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习惯坐於后座的沈千意识趣上了副驾驶。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是半个月前，两人争吵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沈千意倒不是个记仇的人，就是不知道祁年到底是何想法。
车上一如既往的安静。
沈千意看了一眼目不斜视，专注开车的男人，率先开口询问：“你找我有事？”
祁年嘴唇轻启，点头“嗯”了一声。
沈千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一只手搭在车窗上随意的支撑着自己的脑袋，目光不带任何掩饰的看向祁年，明媚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狐疑。
追问道： “什么事啊？”
她是真的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祁年突然做出这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沈千意这句“什么事啊？”不似工作时的强势，说话的腔调也少了几分冷厉，放松下来的她连语气都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温柔。
听得祁年心里有点燥。
沈千意一直等着他的回覆，直白的目光一直留在他身上，未曾挪动分毫，祁年喉结不自觉滚动，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在如此狭窄又封闭的空间里，祁年很不习惯沈千意对他的打量，他甚至感觉到面向沈千意的那半边身子都不自觉开始发烫。
“我订了位置，先去吃饭。”
沈千意也自动把这话理解为：先吃饭，吃完再谈正事。
明白祁年的意思后，沈千意便转头打算静静听他的安排，不过收回视线那一刻，她发现祁年的鼻尖上冒出了几滴汗，白皙的脸上也带着点不甚明显的红。
“你好像很热？”
“要不把车窗打开吧？”
“我不介意的。”
沈千意身体一向不错，吹一会儿风也不至於感冒，作为伴侣，她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关心一下祁年的身体。
不过这种天气还能热出汗，看来祁年身体有点虚，有时间得让刘阿姨好好给他补补。
不知道她心里小九九的祁年，侧头看了她一眼，用一种极为平常的语气说道：“我介意。”
ok，就当她又多管闲事了，沈千意识趣看着窗外，不再主动开口。
两人去的是一家法式餐厅。
祁年老早定了位置，一进门，就有侍应领着两人入座。
西餐厅沈千意也去过不少次，但没有哪一次让她感觉到如此怪异的。
也不知道是祁年不懂还是对这种事根本不在意，选的这家西餐厅虽然环境安静清幽，但这里很明显是专门提供给那些甜蜜的小情侣的。
进来不到十分钟，前后左右，就有四个男人在先后向自己的女朋友求婚。
整个餐厅都被粉红色气泡包围着，被迫吃了一嘴狗粮的沈千意真是觉得又好笑又无语。
馀光瞥向对面的祁年，那人面无表情，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大约是真的不在意。
沈千意不由得想起当初祁年的求婚。
说是求婚也算不上，那时候她刚回国，为了即将破产的宏业忙得焦头烂额，资金短缺严重，求助无门，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和沈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祁氏站了出来。
“想要祁氏融资可以，但你要答应和我联姻。”这是两人久别重逢后，祁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子，自带睥睨人间的高高在上，说出这话的时候无情又冷漠，仿佛真的只是在谈一笔生意。
对此，沈千意没有任何异议，从回国那天起，她就有了婚姻不自主的自觉，而且，以当时那样的情况来说，嫁进祁家她也不算委屈。
她不明白祁年为什么会对沈家伸出援手，但她仍对祁年心存感激。
所以哪怕这几年祁年脾气古怪，沈千意也竭力忍了下来。
平日里忙於工作，她也甚少和祁年交心，完全不懂祁年心中想法，但她隐隐明白，祁年敏感多愁，是个需要亲人多多关爱和呵护的男人。
在这点上，她做得并不好，祁年并不是位称职的丈夫，她也不见得是个好太太。
沈千意一向把感情和生意分得很清楚，她知道自己和祁年的结合并不是因为爱情，所以对这段婚姻从头到尾都没有期待。
只是这会儿气氛使然，想到往日种种，心中却又莫名一梗，带着点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失落。
这时，桌面被人轻轻扣响，沈千意骤然回神，脑子里混沌无措的思绪一下散去，擡头望向祁年时眼神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抱歉，刚才想起了公司的一些事情。”
