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女孩子就是菜籽命，撒到哪就是哪。”
——“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
这是老人们常说的话，在这样的男权社会，美人能担起大任的很少，多数经历史的洗礼沈淀下来的，都是作为英雄的点缀。
可是宋徽玉不是这样的女子，她不求青史留名，只求不愧对谁，平淡度日。
楚铭曾经以为，自己会娶一个高门的女子，然后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但是对宋徽玉，他做不到，只是想到她的名字，他就觉得心被纠缠住了。
从前他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过，无论是十一娘，沈茗桐，还是其他女人。
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沈茗桐，后来也隐隐有些感觉，她身体里的灵魂被调换了。作为一个名门闺秀，是绝对做不出来与人偷欢的事情来。
她不愿意情郎被牵连，於是跟世人说，那个人是宁王世子。
她用各种编造的故事渲染他有多爱他，楚铭顾念着以前和曾经的沈茗桐相处的交情，也默许了这些传闻。
可是他现在心里装着一个女子，再也顾不上其他。
五毒谷没有很多的机关，最多的是幻术。人有七情六欲，最容易被幻术所诱惑。
他的身上带着宋徽玉给他求来的平安符，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候苏醒。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看到宋徽玉的前一世。
她被下毒，被陷害，被嘲讽，被侮辱，被发卖……
每个画面，每声哀求，都踩在他的心坎上，让他心疼。
如果前一世，自己能早点认识她，那该有多好？
穿过竹林，就看见五毒谷大殿，出乎意料的，这里并没有什么人。
他翻身下马，用手替马儿梳理了一下鬃毛，这是陪伴了他几年的良驹，他和宋徽玉曾经骑着它走过京城，在马上拥吻。
突然，马儿发出一声嘶鸣。
楚铭凝神，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一根银针。
但是银针仍然陷入掌中，楚铭将银针拔出，鲜血从指尖溢出。
他擡起头，看到一个样貌丑陋的男子，他的身后……是宋徽玉。
“萨满。”楚铭的声音被风扬起。
莫清瑜眯了眯眼睛，似乎嗅到了血液的甜香，眼睛发红：“真是……最出挑的祭品。”
萨满是一个位置，他们记录人间奇诡之事，将神迹写在自己的肋骨上，然后保存下来，挑选最合适的祭品献给天神，用来满足自己的诉求。
金银，名声，奴仆，甚至女人。
换句话说，就是用其他人的生命来满足自己的败类。
楚铭不屑看他，只是把目光放在了他身后的宋徽玉身上。
但是宋徽玉目光放空，并没有看任何地方，她的脸上显出一种从未见过的陌生。
“宋徽玉。”他轻轻唤了一声。
她仿佛没听见。
楚铭上前几步，直直地望着她。
莫清瑜发出了一阵大笑：“楚铭，你这样子，真像一只落魄的狗。”
楚铭又叫了一声：“宋徽玉——”
宋徽玉突然擡起眼睛，几根银针从袖中出来，直直地飞向他。
这种雕虫小技，楚铭自然很快破解。
宋徽玉直接逼近他，招招直逼死穴，楚铭只是招招在躲，并没有伸手攻击，还怕她用力过大弄伤自己。
“宋徽玉，你说过你永远不会忘了我。”楚铭见她神情麻木，拼命想唤醒她。
然而宋徽玉只是不断攻击，二人从地上翻身打到马上。
等等……马上？
“硫磺，木炭，硝石……”宋徽玉声音很低，在他耳边响起。
“什么？”
莫清瑜眼神一凝，发现不对劲，可是宋徽玉一扬缰绳，马儿飞快地跑起来。
与此同时，谷内发出一声巨响，热浪翻滚，无数虫豸从地底爬出来，被硝烟烧灼得遍地都是，一同被虫豸擡出来的还有各种动物的残肢，顿时恶臭熏天，黑烟滚滚。
“——不！”萨满的生命本来就和这些蛊虫联系在一起，莫清瑜只觉得五脏六腑在撕裂，疼痛蔓延至全身。
他疼得蜷缩下来，五官异常扭曲。
突然唇角流入温热的液体……是血。
终於有力气张开眼，恍惚之中，他看到了一个女子，生得娇俏，鹅蛋脸柳叶眉，张着嘴巴含糊不清说着什么。
沈茗桐伏在他身上，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给他喂血：“阿瑜，醒醒，别睡……”
