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烟火」

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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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虾

酒足饭饱后,靳泽林开车送他们回家,林思俞早已在妈妈的怀里入睡,车内静悄悄的,谁也没说话。

等他们一起到家后,章漾回房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了靳泽林的短信消息。

——去吃面不?

章漾下意识地想拒绝,靳泽林就紧跟着发了一条。

——楼下新开了家铺盖面,特别好吃。

——好。

章漾蹑手蹑脚地出门后,才发现靳泽林早已撑着栏杆在等她。

靳泽林发现她还穿着刚才的衣服,普通的t恤加上不过膝的背带裙,他皱着眉头问:“不冷?”

“衣服在行李箱里,我怕吵醒林叔叔和妈妈。”说罢,章漾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迷茫地看向了靳泽林,靳泽林低垂的眼眸忽地擡起,看向她说:“那走吧。”

章漾没吃过铺盖面,这次来也只是尝个鲜,没想到店里的人很多,大家都搓着手等面。

面说不上特别,但和靳泽林吃的话,这面的确是让人印象深刻的。

靳泽林总说章漾笨手笨脚,於是他会拌好面直接递给章漾,然后夹几坨肉到自己碗里,好像在无声地说:这是给我的报酬。

章漾也不甚在意,面馆里的肉总是很硬,她牙口不好,经常咬不动,又不好意思吐出来,总被噎着,不吃也罢。

吃完面后他们走在大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章漾衣着单薄,架不了呼啸的冷风。她手抱着手环绕在胸前,看着走在前面,稍微离她有些远的靳泽林,她停住脚,说:“哥,我冷。”

章漾平时不叫靳泽林哥,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哥”,让靳泽林短暂的失神,他转过身,朝她走来。

他扬着下巴,哗啦一下,黑色冲锋衣拉链拉下,霎那间衣服落在章漾身上,他帮她拉链拉到顶,一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得瑟样说,说:“看吧,不听哥的话,吃亏在眼前。”

章漾整个下巴缩在冲锋衣里,衣兜还残留着他的馀热,章漾觉得很温暖,她这次懒得计较他的中二样,笑着附和他道:“是啊,还好有哥哥。”

靳泽林里面穿着一件短袖,没露锁骨却明显看得到锁骨的形状。

那个时候还没有锁骨撑衣的说法,但章漾就觉得,这锁骨很漂亮。

因为生物钟,章漾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刚打开门就发现姜丽站门口,说:“起来了啊,刚想叫你起床吃早饭呢,起来就好,快去叫你哥。”

“啊,我去?”章漾睡眼惺忪,脑子还不清醒。

“是啊。”妈妈悠哉悠哉地下了楼,章漾眨眨眼,有了些意识,她无可奈何地努努嘴,走到靳泽林门前,心里别扭着。

门把居然转的动。

靳泽林睡觉不锁门,章漾半用手遮着眼进屋站定,一点一点地放开去看床上的他。

还好他的被子盖住他大半身体,让章漾没那么尴尬,她放下手,细心打量着他的睡姿。

他的睡姿不好看,章漾想,如果他以这个姿势站着,说他是僵尸估计都有人信。

“靳泽林,起床了。”

“靳泽林?”

“哥哥!”

“哥——”章漾声音拖的老长,靳泽林才有了苏醒的迹象,他声音低沈,有些沙哑:“干嘛。”

章漾知道他现在皱着眉头,火气要上来了,她连忙说:“吃早饭了。”

“不去。”

“去嘛,你吃了回来接着睡。”

“不。”靳泽林拒绝的很果断。

章漾叹了口气,决定使出杀手鐧,她大声地说:“那我上来了啊!”

“诶诶诶,”警钟大作,靳泽林本能地起身坐起,他撸着头发,埋怨说,“无语死了,都多大人了,还动不动就拿那一套搞我。”

“还不是因为管用嘛,”章漾说,“所以你起不起?”

“起起起,烦死了,”靳泽林长叹一口气。

小时候靳泽林也总赖床,章漾就把床当蹦蹦床,蹦跶没一会儿靳泽林就会把章漾抓起来塞被窝里,然后跑出去把门反锁了,去她屋里睡。

他们长大了,靳泽林再去章漾屋里就不妥当了,只能被迫起床。但把章漾塞进被子里,他还是敢干的。

所以说这招屡试不爽。

靳泽林歪头道:“不过你出去我才能换衣服啊。”

章漾对他了然於胸:“我出去你就继续睡了。”

“那你总不能看着我换吧?”

章漾想了想,转过了身,背对着他。

当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时,靳泽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侧,章漾压根没注意到。

“哈!”靳泽林突然凑近她耳朵鬼叫一声,像狼撕咬猎物一样,把章漾吓得够呛。

章漾回过神来,靳泽林已经站在了楼梯口,计划得逞般坏笑看她。

靳泽林!

