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育明接过了话头：“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日军改变对我军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他们需要对付的不仅是我们，还有解决了德国之后腾出手的苏联红军和即将对日本本岛发动攻击的米军。而咱们也需要时间整顿部队，囤积弹药物资，以应对日军后面的敌人。我军现有兵力，不足消灭整个关东军，并对东北全境实施有效控制，如果与鬼子在整个东北范围内进行拉锯站，遭殃的只能是群众，而且经过这种拉锯战，对工业基础的破坏是非常严重的。所以我认为咱们应该和日军进行谈判。但是谈的只管谈，打得只管打，三团四团可以放开了和鬼子谈，鬼子这种划定疆界一事以有利于我方防御并便于我军出击为基准，互不侵犯协议也可以同意，鬼子提出的开放双方贸易咱们欢迎；五团这边先把包住的两个联队吃掉，如果下一步鬼子还要谈也可以，条件和另外两个团的一样；二团暂时不要继续刺激通化方向的日军，如果鬼子敢于继续挑衅炮击的话，让王啸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那几个大家伙给报废掉。只有打好了才有可能争取到对我方有利的条件，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咱们很有可能会协助日军对某些觊觎东北丰富物资和工业基地的军队作战，这点一定要和下面的干部战士打好预防针，别到时候上了战场咱们自己人先起内哄了，你说是不是呀，小赵？”

程飞鹏见屋里的气氛有些紧张，连忙站起来说：“我先表个态，在这点我同意军长的观点。现在咱们并没有能力完全拿下东北，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相对完整的东北，而不是一个烂推子。咱们的一切行动都要以有利于人民群众和国家为前提，为了国家的根本利益，咱们这些人就是下地狱，我也心甘情愿。”

赵树明和刘清平吃惊地看着程飞鹏，为他突然做出这种表态感到很不理解，而他这么坚决地表态，也出乎党育明的意料之外。

赵树明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现在这种时候和鬼子谈判，估计谁出面就会被弟兄们骂成汉奸呀！再说了，这个事情要是到了重庆和延安那边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呢，现在许多靠近国府的人已经对咱们有些不满了，到时候怕是会影响到方方面面，对咱们没有什么好处。”

刘清平坐了下来，从桌上的烟盒里掏出了一支烟点上，闷头抽了好一会儿，艰难地下了决心，抬头说道：“从我本意来说是反对和鬼子谈判的，尤其是这种近似于议和的谈判，我觉得还是应该征求一下弟兄们的意见，至少在咱们内部应该取得一致。就是谈判，鬼子能做出多大让步也很难说，而鬼子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宣扬这个事情，到时候在老百姓眼里，咱们成什么了？但是如果军里已经决定了，我会服从组织决定，保证配合军长做好各级干部的思想工作，只是怕这样一来会有许多人才流失，特别是现在技术兵种里面关内来地人特别多，这会严重影响到他们的情绪，对于咱们军下一步的发展会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

程飞鹏板着脸说道：“所以军长才说要加强政治思想工作，让大家明白，现在和鬼子谈判的目的就是为以后我们完整地接收东北积蓄力量。这个事情首先要让我们这些领导理解，现在和鬼子谈判并不是向鬼子投降，而是为我们日后取得更大的胜利做准备。说实话，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也想咱们可以用火力把敌人全部消灭掉，这样可以减少部队的伤亡，但是同志们，这不行呀！咱们现在还没有那么强大的生产能力，这次战役的物资消耗远远超出了战前的预计，许多弹药，特别是大口径弹药和炸药库存数量已经严重不足，这里的主要问题还是日军造成的，咱们打地这些做，都是消耗大，缴获少，日军的工事也比预先设想得要坚固许多，这都导致部队的弹药消耗量激增，而为了支援五团和解决日军在山谷里的部队，袋鼠部队的行动消耗了大量宝贵的燃油，而现在航空队每天都在进行高强度的出击，这些都导致我们的燃料供应紧张，这些都会影响我军下一阶段作战的。现在咱们周围已经集结了大量日军，一旦咱们的燃料弹药供应不上，你认为咱们还有多大可能在战斗中消灭这二十多万日伪军？一旦战局出现不利于我军的局面，你们认为那些摇摆不定的动摇分子还会继续和咱们合作吗？没有了这些人的合作,咱们对于日军的情况掌握得还能象现在一样准确吗？这会带来一连串的问题。至于你们考虑的别人怎么看的事情，我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我认为咱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只要对国家的长远发展有利，对中国人民有利，对中华民族有利，这种事情我们牺牲一些个人利益又有什么不应该的呢？再说了，咱们不谈判，鬼子就不会放消息吗？”

