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元，你以前，讨厌过我吗？”
她问出来。
她竟然问出来了。
她记得年少的他看她像看不祥物件般，避之唯恐不及。也记得他成为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后见到破烂不堪的她却毫无忌讳的将她捡了回去。
今日之前，她不曾细想这中间他的态度差异，直至此时此刻，她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非常了解李恪元”。
高冷的，温和的，从容不迫的，大发善心的……她见过很多面的李恪元，但这些也不全是李恪元。
她疑惑，她好奇，她迫切想多了解李恪元一些。
于是，她脱口而出。
“你讨厌我吗？”
但她的问题，似触碰了李恪元的什么禁区似的，他突然呼吸一滞，面容倏然严肃，不可思议的望向她。
紧接着，他紧抿着唇，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向她走来。
沈嗅薇莫名感到一丝紧张，呼吸不自觉的粗重起来。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手机疯狂震动，为纾解心头紧张，沈嗅薇立刻划开接听键。
“喂。”
【我是袁放真。】
“袁总？”沈嗅薇很意外，“找我有事？”
李恪元已在沈嗅薇身前站定。
他泠泠看着她，抬手，手掌摁门，轻轻一推，他关合上了刚刚被沈嗅薇打开的房门。
【我刚刚遇到丽总，与她刚聊完事，听丽总说，你很喜欢苏日新导演，苏导演最近筹备了一个出道十周年作品展，你想不想去看，我有票。】
李恪元又朝沈嗅薇迫近一步，沈嗅薇下意识后退，她后背立刻抵住冰冷的墙。
李恪元却没有停止压缩距离的动作，他高大的身躯山崩海啸般的朝她压近。
沈嗅薇已无处可退，她下意识抬手抵住李恪元的胸。
太近了。
如果刚刚他合上房门的动作是在提醒她“公共走廊不合宜打电话，公众人物得注意隐私”，那现在怎么说。
已经突破了朋友之间的合理距离……过于，紧密了。
“作品展是在电影院公开展演么？”
微微颤抖的冰凉的指尖轻抚上沈嗅薇的脸，冰冷一路下滑，落在她的脖颈，还在往下滑……
那些被他触碰过的地方纷纷如被点了火，瞬间滚烫。
一声急促又微弱的“李恪元”从沈嗅薇喉咙中溢出，她下意识抓住了李恪元危险的的手。她仰脸看他，李恪元影影绰绰瞳仁中倒映着她惊慌失措的面容。
这样的他令她生出一种战栗感。
【是的，在固定的几个影院，我拿到的是VIP票，可以参加导演的创作座谈会。】电话那头，袁放真还在细细解说。
“谢谢袁总，我……”
李恪元猛然俯身，这个动作打断了沈嗅薇的话，他俊美的脸庞倏然在她视阈内放大。
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
温热鼻息落在她的脸上，他的唇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来……
沈嗅薇心脏犹如狂奔百里而凶猛撞动，像是要跃出胸腔，手心里更是湿润一片。
怎么回事，他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褪去了一贯的冷静温和，变得如此猛烈而炽热，还……危险。
“我还是不去了。谢谢袁总。”
沈嗅薇慌忙挂断电话。
时间仿佛被吸入黑洞，心在这刻忘记了跳动。
她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什么降临。
李恪元停住了，停在距离她唇面还有两公分的地方。
突然，他错开了头，将下巴搁在了沈嗅薇的肩膀上，身子软软倚靠沈嗅薇身上，似乎马上就要摔倒。沈嗅薇连忙撑住他。
“李恪元，你怎么了？”
她抬手摸李恪元的额头，发现他额面温度烫得骇人。
“你发烧了！”
难怪觉得他怪怪的。
原来生病了。
“都怪我霸占了你的床，害你在客厅沙发上缩了一夜……把你给冻感冒了吧。”
沈嗅薇立刻给李恪元的异常找到一个特别合理的借口。
她也顾不上回自己家了，将李恪元扶到沙发上坐下。
“我没事。”
李恪元懊恼闭眼，他本想与她好好解释从前的，但听到电话那头的是袁放真。听他俩人的对话那样自然、亲近，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
无名急火从胸口直窜双眸，一时间他有点摁不住内心的狂躁。
他是吓着她才刻意放缓进度，若因他刻意放缓而给他人可乘之机呢……
绝对不行！
李恪元不可遏制的微微发抖起来。
“你得量一下体温。”沈嗅薇说着站起身。
李恪元见她准备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紧拽住。
他眼睛涨红：“你要去见袁放真？”
“我去拿体温计。我家常备药，什么都有，我回去拿。”
“所以……”
“我留下来陪你。”沈嗅薇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僭越，补问一句，“可以吗？”
“说定了。”
沈嗅薇从自家取来药箱，拿体温计帮李恪元量了体温。
果然发烧了。
李恪元眼皮沉沉的，仍拽着她的手。
她倒来水，从锡板里抠出一颗退烧药先给李恪元服下后才，轻轻托着李恪元的头，让他在枕着羽绒枕躺好，紧着将被子打开，给李恪元盖上。
白天一声不吭的陪她玩，精神头很好的样子，她一点没看不出来他不舒服。
为什么要这么勉强自己。
“薇薇……”
“嗯？”
听他喊她，她转头看他。
李恪元已经睡着了。
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伏在床边，安静看睡着的李恪元。
灯光散在他的四周，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模糊。他最近瘦了很多，五官轮廓更显深刻，原来他眼睫毛这样长，在脸上投下两轮小小的阴影。
沈嗅薇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长眼睫毛，手指又不安分的划过他饱满的额头，他的脸颊……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沈嗅薇猛地收回手。
她很奇怪。
好几次，她觉得她该回自己家了，都起身准备说再见了，又因为李恪元的新提议而多留了一会儿。
好似出航的小舟，无论大海多宽阔，航程多遥远，小舟在海面上游一圈后总被水带回到岸边。
沈嗅薇泠然意识到——
怕不是李恪元在无声的挽留她，而是她，自己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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