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意平,花谢念灭」

第二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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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都在破碎,有了无常,发达顺遂的人祈求永恒顺风顺水,对幸福美满不能永久而害怕,有变动才能使灾难低谷中的人看见希望。短时间内,风波不断,灾难频繁,事事不顺,对无形之中的力量产生敬畏之心,信仰在心中萌发。

母亲在侧房搭建一个小型佛堂,陆续供奉佛祖,弥勒佛,药师佛,观世音菩萨,请寺庙开光装藏,将七宝石,经文填充其中,不是空心的啦。她让木屿念诵《金刚经》并且录音,在经堂循环播放,供奉水果,清水,莲花灯,烧香,点燃烛台,进行大礼拜,双手合掌高高举起,在额头,下巴,胸口三次停顿,将身体全部贴向地面,身体发出震荡,双手在颈后合十,从头顶划到双肋,支撑起身。如此反复,父亲和木屿从未见过这样的跪拜,将姿态全部放低,虔诚谦卑。越是如此,父亲越感到愤怒,觉得荒唐,可笑,毫无意义,说:你是不是有病。

母亲不发一语,不反驳,不解释,不对抗,坦然自若,沉默一心一意地做事。

经文晦涩读不顺,木屿对自己有要求,读了几遍,直到满意才停止。此时,她对宗教并没有信仰,不过觉得念诵之时,心是平静的,意识仿佛在下沉,如同喝一碗清凉的泉水。觉得好喝,觉得舒服,如此而已。

木屿经受理科教育,对科学依然相信,不相信神灵,不相信无形之中有其他力量能带给人庇佑,只相信自己,这是大多数受过基层教育的想法。

但是当理性科学走到终极,走到人的局限无法解释的时候,很多高智科学家都是坚定的信仰者,第一学府的博士出家,国外的科学家是虔诚的基督教信徒,这其中有很多是物理学,数学的顶尖人才。可能他们已经走到了科学的尽头,带着一个闪闪发光的脑子寻找他途。

寻常人只能看见表面,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一切表象形式和抚慰自己的仪式只是自我安慰,给苦难之人一些精神寄托。母亲没有文化知识,只是单纯的迷信,纯粹的相信,一点一滴在积累,四十岁开始因为宗教而学习,她的意识结构在发生更改,中年才开始感到真正的生长。

不了解如何谈信与不信呢。信的是什么,而不信的又是什么。信奉科学,物质,相信一切看得见摸得着的事物,坚定的唯物,以理性科学的眼光看待世界是残缺不完整的,只相信有,不相信无。如何证有,如何证无。

抵抗封建迷信的方式就是一刀切,没有判断,没有经过学习,在不了解之前就否定,贬低,嘲讽的言论比比皆是,道德在持续下滑,身口意的随意造恶是没有敬畏之心,没有信仰,只相信手里的事物,必定会自私自利,甚至不择手段,没有底线。彻底的表象科学教化出的社会性动物,最缺少的是信仰,信仰道德,信仰终极,这一点不如古人。

父亲几次看不惯母亲的行为,看见这五彩缤纷的神所就闹心,或许是恐惧。他说:你做这些有什么用?我哪天给它砸了,你就不折腾了。

木屿收拢行李进入一个陌生城市:定远。她开始真正远走高飞。

定远是一座年轻而开放的城市,具有古老的历史底蕴,重要交通枢纽,是备受欢迎的旅游地。但是气候恶劣,冬天空气污浊,雾霾严重,连续一个月大大小小的雨从早到晚一直下,夏天酷热潮湿,气压沉闷。老城区破旧的危楼和崭新的高架桥呈现冲突矛盾的颓废,千篇一律的柏油马路,上下班高峰堵车严重,空气污浊,充斥着焦躁,紧张,暴戾。

木屿的高考志愿天南海北哪里都有,离家很远。第一志愿甚至在一座岛上,那是离家乡最远的距离,第三志愿录取,定远。一个她对此毫不了解的地方,但是应该哪里都好吧。不,不,这是一个与她目前气质,生存状态极为相符,但是只能让她一再沉沦,一再塌陷,加速她腐烂的城市,这个城市绝不会带来拯救。

欲念以不同的面貌、形式交替地控制身体每一个细胞。人类的贪欲如同吸血鬼对新鲜粘稠血液的执着,在得到满足之后浑身充满力量,对下个猎物更加渴望,富有激情,渴望更多,如此往复不止。

大学里,木屿依旧我行我素,任性妄为,无法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这里面有她的无所畏惧,凌晨三四点吃药,昏沉作用延长睡眠时间,直至下午醒来,睡眠十几个小时。