太可恶了!

那一刻,章漾想打死他。

“多喝点奶,长高。”章漾倒了杯牛奶,推到靳泽林面前,带着点怨气。

“我都184了。”

“184男生里挺矮的。”她撇撇嘴摇头说,其实她是故意的。

靳泽林撇了撇嘴,捏着牛奶杯,问:“你确定让我喝?”

“确定。”

靳泽林举起杯子,嘴唇刚碰杯,章漾就给他抢了过来,这一幕恰巧被姜丽看见,姜丽端着盘子,生气教训道:“小漾你干嘛呢?不知道哥哥对牛奶过敏吗?”

章漾鼻子有些酸,但还是微微一笑说:“我知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这玩笑能乱开吗?要是他又过敏住医院了怎么办……”

靳泽林打断她道:“姜姨,我知道她在逗我玩呢,没事的。”

话虽这么说,但气氛一度尴尬,姜丽把咖啡递给靳泽林,把牛奶推给章漾,教育道:“以后不准开这种玩笑了,知道吗?”

“知道了。”

章漾接过妈妈推过来的牛奶,轻轻抿了一口。

林家栋从卧室出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问道;“小漾,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啊?”

“我和初中同学有约。”章漾说。

“哦,那中午回来吃饭不。”

“不回来了,叔叔。”

“那下午早点回来,我们吃海鲜。”

“好。”

“你呢?臭小子。”

“我?睡觉。”靳泽林嘴里叼着半片吐司,挥手上楼,留给章漾的,只有他愈发挺拔的背影。

“好久不见啊,我的宝贝!”阮恩静还是以前的烟熏妆,不过三年化妆技术长进了不少,看上去不再是黑黑的熊猫眼,而像是魅惑的妖女,章漾都怕自己一不小心爱上她。

阮恩静上来就是给章漾一个大大的拥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变得更可爱呢!”

“确实更乖了。”阮恩静自顾自地点头。

阮恩静姓阮,其实一点也不软,她和章漾完全相反。章漾名字张扬,可在学校里她就是个齐刘海短头发的学霸妹,阮恩静听上去乖巧,可她就是个不择不扣的爱梳妆打扮丶不爱学习的漂亮富家女。

阮恩静挽上章漾的手,感慨万千,说:“上了高中还是发现初中好啊,我那么多朋友里想来还是你最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章漾一直不知道阮恩静为什么会和她做朋友,她们的世界相差太大,可阮恩静还是走向了她。

“高考考得怎么样?”章漾问她。

“别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成绩,能上个二本我就谢天谢地了。”

“别这样说。”

“你呢?一定考得很好吧?”

章漾叹气:“很一般。”

“没事,反正肯定比我好。”

“如果你没考到满意的分数,你会想覆读吗?”

“覆读?你开玩笑吧?”阮恩静一脸惊恐地看着她,“高三一年太痛苦,我不想再经历一年了,而且覆读多丢人啊,我才不要。”

她们悄无声息地终结了这个话题。

商场装潢华丽,章漾好生新奇,阮恩静凑她耳边问:“你陪我染个发怎么样?”

时间充裕,章漾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然可以。”

章漾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坐了三个小时,她一直在旁边听阮恩静吐槽高中的同学和老师,时间过得飞快,当阮恩静做完后,章漾羡慕道:“好漂亮。”她没说谎,阮恩静本身就白,她染完粉色后更显白了,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阮恩静淡淡笑道道:“嗯!不过你真的不做一个发型?”

章漾看了看染发烫发的价格,摇头说道:“算啦。”

“没关系啊,反正我们都高考完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怕什么。”

章漾还是摇了摇头,阮恩静有些遗憾,没继续劝她,而是说:“那我们再一起做个美甲,怎么样?”

再拒绝就不好了,章漾答应道:“好。”

章漾做的是最便宜的纯色,阮恩静做的是镶钻的。

美甲做完后,阮恩静挽着章漾的手忍不住感叹道:“还是和你在一起玩开心啊,要是永远能跟你一起玩就好了。”

章漾也流露出一份对离别的不舍,说:“是啊,下次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时,阮恩静问出了在心里憋很久的问题:“章漾,你当初在八中一直待挺好的,为什么要转学回晖县呢?”

