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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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楚将军自顾自地说了一大串子,侍从给他添了两盅酒,醉醺醺的,终於意识到全然是自己在喝,打住话头,擡头看向絮絮,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你怎么不喝?来,来,给美人满上!”

说话间,阿布楚举起酒坛子哗啦一下倒满一大碗,推到絮絮手边,她摆了摆手:“我不会喝酒。”

阿布楚竖眉一瞪:“不会喝?戎狄的女人哪个不会喝酒!?”

絮絮本想说自己不是戎狄的女人,但是被这醉汉打断抢白:“快喝快喝。”

阿布楚没管絮絮有没有喝,自己又喝了大口,囫囵着说:“不是说你还带了个朋友?朋友呢?”

他大概有满肚子苦水无处倾倒,一边喝酒一边一股脑儿吐出来:“哼,搞那么大的阵仗,全线封锁,说要让蚊子都飞不出去……”

他咕咕哝哝的,絮絮其实没听太清,坐在她身边原本不动如山的耶律升突然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咕哝。

这一声咳嗽令阿布楚他们都注意到了。

当是时,一楼正中间台上的舞娘谢幕下场,铿锵激越的琵琶声骤然停下,全场恰好陷入一片寂静中。

百仙楼的灯火明灭,阿布楚歪了歪脑袋,想看清楚被絮絮挡住了的她的美人朋友是谁,——先看到了那人穿的一身藏青色的袍子,长发编成辫子,编得十分齐整,缀了两团雪绒。

再看到他耳上挂着黄金大环,耳骨钉了三枚嵌宝石的耳钉,在灯火里,折射出一线刺眼金光。

阿布楚呵地笑了一声:“躲躲藏藏做什么?过来过来,让爷看清楚点!”

阿布楚更仔细看,和那人漆黑眼眸一个碰撞。

他吓得面色苍白,震惊到话都说不出来了,半天,惊恐地叫道:“大王!?”

话毕反应过来什么,扑通一声跪地,连忙叩头:“参见大王……大王怎么,怎么在这里?”

耶律升慢悠悠站起来,到他面前,漆黑眼睛阴沈沈的,嗓音倒似笑非笑:“孤王年少不经事,被人吓破了胆,来吃酒压压惊怎么了?没想到阿布楚将军也有吃花酒的雅兴啊。”

周围的仆从们,脸上的表情全都从刚刚的不屑一顾,变成了此时的惊恐畏惧。

谁不知道他们汗王是什么人!

传闻里,四年前他突出奇兵,射杀了二王子,回头又杀了他父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即位为王。

就说二王子,之前陷害过他,趁着他前去大衡朝见的时日,发兵攻打幽州,令他被困北陵,——后来二王子一家子斩草除根,无一幸免。

之后,众部亲王丶各方大臣凡是反对他即位的,无一不遭他毒手。

曾经赤勒部大王,极其反对他即位,带头叛乱,他不费吹灰之力剿灭了赤勒部,赤勒大王剥皮拆骨,挂在王都城楼上示众,赤勒部人,世世代代为奴为婢。

那时候民间还传着,他们大王有汉人血统,铁定是个没用的怂蛋,后来事实证明,他们大王比他们想象的,要狠得多。

此时,阿布楚将军的侍从们一听将军开口,叫他大王,顷刻间出了一身冷汗。方才,他们还对这两位出言不逊来着……想到这里,愈觉自己小命难保,跪地埋头,不敢吱声了。

这些事也算是陈年旧事,四年过去,几乎无人再提及,絮絮自是不知道。

絮絮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阿布楚将军,不知为什么,觉得升起一种,狐假虎威的快感。

阿布楚将军冷汗涟涟,瑟瑟发抖,先才那副无人可敌的气势消失殆尽,颤颤巍巍说:“臣,臣该死,臣不知道大王在这里,臣都是喝多了,胡说八道的!”

他想起什么,又看向了旁边看热闹的絮絮,膝行一步到她的跟前,磕了个头:“臣给王妃赔罪了!臣不知道您是大王的女人,臣调戏了王妃,臣罪该万死!”

