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涂聿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白狼如今被划入“好朋友”的范围之内,他当然愿意分享最美味的胡萝卜。
哪怕小肚子咕咕叫,馋得慌,小胖团也顾不得自己先吃。
蹦蹦跳跳向前时,“咕噜噜”的动静似乎是在配合他的动作,响得颇有节奏感。
左看看丶右看看,圆亮的眼眸锁定一处区域,毛绒小爪探出去,紧紧地揪住绿色的长柄基生叶。
兔兔生得那么小,力气有限,只能不断往后倒去,借助自身重量来带动。
“嘿咻!嘿咻!”
他小声给自己鼓劲,全身紧绷,不断往后倾倒,卷成小毛球的尾巴也跟着颤抖。
沾雪的土地表层逐渐松动,眼看着胜利近在眼前——
涂聿紧咬牙关,越发努力。
终於,有什么东西被成功拔出,兔兔连退数步,“咚”地一下,小屁股跌於地面。
他自以为获得胜利,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绷紧的小肚子也放松下来。
即将吃到美味的胡萝卜,兔兔两眼放光,兴奋地宣告:
“好啦!我……”
话音未落,涂聿垂头一看,手中仅有一把绿油油的菜叶,最美味的萝卜不见踪影。
再转头看向方才站立的位置,那一抹橙红色无比晃眼。
“怎么会这样?!”
一瞬间天塌地陷,志得意满的小圆团泄了气,坐在地上都爬不起来。
他摊开一只小爪子,仔细盯着茎叶瞧,根本想不通是为什么。
“我第一次拔萝卜的时候都可以啊!这一回怎么不行呢?”
“可能是萝卜太大。”
雪狼适时走到他身边来,摸摸兔兔的耳朵尖,耐心地解释道:
“最上面的叶子无法承重就断掉了,需要扒开土层,直接将萝卜挖出来。”
涂聿当即丢开叶片,揉了揉圆滚滚的小肚子,有些委屈地说:
“我好饿,没力气了……呜呜呜,我想吃萝卜嘛……”
转瞬间,绯红的兔瞳溢满泪水,小模样瞧着可怜兮兮的。
娇气包的精力有限,被残酷的现实击垮,没办法再努力第三回了。
郎栎没说话,尖锐的钩爪朝下一划,先前那一块“战利品”立刻被分割成两份。
分量不对等,一份仅是薄片状,另一份相当於完整的萝卜。
雪狼把大块的萝卜塞进小兔子的怀里,语气中带了点微不可察的轻哄:
“没关系,我帮你挖。你先吃这个,不是说肚子饿了吗?”
涂聿擡爪抱住心爱的食物。
清甜的滋味近在咫尺,粉润的三瓣嘴不由得动了动。
他强行克制住汹涌的饥饿感,这才没有低下脑袋去啃,非常执着地说道:
“我丶我不能吃呀,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
体型庞大的狼盯着萝卜沈默良久,仿佛遇到史诗级的难题,略带几分忧愁。
郎栎自顾自地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偏头对上小兔子红润润的眼眸——
不再迟疑,俯身而下。
雪狼叼起那一片纤薄的萝卜片,以最快的速度咽下。
没敢品味具体的味道。
狼吃萝卜。
这事说出去谁信?
可旁边有个严谨又认真的小家夥,瞪着大眼睛在看,光靠假动作很难糊弄过去。
更何况,郎栎也不想骗他。
“好了,我的份吃完了。”
雪狼迅速完成“任务”,这才擡爪轻按两下兔兔的耳朵尖,温和地说:
“谢谢你的心意,但我吃不惯,你独自享用就行。”
涂聿偏头打量狼王的神色,一眨不眨地看了好一会儿,确认对方并没有说谎。
“好吧!那我开动啦!”
