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接下来的看到的,未必是真!”陆独将手中的钢刀当胸一横。
“知道了!”胡小过高声应道。
却只有胡小过的声音。
陆独环顾四周,发现炎双双、王连生,皆没了踪影,黑暗中,只剩他和胡小过两人。
连方才围拢上来的尸傀也不见了。
只有一辆孤零零的马车。
太阳在天上,缩成了一个鹅黄的光点,周遭漆黑如墨,只余阴风呼啸。
幻境!
陆独皱眉,这怕是有些麻烦。
陡得,脚边地下,有森森白骨破土而出,抓向他的脚踝。
陆独蹬步跃起,躲开了这一抓,可没想到,半空中,一只鬼婴小脸狰狞,七窍流血,张着满口细碎的尖牙,向他咬来。
陆独抽刀就剁,刀上腾起滚烫的热浪,直将那鬼婴划作两半。
但刀锋所触,却空若无物,鬼婴的身子在空中氤氲飘散。
又是幻象。
陆独脚尖轻点,落在地上,可刚一落地,身后黑暗里,就现出一具苍白腐烂的尸体,僵直的挥着手向他抓来。
呲拉!
陆独闪身让过这一抓,但衣袖仍被手爪扯开了一道口子。
这不是幻象!
陆独横刀斩去,将这具尸傀自胸口断为两截。
但有更多的尸傀从黑暗中现出身形。
马车前,胡小过也不含糊,手中木剑当胸竖的笔直,一只手捏了一张符箓,拂在剑脊上,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符箓上青光一闪,整柄剑上便罩上了一层盈盈绿光。
有藤叶枝蔓从木剑上盛开,化作一片郁郁葱葱,向身周延伸,不须臾,就在身周三尺形成了一片小小的藤蔓森林,在黑暗中盛放着绿光。
三尺外,数十只尸傀低吼咆哮,正舞动手爪,与飘荡的藤蔓搏杀。
青叶飞舞,藤蔓飘摇,不断有尸傀的躯体被撕碎,但其中的多数,都化为了黑烟残像消失。
真境幻象,难以分辨。
陆独手中单刀狂舞,无论真假,皆一斩两断。
但黑暗里的尸傀影影绰绰,不断向两人扑来,似是无穷无尽,只片刻,他的额前,就挂上了汗。
这边胡小过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他的脸色见白,额角汗水涔涔而下,显然持续施展这样的青木术法,消耗极大。
他身周的青光枝蔓,渐从三尺,被压缩到两尺,还在不断缩小,眼见着便要后继无力。
他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
如此源源不绝,怕是不出半个时辰,我就要力竭。
陆独一边横斩眼前的尸傀,一边皱眉苦思破局之策。
幽虚阵,有真景,也有幻境,亦真亦假,极难分辨。
他猛地催动剑气,炽烈的剑光在空中画了个金红色的圆,将围上的尸傀齐齐拦腰斩断。
时节如流廿四剑,大暑。
两人的身边空了一大片。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有半刻,我怕是就要支撑不住啦。”胡小过抹了一把汗,虚弱地笑道。
“这么打,空耗真气。“陆独一刀又斩断了一具尸傀,冲他说道。
“兄台的意思是……”胡小过苦笑。
“幽虚阵的确邪门,身在阵中,如同进入了梦境,你一定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却又一定要相信自己听到的。”陆独的声音低沉。
“喂喂,说人话,听不懂啊!”胡小过的脸色更苦。
这时陆独闭上了眼。
“兄台,你在干什么?不会是放弃了吧……”胡小过喊道。
尸傀源源不绝,朝着二人聚拢。
胡小过见陆独闭着眼,似是胡乱的挥舞手中钢刀,但每一刀斩下,必有一个尸傀被劈做两截,断肢残骸滚落,并没有化为黑烟消散。
皆是真实,并非幻象。
也有尸傀嗬嗬低吼,挥舞着手爪抓向陆独,但陆独却压根也不理会,任由手爪幻化成虚影,透体而过。
那些,又皆是幻象。
胡小过瞪大了眼睛:“兄台,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独依旧紧闭着眼睛,缓缓说道:“幽虚阵内,所见未必是真,但听到的,却绝对非假。你要听风,仔细感受风的流动,当有破风之声,便是敌人暴露位置的时候。”
说着,他又是一记下劈,撕裂了一具尸傀。
胡小过有样学样的闭上了眼,他的眼前黑暗,耳边传来枝叶藤蔓舞动的乱风呼啸。
凝神倾听。
听。
再听。
乱风之外,似乎有一股风在平稳的流动。
直到一声兵刃划破空气的锐啸撕开了这股平静。
胡小过心中一动,骈指在剑上一抹,法诀催动,周身的藤蔓高高昂起,直刺前方黑暗。
伴随着锋锐入肉的扑哧一声,还有一声凄厉的惨叫。
胡小过睁眼,见眼前飘舞的藤蔓上,高高的串着一个人。
这人一身黑袍,头戴黑色斗笠,脸上罩着鬼面,却是个牧尸人。
这牧尸人被数茎藤蔓捅了个对穿,软软的挂在空中,血,正顺着枝叶,沥沥滴下。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牧尸人的手,紧紧的抓着藤蔓。
“障目,方能见山。”胡小过倒持着木剑,摸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一派世外高人的范儿。
“悟性不错。”陆独暗暗点头。
胡小过得意的一昂头:“正所谓云从龙,风从虎,我的一身修为,皆在东方青龙,自然对风云之法多有习练,这听风之术,倒也是信手拈来。”
可他话音未落,一只枯瘦的手陡得从黑暗中伸出,扯住了他的后颈。
陆独一刀斩下,鲜血飙射,只听得黑暗里迸出一声惨叫,便再没了声息。
钢刀上,鲜血淋漓而下。
胡小过摸着后脖子,一脸的后怕:“我了个广德天尊,险些得意忘形,遭了大祸。”
“然而心性不行。”陆独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忽有喊杀声从身后传来。
陆独回头,却见是王连生背靠着马车,正舞着刀,奋力厮杀。
他的一旁,炎双双眉头微蹙,双目紧闭,正坐在地上调息,似是受了伤。
与他们对阵的,却不是尸傀,而是无数飞虫。
这些虫子乌黑油亮,背上生着细密的尖刺,正扑腾着甲壳翅翼,飞在空中,向两人飞撞而去。
乌泱泱的黑云一般。
阴血蛄,陆独的目光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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