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晚餐结束，沈千意收到了自己弟弟沈明旭发来的祝福短信，只粗略扫了一眼，她就将短信彻底删除。
她和沈明旭向来没什么姐弟亲情，以前沈宏业还健康的时候，沈明旭这个弟弟也从来没把她当回事。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沈明旭衣食住行全要仰仗她这个姐姐，态度若是不端正一点，沈千意有的是收拾他的法子。
往年沈明旭过年是不会跟她发短信的，上次刘嘉翠来公司闹了一场后，沈千意就停了沈明旭的生活费。
沈明旭已经成年，她这个当姐姐的可没义务一直养着他。
至於刘嘉翠愿意把自己的私房钱给他，那沈千意也管不着。
当然她要是还不识好，那更绝情的事情沈千意也不是做不出来。
沈明旭倒是比刘嘉翠更识时务，但是没用，虚情假意她见多了，沈明旭妄想这样打动她，真是天真。
沈家这群人的关心以前没有，以后她也不需要。
那群被祁年气走的亲戚，这会儿也没离开祁家，都坐在客厅看电视。
祁家没几个人爱看春晚，不过祁老爷子喜欢，这群人也乐意奉承陪伴，时间一到，就有人上楼把老爷子和老太太请下来。
这种阖家欢乐的戏码，祁年向来不会奉陪，他给身旁的沈千意递了个眼神，沈千意会意，两人正打算悄无声息出去的时候，祁老爷子的眼神跟雷达似的扫了过来。
“春晚开始了，你们要去哪儿？一大群长辈都在这呢，招呼都不打一声像什么话？”
祁年脸上的笑意渐渐落下，双手也不自觉握紧。
都这么多年了，老爷子还是一点儿也没变，训斥他的时候从来不会分场合，也不会给他留什么面子。
明明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也不知道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他身体不好，祁年又不敢顶嘴，万一不小心把老爷子气死，他身上又得再背条人命。
以往这个时候，祁年都是低头静静听老爷子训斥不辩驳一句的。
今天却有些例外。
沈千意在他情绪紧绷的时候，将他握紧的手指一根根松开，然后和他十指紧扣，很小的动作，祁年心里却忽觉有阵暖流划过。
以往一个人的时候，他可以努力让自己不去计较，但今天沈千意和他一起，他不能让她跟着受委屈。
只是他还没开口，身旁的沈千意就道：“我和祁年还年轻，关於怎么做人这方面的确应该好好跟爷爷您学学。”
她这话说得没什么起伏，却让祁老爷子无端听出几分讽刺。
眉头不自觉拧在一起，沈千意又缓和了语气：“我们夫妻俩刚才吃得太撑，想出去消消食，爷爷您不会介意吧？”
祁老爷子没说话，只重重哼了一声。
沈千意这态度看似得体，实则句句都把矛头指向他。
他不过就是想挑挑刺，祁年他们想做什么他才懒得管呢。
屋里的亲戚好不容易才从祁年手上解脱，这会儿巴不得他出去，有人忙不叠就出来打圆场，很快两人就得以脱身。
老宅外面到处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屋里也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可惜这样的热闹从来都不属於他们。
冬日夜里呵气成霜，两人手牵手在外头花园散步时，祁年忽然说了句“抱歉。”
在络绎不绝的鞭炮声中，他这声抱歉显得极其模糊，不过和他手拉手的沈千意还是听见了。
彩灯将两人身影拉长，沈千意挠了挠他的掌心：“跟我还这么见外？”
“不见外，就是觉得大过年的还给你添堵，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罢了。”
沈千意家里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原本他应该让沈千意在他家里感受一下亲情的温暖，遗憾的是，他的家庭比沈千意的家庭还要糟心。
而且他也做不到像沈千意那么爽利。
糜烂的伤口就应该一刀剜掉，而不是像他这样拖泥带水，任由它持续溃烂。
以后他再也不会回来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沈千意摇头：“这哪算添什么堵，老爷子脾气再差说话也有尺度和分寸，面对我这个孙媳妇时，他还是会讲究点礼节。你没跟我家里人接触过，你不知道他们那才叫真跟人添堵。”
好不容易才把公司救回来，刘嘉翠还妄想插手，甚至在公司安插自己的眼线，这一桩桩的破事沈千意都懒得说。
祁老爷子这点脾气对她来说完全是小儿科了。
再说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三次，跟这种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人实在用不着争辩什么。
沈千意这话说得十分散漫坦荡，见她完全不在意，祁年心里也轻松许多，玩笑似的说道：“以后谁要是给你找不痛快，你跟我说，我替你收拾她们。”
沈千意也笑：“那以后你爷爷要是再骂你，你也记得告诉我。要记住，你现在可是有人撑腰的。”
旁边的祁年开怀大笑，沈千意欲言又止的瞄了他一眼，心里有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而祁年似乎和她心有灵犀，笑了一会儿，擡头看着前方问她：“是不是好奇我爷爷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
