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力背着柴下山的时候,突然听到村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炮仗声,似乎放得还挺大,像过年似的。
听到这炮仗声,余力脸色立即一沉,知道是村霸二狗子在老李头家门口放炮子了。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了老李头那痛心欲死的苍老模样。
余力阴沉着脸下山进了自己小院,放下柴后,午饭都不吃,直接出了院子,准备去老李头家看看。
刚一出院子,就看见青禾气冲冲地走了回来。
青禾像是哭过了一场,眼睛红红的,一见到余力就委屈得又要哭出来。
她很气愤地道:“老爷,那狗东西太欺负人了,李爷爷气得吐血,突然病倒了,李奶奶和花婶也都气晕了,小石头冲上去咬那狗东西,反挨了他几巴掌,嘴巴都打出血了。”
她口里的花婶就是老李头儿媳妇王怜花,小石头就是老李头的孙子。
余力眉头一紧。
青禾犹自气愤不已,“狗东西一回来就在李爷爷家门口放炮子,还一直猖狂大笑,我刚才恨不得捡石头砸烂他的臭脸。”
余力从脖子后抽出旱烟袋,点燃狠狠抽一口,阴沉道:“我去看看老李头。”
老李头家离着不远,没多少路程就到了。
他家门口满地都是鞭炮碎屑,空气中犹自飘散着刺鼻的火药味。
余力看了看,没有发现二狗子人影,便径直进了老李头屋子。
老李头躺在床上,无神地睁着眼睛,呆呆望着天花板,面上没有半点表情,像是失了魂似的。
余力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了,朝老李头喊道:“老李。”
老李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依旧失魂落魄地呆呆望着天花板。
余力再叫了几次,他才愣愣转了下眼珠子,见到是老友,突然绷不住了,两行老泪瞬间淌了出来。
“余老哥,老天爷没有眼啊!”老李头望着余力,哆嗦着嘴皮子,悲愤喊出声。
老李头本名李承阳,年纪比余力要小个七八岁,从小就爱跟在余力屁股后面余大哥余大哥的叫,后来随着年龄渐长,就改成了余老哥。
余力吧嗒抽一口烟,在肺里滚一圈,呼地吐出来。
今天的烟怎么这么苦?
他伸手拍拍老李头的手臂,“老李,你安心养病,养好了身体,比什么都强。”
“我儿子被他活活打死了,县老爷却没判他死,他竟还在我家门口放炮子,嚷着要请全村吃酒席,还给我发了请柬,余老哥,你看看他多嚣张,这般侮辱我李家,我活不下去了啊!”
老李头悲痛狂捶自己的胸口。
余力一把捉住老李头狂锤自己的拳头,使劲攥住,沉声宽慰道:“恶人自有恶报,你就好好养病,小石头还小,还等着你养大成人呢。”
小石头才十二三岁,年纪轻轻就没了爹,现在绝不能没了爷爷。
“谁能治得了那狗东西啊!”老李头一声悲叹。
当天色擦黑时,余力吧嗒吧嗒抽着烟离开了老李头家。
老李媳妇留他吃晚饭,他没留,只低着头默然不语,回了自家院子。
青禾气鼓鼓道:“二狗子仗着弟弟杜适一个武者,就如此嚣张,真是狗仗人势。”
余力道:“咱们大楚国以武立国,传国八百年,靠的就是这份武,国有武魂,民有武风,士武农工商,武排第二,尤其入了品的武者,更是地位尊崇,等闲之人不敢得罪。”
青禾闻言点点头。
余力接着道:“杜适是城里郭氏武馆馆主的亲传弟子,本身又听说是八品武者,确实有些地位和能量,但我还听说那郭馆主颇有来头,是个很厉害的武者,和知县私交也不浅,这才是真正的要紧处。你以为县老爷只是看的杜适面子吗?不,其实是郭馆主的面子。”
“那……那若是杜适死了呢?是不是就没这层关系了?”青禾脑洞大开。
“一个八品武者,你准备怎么让他死?”余力嘲笑起了青禾。
青禾唉地一叹,低下了头。
余力双眼眯起,脸色阴沉,眼露冷光。
二狗子,死是必须死的,只是如何死的问题。
他若不死,老李头一家必定还会面临他无穷无尽的报复,总有一天会逼死老李头。
何况,这狗东西贪得无厌,欺凌完老李头,必定还会欺凌其他人,总有一天会骑到自己头上来。
没多久,院门口走进来一个晃着大肚腩的三十多岁男子。
此人肥肠满脑,脸有酒色,脚步虚浮,似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那男子走进院内,一眼看见坐在竹椅上抽烟的余力,喊道:“余老,在家啊。”
余力扫一眼来人,正是二狗子杜闲。
二狗子很自然地搬来一张竹椅,坐在余力正对面,翘着二郎腿,没有什么面对长者的敬意。
他从兜里摸出一张红色请柬,往桌子上一扔,“我今天这不是出狱了吗?大难不死嘛,是大喜事,喜事当然就要办酒席嘛,洗洗老子身上的霉气,还请余老带着青禾去吃个酒。”
他在余力这八十岁长者面前一口一个老子,毫无尊重之意。
“行,我明天和青禾一起去,”余力点点头,问道,“这些天在县狱里可吃了苦?”
“哈哈,咋可能吃苦?”二狗子大笑,“杜适第一天就和衙门打了招呼,住的单间,每天一壶酒一只鸡,鸡吃腻了,后面几天换的猪肘子、烤鸭、鲟鱼,都吃腻了,没啥意思,老子每两天从万花楼请个头牌来狱里吹箫弄玉,啧啧,头牌就是头牌,技术一流,这才叫有意思!余老,你活这把年纪,享受过万花楼的头牌吗?哈哈!”
“确实没享受过。”余力笑了笑。
此时,青禾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了出来,似乎是听见了二狗子的下流话,脸色青中带红,看二狗子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一般。
“嘿嘿,青禾越长越漂亮了,许了婆家没?”二狗子盯着青禾的胸脯和屁股肆无忌惮地扫。
余力轻咳一声。
二狗子这才收回目光,嘿嘿一笑,起身就走,“余老,青禾,明天别忘了来吃席。”
他再轻佻地看一眼青禾,哼着小调,挺着大肚腩朝院外走去。
“二狗子。”余力忽然叫道。
“嗯,余老还有事?”二狗子回头笑。
“你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才叫老夫余老的,按辈分,你该喊我爷爷。”余力正色道。
在小竹村,余力不仅是年纪大,同时辈分也高。
同辈人叫他余老哥、老余,下一辈人如二狗子父亲老杜,则是叫余老或者余老伯、余老叔,青壮这辈则该叫余爷爷,再年轻的小孩辈就得叫太爷爷了。
这二狗子随他父亲一样叫余力余老,这是在给自己提辈分。
给自己提辈分,不是蠢就是坏。
二狗子收起了一脸的笑,眯眼深深看着正色抽烟的余力,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满脸堆笑,“对对对,余爷爷,二狗子走了。”
“嗯。”余力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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