血液可以成为毒虫的祭品，能滋养他的肺腑。
莫清瑜凭着本能吮吸嘴边的血液，他每喝进一口血，沈茗桐的嘴唇就白一分。
火势愈演愈烈，原先埋藏在地下的东西被烧成了细烟。
不知过了多久，莫清瑜重新恢覆意识。他跪在这片废墟之上，两眼猩红，体内的力量将要喷涌而出。
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他的衣角。
沈茗桐好像想跟他说什么，但是几乎没有力气开口。
他凑近她的唇边，才勉强辨认出一句话：“阿瑜，我在五百年之后的京都……你不要忘了我……”
她的身体愈发冰凉，最后瘫软下去。
“呜……”血液激发了萨满体内的兽性，他的骨骼正在发生剧烈变化，几乎说不出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
宋徽玉和楚铭共骑在马上，越过竹林，听到竹林深处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悲号。
“他没死？”楚铭拧眉。
宋徽玉耗费了太多精力，只能勉强靠在他的怀里。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我听说，历任的萨满上任的时候，是必须拔出掉情根的。他所有的行为都来自於欲而不是情……一旦动情，就会被毒虫反噬，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但是这个宗教已经落寞，萨满现世，等待他的便是千万精兵。
“而且，他将不老不死，苟活在人间。”宋徽玉说完，林中就发出了声响。
兽型的萨满出现在面前，速度极快。
楚铭立刻把宋徽玉揽在怀里，提起长剑。
可是萨满没有别的动作，他抱着沈茗桐的尸体，朝他们跪下。
他擡头，眼睛是琥珀的颜色，里面竟然装着哀求的意味：“呜……”
楚铭眼神微冷，他在找出剑的时机。
宋徽玉试探性问：“你想让我们医治她？”
萨满摇了摇头，他抛开泥土，把几片叶子放进去。
“……安葬她？”宋徽玉猜测。
萨满点头。
二人不再说话，耳边只有穿林而过的风。
——“女孩子就是菜籽命，撒到哪就是哪。”
沈茗桐的墓选在京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但是风水极好，据说安葬在那里，来世会活得好一些。
这个世道有不少摸金校尉，都觉得这墓地有许多宝贝，但是不知道这里面住着什么凶兽，皆是有去无回。
京城慢慢地从硝烟里苏醒过来，这个崭新的王朝逐渐焕发出新的生命。
王府众人摆上了酒席，楚铭和宋徽玉成为新的宁王和王妃。
皇宫也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皇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和新皇拜堂，但是皇帝却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皇恩浩荡，大赦天下。
孩童们又多了些郎朗上口的童谣，浅显易懂的词里唱尽了人间悲欢。
阴差阳错，事与愿违——这才是人间百态呀。
后来，宋徽玉问楚铭：“如果重来，你会娶我么？”
楚铭果断地回答：“会。”
宋徽玉叹了口气。
楚铭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眯眼：“你不会？”
宋徽玉眼神闪躲：“……会呀。”
楚铭捏住她下巴：“听着，你这辈子跟了我，以后也只能跟我。下辈子，下下辈子，就算翻过万水千山，我也会把你找出来。”
宋徽玉皱眉：“别了吧，万一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嫁人了……”
楚铭：“你尽管试试。”
他们各自剪下一缕发丝，用姻缘绳系起来。
听说这样，姻缘就能锁三生。
三生之后怎么办？
宋徽玉望天，装作不知道。
楚铭摊了摊手：“哦，那再剪几缕。”
宋徽玉：“啊啊啊楚铭你清醒一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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