“可现在的问题是一旦开始谈判，鬼子就有了真凭实据，到时候国府那边还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呢！再说了，现在于义还在积极地帮助咱们向米方申请援助，一旦发生这种事情他的努力不就全白废了吗？而且咱们这边这么弄，会不会给在米国的弟兄们造成伤害？”赵树明还是有些犹豫。

党育明严肃地说道：“这点咱们可以提前和他打好招呼，毕竟谈判还没有正式开始，他们对于米国方面还有利用价值，而咱们不一样了，以米国人现在的进展，应该是不大能用得上咱们了，所以重新向咱们提供援助的概率很小，在这种情况下，于义他们应该设法逐步从米国脱身，撤离米国之后，他们可以先设法在拉美国家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安顿下来，阿根庭、巴西、秘鲁这些国家都是不错的选择。至于在米国的那些资产应该都是在一些米国人的名下，这些人如果能够继续为我所用就保留，否则的话该脱手的也不用犹豫，有些东西该放弃的就要坚决放弃，只要保住了人就有一切。另外，对于那些华人科学家和留学生，他们也要做好先期转移工作，不要到时候又出现大批人员被米国扣留的情况，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好说。至于咱们内部的意见统一就要你这个**处长多想办法，一定要跟弟兄们解释清楚，咱们现在和鬼子谈判的目的是为了以后把鬼子打得更疼。”

赵树明苦着脸说道：“明白，我一定尽力完成任务。”

刘清平一脸轻松地拍着赵树明的肩膀：“别这么难过，我们大家都会全力配合你的，咱们一定全力完成这项艰苦的工作。”

党育明也不理他们，直接说道：“行了，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了，但是这个消息暂时不要放出去。后方的事情就需要程副座多操点心，刘清平，你负责拟定个相关的行动计划，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了，特别是在国统区、红区和国外的人员，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不能因为这个影响到他们，如果有危险宁可先把人撤回来，这方面出了任何问题，都由你负全部责任。下面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谈判的任务是不是应该换一下人，让几个部队主官去干这些活，不大合适吧？毕竟一旦有什么事情这几个团长大人不大适合当靶子呀！”

赵树明眼珠一转：“这个也是，应该说，这个事情由咱们军的人出面都不大合适，毕竟这是个挨骂的活，不过我手上倒是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你们看何裕之何县长怎么样？他现在在那边被赵水根挤得要发疯了，每天呆在县府大院里喝闷酒，几次向大公子打电报请求调回关内，都挨了骂，这个时候咱们给他点用武之地估计他能乐疯了。而且这段时间据我观察，这个人还是很有民族气节的，也有一定的正义感，办事能力和学识方面还都不错，基本上能做到公私分明，你看赵水根那么挤兑他，在赵水根需要政府行文的时候，他还是很主动的配合，并没有拿公事来报复。只是他的语言学习能力实在很成问题，也许是他不愿意学，他那一口的湖北话我现在听起来还是挺头疼的，我觉着咱们对他们的作法有点过了。”

党育明想了想说：“年轻人经历一些挫折不是坏事，他有了这番经历，以后对他应该是大有益处的。这个事情我和小赵出面都不合适，这样吧，小赵，你通知何县长带县府干部来蒙江一趟，就说战区开会，有重要事情商议，然后由副军长和他们谈一下，他们这些人都是干才，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刘清平有些不放心：“可是他们能听咱们的吗？一旦他们到时候搞出些个不伦不类的条款，咱们该多被动呀？”

赵树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我的参谋长大人，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呀？你真以为让他们去是让他们去谈实质内容？军长刚才的话说得多明白，他们去的任务就是拟一份看上去非常不错的文本，好让咱们将来在撕毁协议的时候在道义上能站住脚。至于具体谈内容的，还是让黄小毛安排人吧，他手上适合干这个活的人多了，只要咱们把底线划清楚，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发挥好了。”

赵玉看着眼前的闻多喜实在不敢相信，这个脸上只有些许黑灰，身披一件崭新的日本佐官大衣的大家是和日军苦战了三天，再看看袋鼠部队的战士，一个个也都是气定神闲，哪里有一点经过苦战的景象。再看那个充党临时俘虏营的空地周围，根本就看不到一个哨兵；所有的俘虏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地坐了一地，看上去就象是等着开会的学校；不时有几个背枪的战士过来，带走几个俘虏到边上去领取工具，看样子是去掩埋什么东西的；而有些干部模样的人不时会在那边喊些什么，到时候就有些俘虏答应一声站了起来，跟着干部走到停在不远处的卡车那里，过一阵子之后又会在战士的押送下坐回去。