絮絮呆了呆:“我不是他的……”

这阿布楚将军心里全然都是害怕,哪还顾及听她的话,只不住地向她告饶,絮絮无奈看向了旁边的耶律升,小声说:“你快告诉他,我不是你的王妃——”

耶律升的眉眼却染上了笑意,似是淡薄明媚的春光,斜睨向跪在面前的阿布楚将军,覆挑眉看着絮絮,什么也不解释。

她见他毫不作为,而且随着阿布楚的话,其他侍从们的神情顿时也变幻莫测起来,甚至称得上……八卦。

除了他们,还有这百仙楼里的客人们,早已注意到了这边的一场闹剧,纷纷看过来,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戎狄男人成家晚的也是常有的事,最晚不过十八丶九,但绝没有大王他这么晚的,二十好几了,连个侧妃都没有纳。

从前大家只当是老汗王不重视他,没有给他娶亲,而身份相宜的各贵族的女儿,更没有看得上这位寒酸落魄王子的。

可后来他即位汗王,那些以前看不起他的,莫不趋之若鹜——尽管如此,大王依然没有成家娶过妃。

这隐隐叫人怀疑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曾经还有谣传说,大王在中原的那段时日,和大衡朝的皇后有染。

但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大王下令,谁敢传谣,杀无赦。戎狄便再没人敢提这件事了。

直到这个时候。

这个坐在大王身边的姑娘,一身紫衣,眼睛亮得惊人,微微焦急看向旁边的青年男子。

她单是坐在那里,不必动作,笑上一笑,便如同草原上五色缤纷的花海蓬蓬勃勃地盛开,叫人觉得再漫长的冬季,都过去了。

令他们震惊的是,传闻里一向阴沈狠辣的大王,在她跟前,好似敛去了一切阴狠气质,竟然很像那些,来蛮城走商的中原商旅,尤其是江南来的商旅,儒雅俊秀,唇角含笑,目光清澈见底。

他就那么含笑望她。

正当大家都沈浸在了这位姑娘的美色当中时,她忽然对那位阿布楚将军说了一句:“阿布楚将军,我确实不是你们的王妃,我其实是——”她笑眯眯地压低了嗓音,“你口中的妖女哦。”

阿布楚将军:“妖女?”他慢半拍想起了片刻前自己说过的话,瞪大了眼睛,“你是……”

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容色倾城如明珠般璀璨的少女,竟然就是那个叫人闻风丧胆的平北郡主容溯。

她屡战屡胜的战绩早就传到了他们戎狄人的耳朵里,平叛乱丶捉楚擎,退乌支丶定柔狐,转战三千里,剑当百万师!

整个西北,谁人不知她的赫赫威名!

阿布楚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絮絮压低了嗓音笑说:“阿布楚将军快起来吧,地上多冷啊。”

一旁的青年眼神示意了他,他呆楞着爬起来,垂首恭恭敬敬立在一边,低声说:“臣,臣先前胡言乱语,多有冒犯,请,请郡主见谅……阿布楚不知道郡主是,是,大王的贵客……”

耶律升终於开了口,嗓音依旧淡淡:“不知者不罪,况且将军还献上了宝物。不过,将军这醉酒了就胡言乱语的习惯可不好。”

是挺不好的,侍从们都替将军捏了把汗,去红雀宫没见着的大王,在百仙楼见着了,编排大王的小话都让大王听得一清二楚。

真不知道将军,还有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

他们都在瑟瑟发抖。

原以为,以大王的秉性,少不得要杀两个人助助兴——结果没有,等这顿饭吃完,他们回到自家府上,还心有馀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今天,脑袋尚且在脖子上,不错不错。

他们自是不知,他们家大王听了平北郡主一番话以后,自是不好再当着她的面杀人,他们理当给郡主她磕一个。

阿布楚也同样后怕,回去后便给自家供奉的狼神拜了拜。

但他却也不解,既然这位平北郡主已经飞过了九藏山,大王他缘何又要加强边防,还下令,不准一只蚊子飞过去呢?

