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着逛着,人流渐稠,陆独打眼一看,前方屋瓦金黄,建筑雄伟,竟是到了一处庄严的所在。
大慈恩寺。
这大慈恩寺是整个雁州地界儿最出名的释门寺庙,香火鼎盛,香客盈门,每日里,光是来上香拜佛的居士信徒,就不知凡几。
寺也建得恢弘,红墙金瓦,金碧辉煌,单那大雄宝殿,就足有十数丈高,殿内金身灿然,梵音缭绕,极具庄严肃穆的气象
寺前,青石板路的尽头是极宽阔的台阶,台阶上,便见到了寺门,朱红的门头上,正写着“慈恩寺”三个大字,门两侧,挂着两列小字,上书“一花一佛一世界”,下书“三摩三藐三菩提”,端的是宝相庄严,仙气渺然。
而此时正值早课,来进香的香客摩肩接踵,络绎不绝,正沿着那台阶,缓缓向寺里走去。
台阶下的宽阔青石板路上,有无数商贩叫卖,没办法,这里正是雁州城人流最稠密的地方,商业也自然繁盛。
有卖香火的,有卖小吃的,有卖经书法器的,也有卖珠宝首饰的,热闹异常。
陆独与王连生嘴里叼着糖葫芦,信步走着,感叹这雁州虽是边塞,但毕竟是东西通衢之地,倒也是繁华热闹。
这时,一个摊位吸引了陆独的注意。
那是个算命测字的摊子。
摊子后,站了一个年轻的道士,手里一柄拂尘,背后一柄长剑,看起来逸尘脱俗,仙气飘飘。
可不就是胡小过?
陆独只觉得脑瓜子有些懵,合着这就是你跟踪的方式啊。
他走到摊前,看着胡小过。
“这位善信,可是要卜卦?”胡小过手里拂尘一甩,一派高人风范。
陆独也不说话,看着胡小过表演。
王连生倒是来了兴趣,朝胡小过拱手道:“不知道长能算什么?”
“生老病死,姻缘财禄,无所不算,无算不准。”胡小过傲然说道。
“哦?”王连生看这道人甚是年轻,有些不大相信:“算一卦需多少钱?”
“占卦算命,先问前事,有缘者分文不取。”胡小过一派的仙风道骨。
“分文不取?”王连生眉头一皱:“那你先给我算算。”
“敢问官爷的生辰八字?”
“庚寅年,甲申月,戊戌日,丁巳时。”王连生熟练的报出了八字。
“庚寅年……官爷今年三十有五,甲申月……唔,甲木申金,金克木,乃是无根栋梁之才……”胡小过眉头微皱,煞有介事的掐指。
半晌,胡小过的眉头渐疏,他一拍大腿,赞叹道:“官爷的命相不错。”
“哦?”王连生来了兴趣。
“官爷前半生顺风顺水,虽无波折,但也无甚建树,直到四年前遇了贵人,从此一飞冲天。”胡小过说着,看了陆独一眼:“官爷生性刚强,然刚强易折,多亏贵人调和,方能有如今建树。官爷只需牢记:魁罡主人莫心急,否极泰来花自开。”
王连生听了连连点头,心说这道士有点鬼门道,自己在衙门当差,庸庸碌碌,奈何性格刚强,极易得罪人,因而一直爬不上去,没想到四年前遇上了陆哥儿,助自己办案如神,两年下来功绩彪炳,当上了这州府的捕头,可不就飞黄腾达了么。
他又想到昨日陆独又办下了那一桩边军的案子,当真是自己的贵人,这道士说得着实不错。
但这时,胡小过话锋一转:“然而成也贵人,败也贵人,这贵人今年会给官爷带来一大劫,度过了,一切好说,度不过,怕是有血光之灾。”
听到这话,王连生怫然不悦:“大劫?什么大劫?”
胡小过不答,指了指天:“天机不可泄露。”
说罢,他朝王连生伸开了手:“承惠二十两。”
“二十两?!”王连生瞪大了眼,他一个月的俸银也不过七两:“你怎么不去抢?”