看着这些人衣着整洁的模样，赵玉确信，他们的仗打得绝对不苦，因为他们居然有时间去刮胡子，而闻多喜那刚刮的胡茬子还清晰可见；但是如果说没有经过苦战，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两千多衣衫不整的俘虏是哪里来的。再看看货场那里堆得象小山一样的各种枪支，也表明了这支部队确实是消灭了很多敌人。

“怎么，赵团长怀疑我们的能力？”闻多喜看出了赵玉的疑惑。

“我说喜子，你们这仗打得是不是太轻松了，你看我们一个个胡子拉茬的，再看看你们一个个脸蛋溜光水滑，这对比是不是太鲜明了？而且我怎么还听说你们干掉了一个少将，活抓了若干佐官，这功劳不全让你们捞走了？”

“看您说的，咱们谁跟谁呀，这不，这些俘虏算咱们一块儿的，这里也有你们侦察排的功劳。我说过，回头把你们侦察排能找到的人一个不少地还给你，我没有食言，你们侦察排连向导出发的一共五十七人，现在有三十一具遗体，十九个伤员，完好无损的七人，都在这里了。这下行了吧？”

“你少给我贫，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快说实话！”

“看，急了吧！说实话，我都没想到我们能收容这老些俘虏。我们真正打得苦的就第二天晚上，不知道从哪儿窜出一支鬼子的生力军，大约有一个大队，就是你们过来看到的那个小山头，不知道怎么的就让鬼子摸到眼前了，好在我们已经拿下了鬼子的炮兵阵地，守山头的部队工事弄得扎实，这顿炮打地，是天翻地覆，整个区域来回覆盖了三遍，把那几门步兵炮的膛线都打秃了，那几门迫击炮也报废了，这都镇不住鬼子，当时我让人在这周围都埋上了炸药和上了拉发信管的炮弹，准备一旦鬼子冲上来了我们就和他们同归于尽。最后还是靠直升机过来丢了几个大型油气弹才镇住了场面。后来那山坡上全是鬼子的尸首，有炸死的，有烧死的，有熏死的，这不，我还在组织俘虏进行掩埋呢。再后来航空队加强了对日军运动部队的空中打击，我们打得就轻松了，你是不知道呀，这些俘虏见到我们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动攻击，而是直接跪在地下痛哭流涕呀，当时我们的一个班长还问我，‘说队长，这鬼子怎么见了咱们跟见了亲人一样呢？’我就也许这些鬼子早就想反正了吧！”

一番话把赵玉逗乐了，“你小子就贫吧！”

闻多喜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看，好了，不生气了。后来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叫航空队炸惨了，你们一路过来应该看到，满山满谷的鬼子尸首，都是飞机干的。等到了这里突然没有空中打击了，鬼子自然就和见到亲人一样了。再一个你注意到没有，只要把鬼子的军官、士官和士兵分开之后，这些俘虏就特别好管，我就安排了三个班看这两千来俘虏，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有几个鬼子闹事被我们打死了六七十人之外，再没有敢扎刺儿的。你们来了就好了，一会儿我把俘虏和物资移交给你们，我们就可以休息了。这些天虽说战斗不怎么累，但是这么成天收容鬼子俘虏也够麻烦的了。”

赵玉知道，这是闻多喜打算给五团的脸上贴点金，毕竟他们能有这次机会，是因为五团侦察排发现这里的秘密造成的，但是他并不打算把这些功劳都记在自己身上。

“你呀，就别跟我来这套了，该是你的功劳我不会往自己身上揽，我只是奇怪，你们怎么会打得这么轻松呢？要说空中支援我们也有，可是我们一路厮杀过来，怎么就没见过哪路鬼子见了我们就投降呢？”

听了这话，闻多喜的表情严肃起来了，看了下四周没有五团的人，才小声说道：“这个事了你别告诉别人，我来的时候，赵参谋长跟我说你们团有毛病，本来我还不大相信，但是现在我看还真是这么回事，你这个团长的命令有时候下面的人并不是太当回事，如果这么时间长了，兄弟，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没有证据你就别在那儿给我胡扯，这些话传出去是要惹祸的！我知道你是赵树明那个组织里的人，有句话我也劝你一句，军长对于在军内搞小团体的事情是很反感的，你还是好自为之吧，另外还有个事我想你也知道了，现在刘清平又官复原职了，赵树明不再是参谋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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