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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越国立国以来,历任大祭司护佑南越国风调雨顺。
大祭司素来神秘,几乎不会踏出王宫宫门。
南越国人都很敬重大祭司。他们认为,大祭司是神明的使者。
南越国的西南角落,平蓝山外的西南十三部族的族人们,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也是这样认为。
明月寨作为十三部族里最大的寨子,明月夫人更是这十三部族的首领。
她虽寡居,但向来雷厉风行,性子泼辣,丈夫和父亲去世以后,她接手了这十三部族,收拾了历史遗留的烂摊子,为族人们呕心沥血。
十三部族在明月夫人的手里,蒸蒸日上,族人们从瞧不上她到敬佩爱戴她,如今无一不是明月夫人的忠实信众。
从那年絮絮到过西南以后,十三部族的日子越过越好。
这一日春暖花开,明月寨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他们老远就看到寨子外有一道鬼鬼祟祟的紫色身影,东张西望,十分可疑。
他们立即禀告了寨主。
明月夫人一身如火红裙,手持弓箭,率领族中若干壮士,将那鬼鬼祟祟的身影抓了个现行。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超过二十岁的紫衣少年,他长相稚嫩清秀,一双漆黑大眼睛眨了又眨,活脱脱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郎。
是走在路上会让赛明月怀疑他要吃红伞伞充饥的程度,嗯,清澈又愚蠢的模样。
她问:“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银竹小脸通红:“谁,谁鬼鬼祟祟!我来这里是有正事的!”
他为了不耽搁正事,直接亮明身份:“我是南越国大祭司银竹。”他握着的木牌晃晃荡荡,以为能闪瞎这些人的眼睛,要知道他行走江湖,那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回事态紧急,他迫不得已。
谁知眼前红裙女子妩媚的眼睛扫过他一眼,楞了片刻,掩唇一笑:“你?——大祭司?”
接着他们这几十个人,一起发出了爆笑。
银竹实在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身为大祭司但是个少年模样,这若是细究起来,要一路追溯到他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留下来的古老传说,可能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长话短说,他此来明月寨是来求救的。
赛明月对他的身份存疑,对他的话当然也存疑。
毕竟,“阴阳牙”此物,乃是他们十三部族世代供奉的神器宝物。
传说先祖曾在草海狩猎,猎到一头怪物,此怪物毛色一半黑一半白,生得滚圆。它自称是神明坐骑,若是先祖可以放它一马,便将随身神器相赠,可以保佑他们的族人世代平安健康。
由此得到这对阴阳牙,传到赛明月的手里,已逾百十年。
银竹上门来要这宝物,赛明月警惕心强,毫无疑问,将银竹当成了招摇撞骗的,妄图骗走他们族中宝物。
退一万步说,就算银竹真的是大祭司,强行要他们族的宝物,那也很没有道理。
银竹费尽心思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无奈之下,赛明月弯眼一笑,提议,听说大祭司会呼风唤雨无所不能,银竹若是会求雨,她就相信他。
银竹求雨,祭坛设好,他不知怎么做法,但是天色依然晴空万里,没有什么变化。
他暗自苦恼,好久没有求雨了,这个这个流程,不大熟悉——所以祭台之外的赛明月,手搭凉棚望着晴空万里,最后摇摇头,抄着手笑说:“小弟弟,你要是缺钱,可以留下来在我们寨子里打工,但招摇撞骗,是很不对的。”
一番话说得银竹脸涨红到了耳根。
就当赛明月自顾自要去忙的时候,忽然一阵狂风刮过,她擡起眼,当真风起云聚,天空滚滚浓云蔽日,大雨倾盆。
这雨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回头一看,银竹站在祭台上,冲她做了个鬼脸:“我说我会求雨,你还不信!”
赛明月对他有了几分信任,但他说要阴阳牙,那还是万万不行的。
银竹急得快要跳起来:“不是我要,是,是——”提起他那个剑拔弩张的可恶情敌,他瘪了瘪嘴,“是别人要,要用它来救命。”
赛明月稀奇道:“谁?”
银竹神情很不好:“我情敌,一个臭道士。……”他说着说着,想起那时候,这人当着姐姐的面戳穿他的年纪,太太太可恶了,眉头都拧成了结。
赛明月更稀奇道:“你……”槽点太多,无处下手,她顿了顿,“你情敌?你要费心费力救情敌?……呃,还是说,大祭司都如此心胸宽广?”
银竹恼怒地瞪着她,嘟囔着:“谁要救他,谁想救他——还不是,还不是他要死了,他死了,姐姐就要难过死了!”