絮絮如愿以偿拿到了这块羊脂白玉,放在手心里,喜滋滋地翻来覆去地看,又问耶律升,这儿有没有手艺不错的玉匠师傅。

他心中隐隐期待。

她的事,他向来有求必应。

因此他秘密召见了蛮城的官员们,就问了一个问题:“蛮城,哪里有手艺不错的玉匠?要最好的。”

搞得大家诚惶诚恐以为要做什么;问出这个,大家十分担心万一推荐的玉匠不够好,会连累自己的小命,所以最后大家七嘴八舌讨论出来,蛮城没有好的玉匠。

大王阴沈沈地看他们,这时,有个胆子大些的,提了个建议:“大王,臣听说五甸城有位玉匠号称鬼手,十分有名。”

五甸城在蛮城的东北方向,更深入戎狄,闻言,只见年轻的王眉眼微动,显然动心。那提议之人暗叹,祸水东引成功。

回廊看雪,浓如酒的夜色里,大雪飘飞。

絮絮听耶律升说了这位在五甸城的玉匠鬼手,左右一想,又问他:“楚临他们有消息了么?”

“尚不知在哪里,但有消息传来,说在五甸城见过他们,料想是经过了。”

絮絮才说:“那太好了,正好走一趟,说不定顺便能抓住他们,我就能回去交差了!”

耶律升瞧着她笑眼盈盈,垂下眼睑,若有所思,半晌,说:“这么着急走?”

絮絮心道,自然是着急的,玄渊那边,她好久没有联系,也不知他怎样了……况且她尚有那么重要的事情做。

耶律升见她不说话,试探着问:“是想家?”

她摇摇头:“我没有家了。”

耶律升也静了下来。

好半天,他说:“抱歉,我忘记了……”

絮絮笑了一笑,侧过眸子望他,他眉如泼墨,眼睛黑沈,注视着廊外大雪,说:“没关系。”

他想说点儿什么来安慰她,但於此时才觉自己笨嘴拙舌,不会说话。他最后,静静地说:“你愿意的话……这里就是你的家。我……”

她打断他:“耶律升……你知道我是谁,对么?”

他的话哑在嗓子里。

她撑在阑干上,夜雪扑到她的乌鬓上,廊间灯火暗淡,她的睫羽似合拢了翅翼的蝴蝶。

他只好点了点头,

她说:“所以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说一句心里话,我这前半生,为情所伤,以后再也不想受这样的苦。……”她看向他,眸子亮晶晶的,“也许不会成家了。”

暗处,他默默攥紧了拳头。

“我向来是拿你当朋友看待,仅止於此。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

她拒绝得十分明白,十分彻底。甚至告诉他,她以后或许都不会再成亲,宁可孤身一人,面对万千风雪,也不想要他陪她一同扛起风风雨雨。

他们之间,始终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是戎狄人,她是中原人,此前戎狄与大衡纷争不断,她的父亲向来威震边地。无论如何,他们似乎都不可能了。

况且这只是他的单相思。

他的心意还没有剖白,已被扼杀在了喉咙之间了,他注视她翩然离开的身影,忽然想起一件事。

当时幽州一战,传闻她父兄在二王兄的突袭一战中战死……但后来他赶到战场,想要殓收他们容家的尸骨,却并未找到。

难道说,她的父亲兄长没有死,而是……

他眉头一拧,心头却忽然冒出了一丝希冀,倘使他们间没有隔着这一重家仇……会不会,会不会……

便是再怎么渺茫,总要去试一试。

五六日后,他们到了五甸城。

五甸城比蛮城的规模还要大上许多,絮絮到了这里,直奔那位玉匠的铺子。

鬼手师傅问她想要雕一件什么东西,絮絮早已在来的路上想好,说:“白鹤。”

过了两日去取,她将那栩栩如生的白鹤玉佩捧在手心,左看右看,鹤羽纤毫毕现,展翅欲飞,她宛若捧着一件至宝,满心欢喜。

她不住地想,玄渊收到这玉佩,一定很喜欢。

但现下却没法给他。

耶律升一直以为她是准备送给自己的,试探过好几回,甚至暗示过,再过半个月就是十一月十二——他的生辰——她彼时完全不明白他的暗示,反而一拍脑袋:“呀,你的生辰?”

忙着说要准备个贺礼。

那块羊脂白玉的玉佩,却半点没有提及。

耶律升自己向来喜欢些中原文化,即位以后大力推行宣传,所以那块经鬼手师傅雕琢的白鹤玉佩,简直击中了他的心。

但她这个态度,不禁叫他渐渐生出怀疑,所以她说要送的那人不是他,——是谁?

阿颓:手动感谢小天使【好毒】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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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捏【旧梦里共迟暮】宝贝的小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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