沈千意“嗯”了一声，“能说吗？”
“这在祁家又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不能说的。”祁年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中，慢慢道：“我出生那天，我爸赶到医院看我们母子，在路上发生了车祸，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祁老爷子这辈子就生了一个儿子，这儿子从小到大都特别优秀，他的骄傲和喜爱自是无法言表。
可惜天妒英才，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只活到了三十岁。
车祸是早有预谋的商业寻仇，肇事者也是当场死亡，两个老人连个报覆打击的对象都没有。
虽然祁年才是那个最无辜最可怜的，但是和自己心爱的儿子比起来，他这个孙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出生是祁家一切祸根的源头，祁老爷子不恨他又能恨谁呢。
沈千意紧紧抿唇没有开口，只是握住祁年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看着她眼里涌动的情绪，祁年又反过来劝慰她：“也不用觉得我很可怜，老爷子虽然对我严厉，一直不喜欢我，但是不也把我养这么大吗？祁家少爷该享受的东西，他们半点也没少我的。”
况且还有祁汀这个一直护着他的哥哥。
那时候，老爷子对他们兄弟两人都很严厉，每天都会给他们安排各种学习任务。
祁年天资平平，从小就不属於聪明那一挂，每次他犯了一点儿小错，等待他的就是严厉的责罚。
别的小朋友被批评都能躲到爸爸妈妈怀里撒娇，而他只能偷偷摸摸躲到后花园哭鼻子。
幸好有祁汀陪伴，他学不会的，祁汀就会加倍去学，他不想做的，祁汀也一手揽过，他偷偷抹眼泪的时候，祁汀还会笨拙安慰他，给他讲一些不好笑的笑话。
他从小没享受过父爱，但是祁汀给他的一点也不比父母给的少。
那些人还想挑拨他们兄弟俩的感情，也不看他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祁年在外头无法无天，外人自然也想象不到他这些年的艰辛，他的父母在祁家也是不能提起的禁忌，个中秘辛，自然没有多少人知道。
沈千意嫁过来几年，也只隐约听说祁年父母去世得早，压根就没想到其中还会有这么多曲折。
沈默半晌，她又问道：“那你的母亲呢？”
“我的母亲啊......”祁年刚才刻意略过，倒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母亲是在他六岁那年去世的，按理说祁年应该对她印象深刻，可实际，祁年对她的印象也只是比对自己父亲的印象深那么一点。
只记得母亲长得纤瘦柔美，皮肤白得接近透明。
生下祁年后，她就因为产后抑郁搬到另一所房子独居，每个月祁年能去看她一次，然而每次母亲看到他都神色覆杂泪流满面，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特别敏感，以为母亲也不喜欢自己，久而久之，祁年就不想再去看她了。
后来的每一次见面，都是祁汀一个人去的，有次祁汀回来后摸了摸他的头，在他懵懂的眼神中说了一句：“以后哥哥会一直保护你的。”
在祁汀说完这话后不久，就传来了母亲病逝的消息。
祁年对自己母亲的感情很覆杂，他没怎么享受过母爱，但母亲死的那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好久。
两人相处时间太短，年幼的祁年也没办法从自己有限的记性中记起母亲的好，哭也是因为觉得自己彻底成了没爹没妈的小孩。
以前不能理解母亲的痛苦，随着年岁渐长，他也慢慢明白，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温柔美丽的母亲应该也会喜欢他的。
只是那时候的她连自己都厌恶，又哪有多馀的精力能分给自己的儿子呢。
远处的鞭炮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烟花一簇一簇从天空划过，沈千意停下脚步抱住祁年，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嗓音闷闷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隐隐能感觉到祁年的脆弱缺爱，也猜到祁年并不像表面这样光鲜。
只是一直秉承着祁年不说她就不问的态度，从来没有深究过。
若是早点知道祁年的身世，她这几年肯定不会对他这样冷淡。
沈千意环住祁年的腰，仰头道：“没关系，从今以后，这世上不止你哥疼你，我也会疼你的。”
更新有点不稳定，不过这本是短篇，后面剩不了多少字了，不想等更新的小可爱可以等完结后再看。【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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