王连生嚷嚷的极大声,吸引了周围香客的目光。
“你在此公然滋事,扰乱西市的秩序,今天必要将你拿到衙门问罪!”王连生声色俱厉。
见有公人在此拿人办案,没一会摊前就聚了七八个人,对着胡小过指指戳戳。
这下可热闹大了。
胡小过一看周围人都聚了过来,知道不好,赶紧拉住王连生的手,小声哀求道:“官爷,官爷,恕罪啊!是小人让猪油蒙了心,惊扰了官爷……”
“要不这样,我看您旁边这位小哥,面相清奇脱俗,似是有缘人……不如这样,我替小哥也算上一卦,就当抵了此前的卦银如何?”
王连生气呼呼的甩开他的手:“如此也罢,不然我非治你个公然滋事寻衅之罪!”
胡小过抹了一把冷汗,看向陆独,笑得谄媚:“这位小官爷,可否让小道也给您卜上一卦?”
“官爷就是官爷,什么小官爷?”王连生眼睛一瞪。
“是是是,官爷。“胡小过点头哈腰,哪还有方才的道骨仙风。
“可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陆独看着胡小过。
“无妨,无妨,小道我也算有些道行,便给官爷起一卦如何?”胡小过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三枚铜板,放在了卦台上。
陆独认得这东西,六爻起卦。
“你确定要起?这六爻卦算的是天道,偷天之命,越算,命便越薄。”陆独微微皱眉。
胡小过微微一笑,又恢复了高人的风度:“六爻一旦抛下,大凶上善,皆在念起缘落,官爷起卦便是。”
说着他将三枚铜板扔进一个小小的盅内,递给陆独:“官爷,请掷吧。”
陆独在卦台前坐了下来,接过那小盅,随意的摇了两下,将铜板往卦台上一撒,这卦台上是一幅太极八卦的勾玉图,三枚铜板就在阴阳勾玉上滴溜溜的旋转,良久,才停下。
三枚阳。
“初爻,老阳。”胡小过摇头晃脑,在一旁的纸上画了一道横,旁边,又打了个圈。
陆独点了点头。
“初爻,还看不出什么,不过上来就是动爻,倒也不多。”胡小过摇摇头:“请再掷。”
“二爻,老阳。”胡小过的眉头微皱,在方才那一横的上面,又画了一横,旁边,还是打上个圈。
“请再掷。”
陆独再掷。
“三爻,老阳。”胡小过的眉头深深的皱起。
“四爻,老阳。”
“五爻,老阳。”
胡小过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看向身旁纸上五道整整齐齐的横线,和五个规规整整的圆。
陆独手里摇着小盅,微微一笑:“可要再掷?”
“五爻皆是老阳,小道从未见过如此卦象……”胡小过擦去了脑门上的汗:“这五爻又皆是动爻,有变卦之相,只有第六爻出了,方才解得!”
“请官爷,再掷!”
陆独也不推脱,他摇了摇手里小盅,随意的将三枚铜板抛出。
铜板落在了卦台上,围着那太极八卦图滴溜溜的转,终于,有两枚铜板停了下来。
两枚皆是阳。
胡小过抹了把汗,莫非……是用六,利永贞?他微微松了口气,此为大吉的卦象。
最后一枚铜板终于啪啦啦的躺了下来。
阴。
三枚铜板,二阳一阴,此为少阴。
“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胡小过看着铜板,喃喃的说道。
他猛地抬眼,直勾勾的盯着陆独,眼中,精光流转。
他看到了红黑色的火,正在熊熊燃烧。
陡然一抹乌金横过天际,向他斩来。
这一斩,如天地倾覆。
胡小过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的眼睛里,正有两行鲜血顺着脸颊滚落。
卦台上,三枚铜板已裂成了数瓣。
“你……没事吧。”陆独走上去,将他扶起。
“业……业火……”胡小过浑身颤抖,指着陆独颤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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