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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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先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雾,天色极亮,絮絮还记得自己是在夜晚到这里来,所以眼前这番景象,不必想,一定是阵法显出的了。

雾色散去,她试着唤了一声:“玄渊?”

但没有应答。

潺潺流水响起,她支起身子,发觉自己竟躺在一张竹床上。

时节似是盛夏,窗外传来声嘶力竭的蝉鸣,久未见光,她下意识擡手挡了挡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她竟觉得有一丝熟悉。

再一看这屋子破旧,低头看,自己竟穿了一身粗布衣裳,……这样的打扮,隐隐令她记起,莫非这是奉舒镇的小院子?

她暗里撅了撅嘴,做梦就做梦,怎么还梦到这里来了,这算什么独一无二的奇特风景!

但既到阵中,她懊悔起来,为什么没有问玄渊,怎样在半途退出梦——只好翻身下床。出了这扇门,盛夏炽烈的阳光骤然一亮,她刚擡起手遮眼睛,就有道清冽男声响起:“絮絮,你怎么起来了——”

她讶异着循声看向声音源头,在回廊尽头的小厨房里,一个穿玄衫的男人留了一道清瘦背影给她,她嗅了嗅,闻到有饭菜的香气。

但刚走了一步,戛然而止,她心中乱跳一气,想,不会是“他”罢——

那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噩梦,她如是想,拔腿就跑,匆匆忙忙,顶着盛夏中午的大太阳,在树荫下喝酒打牌的杂户们诧异好奇的目光下跑出这小破院子。

站在院门前,她歇了口气,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朦朦胧胧想到,此前到这里时,是七月份,而她还在韩家庄受了点儿小伤来着。

她掂了掂怀里揣的钱袋子,响了两声,代表有钱。一个人的话,行事当然便宜许多,她且去租辆马车,去北陵找她的人。

她听到院子里男人在唤她,一声接着一声,听得她头皮发麻,怎么也不想再看到他——左右一瞧,向左边躲进一条巷子里。

从巷子一折,过两条街,就是那家药铺,谁知刚走出几步,天有不测风云,顷刻乌云密布,下起瓢泼大雨。

雨点密密匝匝,她只好躲进了药铺。药铺老板见到她,笑呵呵问她怎么不在家躺着休息,她相公上回来抓药,说她受了点儿伤。

絮絮一脸茫然,她吞吞吐吐说自己出来买点做菜的生姜,没想到下雨了,借他这里躲一躲。

老板虽锱铢必较,但避雨还是允她避雨的,她便倚在门口,开始祈祷玄渊快些将她带出去。

正在内心里祈祷完,她骤听到有一道焦急的呼喊声:“絮絮,絮絮——”

大雨声使这呼喊显得渺茫,听不出具体声线来,她只好探出个脑袋去瞧瞧,白茫茫雨雾里,模模糊糊一道玄衣的身影。

黯淡的天色下,像一只孤魂野鬼,在街道上飘荡似的。暴雨迅疾,尘土腥气弥漫,她自然一眼认出他来,就算是死,她也绝忘不了他的模样。

如是想,她立即缩回了头,躲到门后去了,老板倒好奇问她:“那不是你的相公?他在找你——”

絮絮信口扯道:“我跟他吵了架,我才不要理会他,老板,您懂的。”

老板笑道:“好吧,哎,年轻夫妻总少不了吵架,……”

絮絮从门缝里窥到他渐渐往这边来了。大雨泼天,那人没有撑伞,在雨里淋得湿透,絮絮怕被他发觉,但不知怎么,他仿佛知道她在这里似的,径直大步往这药铺跑过来。

他踏进门的瞬间,浑身雨水淌下来,俊脸上水光淋漓。她在这门后边偷窥,还隐约窥见,他双眼通红,仿佛刚哭过。

这张脸,她看过无数遍,但还没看过他哭过,因此一时新鲜,多看了两眼。

啧,这男人哭起来,简直我见犹怜,——不,不能再看了,她怕被他发现,那可不妙。

她别过眼,预备趁着他不注意逃走,就见他急切地问药铺老板,有没有看到她。

老板向她这方向瞥了眼,摇头说没看到,他低下眼,失魂落魄出了药铺,双手握拳,指节攥得雪白。

没走几步,几近崩溃地跪倒在雨幕里,喃喃:“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外头电闪雷鸣,天色漆黑,瓢泼大雨哗啦啦的,行人全已避进屋子,空荡荡街道上,就只他一个,在路中央,掩面长跪不起。

絮絮原想趁他在原地崩溃的时候迅速离开,谁知这梦境摇摇晃晃,一道紫电裂开天幕,雷声大作,她吓了一大跳,旋即眼前空间迅速变幻,周遭风景骤变,她诚然未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眼前黑了一黑。

这回,她在模糊中,听到有谁在唤她的名字,嗓音温和,她用仅馀的清醒神志辨识出,这声音的主人是玄渊。

她睁眼的时候,夜色朦胧,她还在疑惑这里是哪里,便被人踩了一下脚,痛得她眼泪汪汪。

她揉了揉眼睛,擡头看去,此时已是晴朗夏夜,一弯月亮挂在天幕,盈盈相照。这是玉昙楼前,灯火通明,众人在等着那盏流金玉昙花谢世。

她也记起来自己当时没看到花开,只看到花谢,万分懊悔,因此这时,顾不得什么,就往人群里挤去。

絮絮挤得挥汗如雨,蓦然听到身后有人声在唤她,接着身子一轻,便被人揽住腰身,踏风扶摇而上。

落在屋檐上,这与她曾经所历,并无一点不同。她疑心要过去重现,但——似乎有一点儿不一样,她一眼瞧见摆放在玉昙楼中那盏流金玉昙花。

它正盛开。

清灵灵的,洁白花瓣舒展,滚了一圈金边,灯火映衬之下,仿佛熔金流淌。其花白若玉质,其叶烁烁如金,花蕊独立,仿佛镶饰其间的南海明珠。

似花非花,金相玉质,美得绝伦。絮絮看去,失了神,不禁赞叹:“它这样美……难怪这样多人都来看。”

