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魔界的人见状,立即追了上去,想要斩草除根,无奈才跑出几步,便被穆玄叫住,眼睁睁看着那些如同丧家犬一般的神仙落荒而逃。
众人纷纷围住穆玄,疑惑不解:“君上,怎么不让我们去追啊?”
“不急,早晚能让你们杀个够。”穆玄盯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等到手下们都散得差不多了,他这才走了回去,那扇开启的大门在那两个守门人的推动下,慢慢阖上,同外界划分出一道明显的界限。
魔界偷袭仙界,而仙界也攻打了魔界,最后谁也捞不到好,落了个两败俱伤,而就在仙界以为魔界元气大伤时,一个原本被抓的神仙突然回到了仙界,哭喊着让人去拯救被抓的同门们。
只因逃回的神仙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时间竟缓不过来,口中直直念叨着去救人。
同门的师兄弟疑惑不解,找了几个武功较为高深的人随行,偷偷地到了魔界。而当他们到达魔界,看到眼前之景时,皆是骇得没了声音。
只见昔日朝夕相处的面孔变得狰狞可怕,皆是耷拉着长舌,双目失神地瞪着前方,与身体分离的颈间仍淌着鲜血,若是稍稍感知一下,便能知道,这些人已然灰飞烟灭,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魔界残杀被俘神仙一事不胫而走,而所有人都清楚,穆玄此举显然是在挑衅仙界。
世间万物生死轮回,无论是没有灵智的花草,亦或者是法力无边的仙魔,皆逃不出这个宿命。天道注定,无人能改。三界有三界的生存法则,凡人碌碌一生,可轮回百世,仙魔肆意千年,寿终魂灭,若是死於非命,则可享受凡人之利,重入轮回之境。
故而无人能想到,穆玄竟将人杀害,甚至连魂魄都灭得干干净净。
此法有违天道,只是大凡修道之人都很清楚。只是天道虽会降下惩处,可这惩处时轻时重,时急时缓,全然没个准。素来依着上天旨意行事的神仙们这一次倒一改往常,纷纷取了镇山之宝,齐聚一堂,打算痛击魔界。
被杀的人有不少在仙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他们都败在魔界的手中,稍弱一些的人去了无疑送死。这些人叫嚣声此起彼伏,有的人连武器都擦拭干净了,可最终却是无人愿意第一个上前当这出头鸟。
起初众人也是想到过浮玉山的,毕竟对於徐归的叛变,徐望当年可是第一个说要断绝和她关系的人,只是当他们找到徐望时,徐望指了指破损的束灵塔,道:“在下奉师命在此修覆束灵塔,现下着实走不开,还望各位见谅。”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算是将人给打发了。众人见徐望眉宇间挥不散的倦意,也不好说什么,稍稍表示慰问后一大帮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出了浮玉山后,众人满面愁容,与魔界的仇是几千几万年沈积下来的,早已根深蒂固,而穆玄的行为更是对仙界的一种蔑视,若是不加以反击,此番仙界怕是要颜面扫地了。
众人又聚在一起商讨了几番,最后决定选两位声望最高的人当首领,召集所有弟子门生,势必将魔界全部消灭。
而同仙界到处弥漫着紧张气息相比,魔界倒是轻松自在了不少,门外高高挂着的骇人脑袋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心情。
本以为衍郁倒下,魔界会变得岌岌可危,不料一直忍隐沈默的穆玄一瞬间锋芒毕露,展现出身作魔君该有的气势。而经由这件事后,魔界的人看到穆玄都会有种看越玦的错觉。
不知不觉中,穆玄竟跟自己最不想提及的人越来越相似。
徐归昏睡了半晌便已转醒,醒来是正是半夜,烛台上燃着一盏小小的蜡烛,正静静地烧着,她睁着眼环顾四周,发现周遭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
稍稍恍惚片刻,徐归这才坐起身来,颤抖着手将衣襟褪下,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到从肩处肆意蜿蜒而下的烙痕,不痛不痒,却是灼伤了徐归的双眼。
刹那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快不行了。
尽管自己没有半点痛楚,甚至意识都清晰得很,可她就是知道了,作为神仙,她生来就能感知万物,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许久,徐归将衣襟整理好,伸手灭掉烛光,又重新躺回床榻上,继续安眠。
醒后,万事随烟。
其实穆玄本是不想杀了那些被俘的神仙的,只是当他向他们询问徐归以往的事时,无一不是出口辱骂徐归,穆玄本就憋着一股气,一听到他们的话,当即就爆发了,他也不破口大骂,只是漠然下令,将他们的脑袋砍下,挂在魔界大门口,抽出魂魄,以祭缠神鞭。
稍稍冷静下来后,穆玄亦是不后悔,只是有点惧怕徐归知道后的反应。
当他伏在案前处理事务,一擡眼便见到徐归时,穆玄倒是有些心虚,急忙搁下笔走了过去,问道:“醒了?可还会不舒服?”
徐归摇摇头,万分眷恋地看着穆玄,语气却始终如一,依旧清隽冷清:“无碍。”
相识相知多年,穆玄对她这句“无碍”早已是不相信了,他打量着徐归的眉眼,见其神情平静,不带半丝苦楚,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无碍便好。”穆玄轻声道,回过神这才发现原本盘踞在徐归额上的花纹消失不见,甚至最初的朱砂痣都没了踪影,露出光洁的肌肤来。
他伸手抚摸徐归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他道:“这里的花纹呢?”
徐归楞了一下,道:“不见了。”
其实不是不见了,而是烙痕已经布满了她的脸,徐归不得不施法将之隐藏。
穆玄以指腹轻触她的脸庞,突然有种眼前人就要消失的错觉,他惶恐不已,道:“那你不会不见吧?”
“不会。”徐归回答得极快极轻,如同清风拂过,吹起一池涟漪,而后归於平静。
“嗯,那就好。”
谎言最终会被揭穿,而有人则将永生永世守着谎言度日。
徐归不欲同他再深究这个问题,便岔开道:“近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倒是问倒了穆玄。
穆玄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与其待徐归发现,倒不如实话实说,也不至於欺骗她。
听完后,徐归沈默不语,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穆玄见状,以为她是生气了,急忙解释道:“起初我也不想的,只是昨日见你那样……我太过生气才……”
面对下属的疑问,穆玄可以理直气壮地无视,可现下同他说话的人是徐归啊,他小小的时候就发誓要守护的人。
许是徐归太过安静了,穆玄顿时慌乱不已,他正想着如何开口时,徐归却动了,她擡起手来,伸手抱住穆玄,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瓮声瓮气道:“我没生气,莫怕。”
穆玄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嗓子眼中,他本以为会被责骂,不想竟然还得来了一个拥抱。天知道他渴求这个拥抱有多久。他僵着身躯,低眸看着徐归,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嗅到她身上依稀的香气。
徐归紧紧抱着穆玄,似乎要耗尽一生来记下此时的温暖,她过於专心,以至於没有发现,穆玄是怎样颤抖着手来回抱自己的。
分明有满腔言语要倾诉,可当触碰到对方时,才明白,无言亦是最好的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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