往日的祁年，听到这话肯定已经冷唇相讥，此刻他却只是稍稍拧了拧眉头，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沈千意抿了抿唇，玩笑似地说道：“没办法，谁让我天生劳碌命，一刻也闲不下来呢。”
这话虽然有自嘲的味道，却也是事实。
不管是上学还是做生意，沈千意都不是属於天赋型的，她上学能一直保持年级第一，和她没日没夜的做题是分不开关系的。
这世上不存在什么不学就能考满分考名校的天才，至少沈千意认识的学霸，每一个都在背后付出了无数的心血。
这些事情不用她说，祁年也知道，他眼中的沈千意，永远都是努力奋进，做任何事都力争第一的。
气氛在两人一来一往的回答中渐渐回笼，加上西餐厅里刻意营造出来的氛围，沈千意慢慢放松下来。
侍应生上菜的时候，推车上还摆放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直到祁年站起身将玫瑰花递到她面前时，沈千意都还没有回神。
长这么大，她并不是第一次收到花，当初在国外的时候，追求她的人不少，送的花也是五花八门。
沈千意对鲜花兴趣怏怏，那些花束不是拒收就是进了垃圾桶，未曾在她心中掀起过半点涟漪。
但祁年送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手上动作比大脑反应更快，双手接过玫瑰时，沈千意笑着对祁年说了一声谢谢。
男人好像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回了她一句：“你喜欢就好。”
其实送花之前祁年也不是没有忐忑过，他既怕自己的举动太过突兀，又怕沈千意不给面子让他难堪。
可能是周围的情侣给了他勇气，最终他还是将花送了出来。
看到沈千意弯起的嘴角，祁年擡手摸了摸鼻尖，掩饰住了自己脸上的笑意。
没想到，看起来难搞的沈千意居然这么好哄。
7枝玫瑰花的花束并不大，但香味浓郁，时不时就会窜进沈千意鼻腔，扰得她整个大脑都乱乎乎的。
於是她说出了一句平时打死她都不会说出来的话。
“所以，我们这是在约会？”
约会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沈千意都被自己惊到了。
可又是西餐，又是送花，这不是约会是什么？
进来之前她还以为祁年定位置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餐厅的环境，但之后的举动就证明了其实他什么都懂。
沈千意真是快被这人搅糊涂。
没想到祁年还真的承认了。
“是！”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说辞，这会儿男人从容解释：“上次把你一个人留在老宅，我很抱歉，今天特意向你赔罪。”
沈千意单手撑着下巴，略带打趣：“我们俩之间向来只有我哄你的份，这次倒是反过来了，看来太阳真的是打西边出来了。”
结婚这么久，祁年可真没少作过，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和她闹很久，对此，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冷处理，偶尔需要祁年配合扮演恩爱夫妻时，也会放下身段哄哄他。
这次祁年主动道歉赔罪，真是新鲜。
对於她的指控祁年也没反驳，以前是自己用错了方式，导致两人关系越来越僵，以后，他不会再那样了。
这场名为“约会”，实为赔罪的晚餐，过程对沈千意来说还是很舒心的。
虽然话题一直都是由她在引导，但祁年很给面子，每次都接了她的话。
直到离开餐厅，沈千意的好心情都还持续着。
回家的路上，车流涌动，沈千意抱着鲜花欣赏了一会儿，在走走停停的车程中开始昏昏欲睡。
这段时间一直忙於工作，很难得能睡一个好觉，明明只是去吃了个饭，她却感觉特别累。
这时祁年伸手替她将副驾驶的椅座调低了些，嗓音低缓，轻声道：“累了就睡会。”
沈千意感觉自己眼皮越来越重，点了点便靠在椅子上，很快安静的车厢里就能听见一阵细微又均匀的呼吸声。
一路上，她没有醒过一次。
车子到了筑梦园的别墅，祁年并没有急着下车。
熄了火，解开安全带，侧目凝视着沈睡中的沈千意。
橘色灯光透过玻璃打在她脸上，给沈千意明媚的面容添了几分温柔和恬静。
她是天生的美人坯子，打小就长得漂亮，高中时整个人冷冰冰的，带着几分不可高攀的姿态，很少有人能入她的眼。
每次下课，祁年都会和自己那群狐朋狗友站在走廊喧哗吵闹，听人说话的空隙，眼神总是情不自禁透过窗户看着教室里埋头做题的她。
就像现在一样，明明努力克制，又忍不住沈沦。
祁年的视线落在沈千意脸上很久，看着那张娇艳的脸，忍不住伸出了手。
这时，沈千意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眸。
祁年倏地收回手。
有点遗憾，但是他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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