章漾明显楞了楞神,她含糊回应道:“就是啊,为什么呢。”

“快洗手吃饭,来吃热腾腾的海鲜啰。”穿围裙的林家栋把菜端上桌,招呼着刚到家的章漾。

章漾往屋内只看了一眼,就注意到靳泽林翘着个腿,悠闲自在地看着个电视。

“回来了啊?”靳泽林扭头看她,嘴里还在嗑瓜子。

章漾没理他,转身去厨房帮林家栋和妈妈端菜去了。

满桌子的佳肴美酒让人垂涎欲滴,章漾吃着海鲜,十分满足。

餐桌上,妈妈剥着小龙虾,赞不绝口地说:“同样是小龙虾,还得是你林爸吧?做的比外面好吃多了!”

林思俞抱着自己的小碗坐在板凳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屏幕,而一旁餐桌上没了林思俞,章漾也不用那么别扭地叫林家栋爸爸了。

“对,”章漾笑了,真诚地夸赞道,“叔叔做的海鲜比外面好吃。”

“哪里哪里。”林家栋嘴上谦虚,心里倒是满足的很,连嘬了好几口小酒。

林家栋夹了好几只小龙虾放章漾碗里,说:“喜欢吃就多吃点。”

“好。”

小龙虾裹着鲜红的辣椒,夹起来还滴着油,章漾才剥了两只虾,指尖竟火辣辣的疼。

她擦干净手,拿起筷子,却不知道夹什么。

小龙虾还是源源不断地进了章漾的碗里,可她半天没动,靳泽林问:“怎么不吃了?”

说罢,他娴熟地夹了一只小龙虾,虾尾放入口中,舌头随意拨弄两下,一堆残壳就落在了桌中。

“我刚做了指甲,”一想到林家栋专门为她做了小龙虾,如今她却不能吃,章漾有些羞赧,甚至不敢直视林家栋疑惑的眼神,“有点不太方便吃。”

“你做指甲了?”林家栋皱起眉,又恢覆神色,笑着对她说,“没事,还有那么多吃的,想吃什么夹什么。”

“好。”章漾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姜丽面色不悦,颇有些教训意味:“你林爸特地给你做的,你不吃怎么行?”

“我也想吃啊,但是……”章漾欲言又止。扫兴的确是她,她无法辩驳。

听到章漾说想吃,林家栋指使道:“靳泽林,听到了没?还不帮妹妹剥虾!”

靳泽林睨了他一眼,回应说:“这么想帮你自己怎么不帮?”然后转头望向章漾说:“哪有那么麻烦?直接吃都不会?”说罢,他娴熟地夹了一只虾,放入口中,舌头随意拨弄两下,一堆残壳就落在了桌中。

好像是如此简单。

而章漾跟着他一步一步做,才发现这很难。

她舌头不灵活,总吃不干净虾肉,姜丽看着残壳,嫌弃道:“你看看你,这还有那么多虾肉都没吃,这不是浪费吗?”

章漾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望了他们一眼,“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随后径直上楼去了。

“嗨,这孩子的臭脾气,别管她,我们接着吃。”

叩叩叩——

章漾没理进卧室来的姜丽,自顾自地躺在床上,看着手中的书。

“还在生气啊?”姜丽把面放旁边的桌上,坐在了床角,给她掖了掖被子,嘿嘿笑着,“你想想,你林爸辛辛苦苦给你做了那么多,你一口都不吃,不说你说谁?”

章漾看着妈妈的眼睛,很想问她,为什么要那么怕林家栋,可她想了想,没再问下去,而是诚恳地道歉道:“妈,我知道我做错了,你代我给林爸说一声对不起。”

姜丽摸了摸章漾的头,笑着说道:“这才是妈妈的好孩子。”

姜丽拉过章漾的手,抚摸她的指甲:“这个指甲做的不错啊,好看。”

章漾勉强“嗯”了一声,姜丽又说:“饿了吧?来吃面。”

面条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龙虾,章漾不怄气了,眼睛直接亮了:“还是妈妈对我好!”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是是是。”

姜丽看她开心地吃着面条,捞了捞她眼前的刘海,还不忘继续宽慰道:“还有你哥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和他计较。”

不提他还好,一提他就来气,章漾恨恨道:“刀子嘴豆腐心?我看他是刀子嘴铁块心。”

“哪有你这样说哥哥的?”姜丽被她的说法笑得合不拢嘴,“你哥要真这样,他就不会给你剥虾了。”

章漾手里的筷子霎时顿住,她惊讶地问:“他给我剥的虾?”

“是啊。”

章漾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道:“他不是有洁癖吗?”

姜丽笑了:“就是因为他有洁癖,但还是用手给你剥了那么多虾,才更说明他刀子嘴豆腐心嘛!”

“哦……”

姜丽语重心长地说:“别看你俩是重组家庭的孩子,我看靳泽林对你跟亲妹妹也差不多一样了,你以后也少和你哥斗嘴。”

“不就剥个虾吗?这有什么?”章漾嘴硬道。

姜丽打趣道:“虾是他剥的,面是他煮的,这还没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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