西南十三部族消息闭塞,对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京城的事,压根不知。银竹便不同了,他通晓动物语言,所以什么大大小小的八卦,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彼时上京城刚张贴出了替四殿下求药的榜文,他很快就知道了,那药方上,一味“阴阳牙”,他记得不错的话,正是西南十三族的宝物。
所以他才不辞辛苦,立即动身来了平蓝山。
哪里知道这明月夫人,丝毫不给他面子!
但他那时还不知道絮絮和赛明月结拜姊妹的事情,若早知道的话,早点说出,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大费周章。
赛明月说,若想要他们族里的宝物,那至少得给他们一点儿好处才行。
银竹於是问她要什么好处,赛明月想了半天,说:“你得给我们打工。”
她筹谋计划得很好,大祭司通鬼神,会求雨,能与万物沟通——他若能在西南留下一段时日,定有大大好处。
银竹瞪圆了乌黑的大眼睛:“啊?”
赛明月说:“我可不做亏本的交易。”
银竹为了情敌的安危,忍之。
答应过后,赛明月拿来一份打工的契约,让他按个手印,契约上要求银竹打工一年。
银竹只好按下,一边欲哭无泪。
赛明月去取来了阴阳牙,不经意问起他那情敌在哪里,银竹耷拉着眼睛,说,上京城。
赛明月一楞,又问他那情敌叫什么名字。
银竹无精打采,为自己未来惆怅,草草答了个“玄渊”,赛明月终於灵光一闪:“啊——你怎么不早说?!”
这还得了,妹夫快出事了,这小子竟然才说。
当下赛明月就拿上了阴阳牙,拽着银竹,立即挑了部族里最好的几匹马,赶往上京城。
银竹简直被她这态度弄得稀里糊涂的:“什么我早说?我不是早就说了,……”
银竹迟缓地反应过来什么。
赛明月拖着银竹星夜兼程,路上,银竹终於弄明白了,赛明月还与絮絮有这么一层关系,凭这个,若让她拿出宝物来,她二话不说就会给。
所以,银竹弱弱问了一句:“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去你们那里打工了哦……”
怎知赛明月柳眉倒竖:“那不行!我们可是签过契约的,你想毁约?”
银竹仰天长哭。
从上京城回来以后,银竹就得去明月寨打工了。
他一步三叹,总觉得自己那时候没有把话说清楚,以至於今日失身在此,乃是平生罕见的憾事。
但是,自从他来到这里,大家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水货……
比如,让他占卜一下,丢失的小羊羔去了哪里,他算了半天没有算出来。
后来大家才知小羊羔被他烤了,……
再比如,结婚的人家让他算一个离得最近的良辰吉日。他算来算去,欣喜表示,离得最近的,是五天前。
有人在渠水附近挑水,让银竹帮忙擡一擡,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少年,能当场表演一个人仰桶翻。
有人喊他帮忙看一下菜地,别让鸟儿啄了,回来一看,只剩下一支扎得很搞笑的稻草人,而银竹顶着草帽呼呼大睡。
有人叫他帮忙收一下庄稼,哪知他坐在田埂上,和田里的蚂蚱聊了半天关於这片田里各种飞禽走兽花鸟虫鱼的爱恨情仇……
……桩桩件件累计在一起,赛明月在一边抄着手叹气,西南十三部族的最大水货出现了。
银竹确实好柔弱,她想。
银竹甚至不会自己做饭。
这委实出乎赛明月的预料。
上次她路过他的小楼,看到一角着火,匆忙带人进去救火,顺便救出了被熏得黢黑的少年郎,他柔弱得就像被烤干了的白纸,一碰就要稀巴烂,看得赛明月眉头皱了又皱。
“你怎么回事啊?”她望着眼前这黑了八度的少年,无奈叹气。
银竹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花:“不会做饭,……”他只是试图炒菜的时候炸了厨房而已。
“那你一个人的时候,吃什么呢?”赛明月两手一摊。
银竹擡袖揩了一把灰扑扑的脸蛋,“实在没得吃,就吃红伞伞……”幸好他会解毒,……否则正常人早就躺板板了。但他不吃的话,很快饿也会饿得躺板板……
两难。
赛明月听了,拿他没有丝毫办法,最后心软下来说:“行吧,下次你来我这里吃。”
赛明月做得一手好饭菜。
银竹初到她家吃饭时,望着一桌子丰盛菜肴,几乎不知道筷子往哪儿戳好了。
“这是什么?”
“猪蹄鹌鹑蛋。”
银竹哈哈笑起来:“猪八戒踢球。”
赛明月:“……”
“这又是什么?”
赛明月白他一眼:“乌云遮日。”
银竹道:“哦!我知道,紫菜蛋花汤。”
赛明月很无语。
“喏,自己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别客气。”
银竹心想,他才不会跟她客气!
呜呜,但是真的太好吃了,呜呜。
他流下了感动的眼泪,在黑黢黢的脸上,划出两道雪白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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