小时前问元之夕人在哪,元之夕说在商铺这里,牧延清要她在原地等他。
元之夕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牧延清要约她吃晚饭。
没有拒绝的道理,不但不拒绝,元之夕还要把那张合照摊给牧延清看,质问牧延清,是不是从小就暗恋她!
想到牧延清到时候会出现的表情,元之夕坐在路边石墩上,边幻想边傻笑。
顺便想想怎么坑牧延清一笔。
马路边上人来人往。
牧延清还没来。
元之夕偶尔觉得有人往她这儿看,估计是在打量她,个不怕冷坐在路边傻笑的女疯子。
下班时段,马路对面的元氏集团大厦灯火通明。
元之夕看着那一扇扇亮灯的办公楼,竟有几分恍惚。
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里,谁能想到,一年前的元氏金/融危/机,要她这个此刻坐在石墩上傻乐呵的私生女联姻丶挽救元氏荣耀。
世上的事总那么奇妙。
牧延清来得够晚,车是方启开的,就停在元之夕坐的石墩不远处。
元之夕懒洋洋站起来,牧延清在方启的帮助下下车,他今天没用助行器,坐的还是那把熟悉的电动轮椅。
元之夕朝牧延清挥手,想调侃牧延清是不是偷懒才不用助行器,可嘴还没张开,身侧突然窜出个人影。
元之夕清楚看到,刘菲菲披头散发,右手提着菜刀,嘴上喊着“去死吧”,疯癫了朝轮椅上的牧延清那去。
方启早绕回驾驶室,元之夕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行动比脑子反应快,在刘菲菲举着菜刀要往牧延清脸上砍时,元之夕同样像疯了样,冲过去,义无反顾往上扑,从后面拖抱住刘菲菲的腰。
刘菲菲是真疯癫了,刀子一下来,往元之夕手臂上砍。
钝痛感让元之夕缩回手,刘菲菲猛地拖拽,元之夕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两人位置顷刻间转换。
刀在元之夕背后划下瞬间,元之夕才醍醐灌顶,原来这么多天来“觉得有人在看她”,并非错觉。
刘菲菲不知道跟了她多少天!
世界上的是总那么奇妙啊!
几分钟前还傻乐的元之夕怎么会想到,几分钟后自己就中了一刀。
背后麻木刺痛。
鲜血横流。
元之夕双腿发软,闷哼一声,直直往牧延清身上倒。
四周是尖叫声丶呼救声,还有贴在元之夕耳畔丶牧延清胸膛上有力的心跳声。
元之夕眼前突然变成了白色,再转眼,又变成了黑色。
最后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再有意识时,元之夕睁开眼,看到了许久许久以前,她穿着白色芭蕾舞裙,在舞台上旋转跳跃,白色衣袂飘飘,聚光灯落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舞步翩然移动。
而台下,仅有一位打着领带,穿着小西装的男孩子。男孩子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玫瑰,等待白天鹅落幕。
场景再次转换,元之夕看不到男孩子,舞台和白天鹅都不见了。
元之夕觉得自己沈在碧蓝的海底,双脚被东西束缚着,无法动弹,努力低头看,才发现下/身哪里是双脚,是一条湛蓝的漂亮鱼尾巴。
再擡头时,面前是安徒生童话里描述的海底女巫,女巫拿着咕噜咕噜冒气泡的魔法药水,询问元之夕:“你真的愿意牺牲自己美丽的双腿,救牧延清的性命吗?”
元之夕喉咙像被东西哽住。
她想说话,但她发不出声音。
女巫把装药水的瓶身倾斜:“不回答吗?不回答,我就把救命药水倒了哦。”
元之夕双手攀在脖子上,她想说,她要说。
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漏了出来。
元之夕死死瞪着那逐渐变少的药水,口腔里血水铁锈味愈来愈浓。
元之夕想开口说话!
她要说,她要说……
元之夕在一阵猛烈呛咳中睁开眼!
入眼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耳边是各种仪器滴答报警声。
单人间病房里坐着许多人。
牧延清是第一个发现元之夕清醒,第一个扑上来的。
助行器都来不及用,牧延清大步流星,急步到病床前,拽住元之夕乱挥舞的双手。
元之夕冰凉的双手被温热大掌覆住。
元之夕真真切切看到了梦里台下那位捧着鲜花的男孩子。
牧延清满脸焦灼,呼着元之夕的名字,怕元之夕神志并未清醒。
元之夕嘴唇发干,在牧延清一声声呼唤中,元之夕扯着干涩的唇,说出昏迷这么多天来的第一句话:“我好像变成小美人鱼了。”
牧延清焦急的情绪一下定住。
两人目光相触。
他们很默契地,回忆起一段只属於他们俩人的记忆。
那是在遥远的异国他乡,牧延清问元之夕:你会为了一段感情像小美人鱼一样,牺牲那么多吗?
——包括生命吗?
元之夕点头。
她说:“如果对方是你的话,我想我应该是会的。”
——不可否认,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她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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