他低下小脑袋的同时,淡粉色的耳朵也跟着垂落下来,搭在两侧。
模样显得格外乖巧。
两只小爪一左一右地抱着萝卜。
三瓣嘴飞快地开合,洁白的兔牙时隐时现,唯馀“咔咔咔”的清脆动静。
新鲜的胡萝卜飞快消减。
兔兔沈迷於进食,完全没注意到守候在身侧的雪狼突然转移阵地。
一回生二回熟。
狼王充沛的灵力再一次派上用场,近期多次使用都是为了某只娇气的小东西。
他径直迈入胡萝卜田的中央,熟门熟路地一拍地面——
顷刻间,凛冽的风席卷而来,吹开积雪,连带着土层也变得松动。
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朝下一挥,逐一扫开覆盖在胡萝卜表面的土块。
橙红不再隐没於雪色之中,一根接一根,裸露在土层外面。
金黄色的眼睛扫视一圈,郎栎微擡前肢再一拍,风卷着十来根萝卜一起刮过来。
剩下的土坑倒是重新填上了,主要讲究一个长远的收获。
待到小兔子啃完一整根萝卜,摸摸小肚皮时,只听“哗啦啦”一阵响,身旁立时堆出一座小山。
满满都是胡萝卜。
“唔?”
涂聿懵然一瞬,大眼睛连眨数次,软乎乎地开口询问:
“全是你挖的吗?”
拔萝卜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他亲自体验过两回,拔一次就得跌一跤。
结果换成白狼出手,算得上是轻而易举丶毫不费力。
差距太过鲜明,涂聿着实羡慕,自言自语般嘀咕道:
“我也想这么厉害……”
郎栎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过多解释“灵力”的事情,避免小兔子丧失“变厉害”的信心。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小兔子,你要不要留下来?”
先前叼着小东西回窝,原本是为了弄明白小雪兔身上的秘密,为何能够毫发无伤地穿透灵力结界。
待到查明原因,自然可以加固屏障,再将其送出领地即可,不费多少功夫。
可实际上,小兔子的“秘密”藏得太深,一时半会也琢磨不透。
郎栎不太想他放走了。
至於小家夥始终担忧的事情——生怕自己变作口粮,被狼一口吞进肚子里。
郎栎没告诉他的是,雪兔一族灵气稀薄,也缺乏炼化灵力的天赋,连塞牙都不够本。
雪狼的狩猎对象一向是那些能够凝炼灵力的食肉性猛兽,诸如狈丶豹丶虎之流。
相比於武力值碾压的方式,经过酣畅淋漓的战斗,再诛杀猎物,所获得的成就感更加丰沛。
显而易见的是,这些“真相”容易刺伤小家夥脆弱的心灵。
於是郎栎一句都没说。
一边是同族那些吵吵嚷嚷丶每一顿都要吃肉的幼狼们,一边是贴心善良丶软乎乎的小乖崽。
同样是幼崽,怎么就差那么多?
究竟选哪边,甚至不需要犹豫。
“我可以留下来吗?”
涂聿扭过小脑袋,看了看那座萝卜小山,很是认真地道谢,“谢谢你帮我挖了这么多好吃的萝卜。”
他擡头望向白狼,两只毛绒小爪搭在一起,略显纠结地磨搓几下。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跑步不快,连拔萝卜都摔跤,劳烦你费心照顾我……我却帮不上你的忙,唉。”
兔兔还惦记着“当诱饵”。
十分惆怅地发出叹息声。
小爪子一会儿摊平,一会儿收拢成小圆球状,涂聿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小声说:
“而且我还要去找母亲……我不知道母亲去哪里了,但我一定要找到她。”
漂亮的眼眸轻眨几下,小兔子擡爪搓搓自己毛乎乎的小脸蛋,多次重覆“洗脸”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小爪子,郑重地补充道,“因为我有话要对她说!”
“你的母亲?”
狼瞳微眯,郎栎立时想到兔兔身上的奥秘,说不定与他的母亲有关。
身形高大的雪狼忽地趴伏下来,略微凑近些雪兔的身边,恍若随口一问:
“她也是雪兔吗?”