下午四点钟,她带着罪恶感醒来,洗澡,化妆,吃饭,吃药。冷水冲在她温热的皮肤上,每一根神经逐渐清醒过来,她试图唤醒自己的意志,头晕晕沉沉,脑袋从来没有清凉过,一直沉重浑浊,意识不清,灵魂跟不上身体在空间中移动的速度,仿佛重影,她试图麻木不仁忽视这样的感觉。

她走出寝室楼,看见天空暗淡下来,笼罩着淡淡的蓝色,没有一丝阳光,这是一个不容易有阳光的城市。她赶在下课前去食堂吃一天里唯一的这顿饭,她习惯吃光盘里的全部食物,吃饭时全心全意进食,不玩手机,不东张西望,没有人陪伴自然不需要聊天。她的生活一直有很多自设的原则,从不把食物打包回寝室,绝不在寝室吃饭,吃饭就应该在食堂,她身体里的执拗也让她与周围没那么紧张的人格格不入。她的生活真正走向自己。

食堂里闷热的空气浑浊,若等到下课,大量人群同时涌入这个空间,瞬间填满,炙热夏天里混合着不同人身上的体汗和食物的味道,风扇在头顶吱吱嘎嘎徒劳地转着,空气封闭,人群拥挤,为了饱腹依然克服重重困难蜂拥而至,出餐窗口前排起长龙,端着餐盘找不到座位,在人群的嘈杂声中进食,再排起队伍将残羹剩菜倒进垃圾桶,餐盘与垃圾桶打出咚咚的撞击声。人似乎生活在地狱里毫不知情。

一周里她只去了一节课,端正固定地坐在一个大群体里她好像被绑在凳子上,激烈声音,嘈杂人声令她思绪仿佛飘到另一个世界,所有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不能够集中注意力。

观察周围年纪差不多的同学,这个年纪的人应该什么样子,外表打扮,行为举止,言谈表情,了解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的生存状态。她一直在审视观察,试图找到关于自己在人世的位置,她的真相在哪里。

同学室友的生活不过是聚集组队打手机游戏,用平板看吵吵闹闹的综艺,躺在床上看数十集关于玄幻法术或者谈情说爱的电视剧,这一切娱乐都与自身的真实存在毫无关系,快乐的来源不能自己创造,内里空洞,一旦手机离手,网络断开就会不安,焦躁。所有人结束了高中的紧张,似乎都有想做但是不能尽兴的娱乐,而木屿没有任何爱好,她一直有个问题在心里纠缠没有头绪,不解决,不想明白,她没有方向,不知该如何度日。

关于该如何度过大学,在极端理性与极端感性之间难以取舍。理性告诉她应该做一切“正确”的事,学习要好,为丰富简历做实践,入组织,融入集体,做一个老师眼里的显眼包,那么意味着抛弃全部自我,感性告诉她做一切想做的事,那么意味着要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承担风险和责任。

可是,人的盲目往往就在于,看似走上一条稳定的,目标明确,终点明确的路,但是往往会在分叉路口不得不拐弯,走上一条少有人的窄路,也不意味着会流离失所。

木屿没有意识到无常,思想极端,绝不中和协调。而更重要的事,她没有看清自我,不知晓自己的德行。无法与人建立关系,无论出于她的意志,还是她的本能,与人世隔绝,她装不出来别人。

如果她可以像周围人一样按部就班活着,那么她就不会有选择,不会有怀疑,不会有犹豫,可是一旦体会过另一条路,灵性被放大,就会很难心甘情愿装作无知。她不会欺骗自己。

她经由堂姐引领走入世俗的第一项技能就是学会化妆,她上手很快,动作娴熟,细节精细,相比于同龄人,她越来越时髦。发小白薇与她分享当下时兴的眼影,奢侈品牌口红,能让妆容锦上添花的工具,护肤知识,香水,以及关于异性的心理。她一直是走在木屿前面的时髦女郎,那些木屿不曾做,无法接受的事物,她都先一步迈出去。

白薇浪漫卷发,发色自然微棕,眼睛天生饱含深情,款大扇形双眼皮,妩媚灵动,1米7的身高,体态丰腴,对新鲜事物接受度极高。十七岁的少女仿佛是二十几岁的都市女郎。

在那个物欲开始泛滥的时期,木屿与现世格格不入更加明显突兀,她仿佛是山洞里的人,她认为痛苦的根源在此,于是开始迎合大众,强势突破自我,做一些与她本性相背离的事,强势抵抗那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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