身侧人低低一笑:“是啊。”

她才醒神,下意识以为是扶熙,便往一旁警惕地退开一步,哪知侧过头一看,并非是扶熙,来人白衣胜雪,戴了一柄银质面具,将容颜遮挡得彻彻底底,只裸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藏有几分笑意看着她。

她楞了楞:“玄渊?是你……?”

他正要说话,屋檐下方的人群不知怎么,突然哄乱,但听有谁在命令道:“所有人原地不许动!”

人群立时静下来,主动立到两侧,中间迎出几人,银甲银袍,絮絮睁大了眼睛,就看到了个熟人,赵霍。

当然还有赵霍他的上司,扶熙。

他们显然在找人,那个披着银袍的青年,焦急地在人群里挨个儿查看,絮絮楞了半天,慢半拍,问玄渊:“他在找的,不会是我罢?”

玄渊点了点头,说:“抱歉,这万法阵,出了点意外,我们入了他的梦境里。”

絮絮大吃一惊,半晌:“怪不得……”怪不得他方才一崩溃,这梦境就电闪雷鸣,行将崩塌的样子。

玄渊默然叹息,这也算是阴差阳错,就好像方士们替扶熙作法,搭建个梦境,而他们入了万法阵,也是在做梦,不知哪位道友道行颇深,竟真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遇到一起来了。

大抵也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吧,虽是孽缘。

可见这孽缘有时并非一方想要结束就可以结束,因为你不知道另一方会使什么歪门邪道的手段。

玄渊原本只是想领她来看,那一夜她未曾看到的流金玉昙花的样子,——他想,大概这一情景,正也是扶熙的梦魇所在。

絮絮面无表情说:“正是这一夜,他抛下我独自走了。或许是去忙着救他心爱的女人去了吧。”

她略一叹息,接着又兴高采烈看着玉昙楼中那盏花,说:“来之前以为很美,亲眼看到才发现比想象之中还要美,玄渊,这花真的很不容易养么?”

玄渊沈默了一阵:“理论上说,唐家能养出七盏,旁人未必不能覆刻。……”他欲言又止,最后说:“不过我们还是先离开,他们很快会发现你我。”

絮絮道:“为什么?”

玄渊揽住她腰身,轻点屋檐借力跃上玉昙楼顶,居高临下,风吹碎了声音,他说:“他是梦境的主人,能潜意识感知到,……我们找到阵眼,就能离开了。”

絮絮小心翼翼问了个问题:“在这里杀人,会出事么?”

玄渊道:“你放心,有我在,他伤不了你。”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不过若是杀了他,可能会使他从梦中惊醒,从而造成极大的心理伤害。”

絮絮笑出声来,眼眸晶亮,如此夜天上星辰。

明月夜,月光如霜,夏夜有无休止的蝉鸣。

“话说回来,阵眼在哪里?”絮絮托着腮坐在屋檐上,看着下面的人群,渺小如蝼蚁,而那银袍的青年还在寻找她的身影。

玄渊在推演阵法,分了个神道:“尚未算出,但应当不远。”

絮絮寻思,不远又是多远……百无聊赖地看着扶熙找不着她,在原地团团乱转,接着阴云蔽月,她心道,不会又要下大雨吧。这梦境受心境影响的功能,委实太讨厌了。

如是一想,乌云遮去月亮。万籁俱寂,只馀蝉鸣乱响时,她竟听到他悲不可抑的嗓音,飘飘忽忽,递进耳中——“为什么还是找不到,为什么,明明就在这里,她明明就在这里的——”

絮絮暗里翻个白眼,这时找起她来了,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要利用她传递消息,还是什么——

她额头上骤然滴了滴冰凉雨点,正此时,玄渊皱了皱眉,站起身。絮絮慌忙说:“不妙,天又要下雨了,……”

接着腰身又被他揽住,他送她躲进玉昙楼第四层,低声说:“你在这等我。”

絮絮担忧地看着这行将落雨的天气,“只怕不久环境又要变了,……”

玄渊从腰间抽出一柄银亮亮的剑来,与此同时,天上闪电惊破,那剑寒芒一闪,天地暗淡下来,月光被遮尽,他深吸一口气,道:“阵眼是,帝王心。”

絮絮是万万没想到的。

已不及她反应,玄渊纵身一跃,飘若银龙,在暗淡夜色里,一剑直指那人。

他虽不是第一次在絮絮眼前出剑,但这却是絮絮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他出剑。

剑如惊鸿,毫无枝节横生,干脆利落,刺向那道孑然徘徊的身影。

絮絮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也不知怎么的,他这样的身手,她也担心他们人多势众,会伤到玄渊。

但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扶熙措手不及,只同他缠斗了几招,絮絮在四楼看得一清二楚,银剑利落穿心,血在他的心口迅速蔓延,如一朵盛开的红芍药。

阿颓:二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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