涂聿顿时楞住,两只小爪子紧扣在一起,歪着头陷入回忆,片刻后才回答道:
“她……她不是兔子……”
母亲的耳朵是三角状的,跟雪兔的长耳不一样。
身上的毛发并不是纯粹的白色,而是红棕色的。
不仅如此,就连涂聿自己都跟兄弟姐妹们长得不一样。
红眼睛丶粉耳朵,体型差了一倍,跑起来的速度也差得很远。
兔兔从未考虑过这些琐碎的细节,一时间都有点混乱了,眼神透出几分迷茫。
“我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可她的确是我的母亲呀……”
“萝卜要全部带走吗?”
郎栎没再追问,已然默认小兔子的答案是“留下来”,转而提起他最喜欢的食物。
被这么一打岔,涂聿的注意力果真偏移开来,不再纠结於母亲的外貌。
他来回蹦跳着,悉心挑选出最大的一根胡萝卜,抱在怀中。
小胖球围绕着萝卜山转圈,粉嫩的耳朵上下翻飞,身形灵动又可爱。
他很是容易满足,抱住其中一根萝卜,语调微扬:
“我不贪心,只带一根就好!”
在涂聿说完话的同一时间,迅疾的风吹起落雪。
雪花不断飘摇丶晃荡,扑簌簌地落於萝卜山表面,半遮半露地挡着。
眼看着小胖崽蹦到身边来,雪狼维持趴伏的姿态不动,试探性地伸出一只前爪。
锐利的尖端收得干干净净,确保不会伤害到小兔子脆弱的皮肤。
“背你。”
郎栎话一出口,忽觉态度略显冷硬,话音一转,特地补充道:
“……好不好?”
“怎么背呀?”
自从感受到白狼的善意之后,涂聿就变得放松许多,擡起小爪子凌空比划了下。
“我其实有点恐高……好吧,只有一点点哦!”
他有话直说。
半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的那种。
郎栎瞧见兔兔这副擡头挺胸的小模样,绷不住笑意,险些戳破他曾经被吓得喊“救命”的事实。
“嗯,好,只有一点点。”
涂聿揣着一根胡萝卜,主动凑近雪色巨狼,像是捧着礼物,准备向慷慨的主人翁道谢。
连尖长的狼牙都可以暂时忽略。
乍一看起来是个乖乖软软崽。
然而一开腔,就只剩下娇嗔。
他将小脑袋往狼耳上一搁,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地强调道:
“再说了——都怪你长得这么大只,我爬不上去呀!讨厌!”
“所以我帮你。”
雪狼并没有跟娇气的白团子计较,宽厚的爪垫一伸,示意他踩上来。
难得的温和。
简直不像一只独据一方的猛兽。
小兔子全然不知狼王是在区别对待,还以为他向来如此温驯,并喜滋滋地给出评价:
“谢谢,你真好!”
小爪子朝前一抓。
雪白的小圆球顺势趴稳了。
接下来脚也得跟上。
可惜现实总是太过残酷。
涂聿单爪抱着一根胡萝卜不愿撒开,严重影响行动。
萝卜的根茎卡在小肚子那边,形成一道稳固的防线,短短的小脚试图往上跨,却没能成功。
郎栎等了半天。
只听见小家夥在那“嘿哟!嘿哟!”,小屁股一拱一拱的,进展却依旧为零。
他本可以直接帮忙,又不想打扰小兔子忙活的劲头。
只好默默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小毛团叹息一声,懒洋洋地趴着不动时——
郎栎顺势擡起另一只前爪,拨了一下,再将其放到自己的脖颈间。
雪白的长毛扑面。
小团子陷入其中。
涂聿在雪狼的背上悠悠然翻了个身,闻见一股清浅的檀木香。
这抹温暖令他感到熟悉,像是回到在木屋休憩的夜晚,逐渐松懈的心弦在这一刻彻底松开了。
小兔子斟酌一瞬,主动撒开那根抱了很久的胡萝卜。
在美味跌落下去的同时,他探出小爪子,抱住白狼的颈项。
小脑袋凑过去“啵”了一下。
对於涂聿而言,这是一种表达亲近的方式,也代表着防线正在消失。
他一击即退,重新缩成雪白的一团,小声地说道: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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