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岳父质问,厉元朗略微调整下坐姿,说道:“证据链完整清晰,我会如实汇报。”
“这是当然。”陆临松回应说:“他们已经掌握到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之所以把你和周旭杰一起叫来,你要搞清楚他们想听什么。”
“以我的经验,会议应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关于三生教和若州官员贪腐问题,另一部分就是邓孝丰牵扯其中。”
“宣泽同志会参加第一部分的会议,按照回避惯例,涉及到邓孝丰的问题,他不会露面。”
“元朗,我问你的意思,不是你该说什么,而是你应该怎么说。”
厉元朗明白岳父这番话的含义,虚心请教。
“邓孝丰的问题十分严重,恐怕和三生教都有牵连。不过我认为,三生教是利用他贪财好色的特点,强拉硬扯把他和三生教深入捆绑在一起。”
“境外势力深知邓孝丰的作用不可替代,其矛头直指宣泽同志,这是包括劲峰同志和冯滔他们集体磋商得出的结论。”
“不得不说,境外势力从上至下深入的研究过我们,非常的透彻。从寒启同志开始,包括我在内,每个人的性格特点,家属子女,甚至沾边的亲属全都研究个遍。”
“他们专门有这方面的工作小组,以各种名义接近我们身边的人,不失时机的引诱灌输,麻醉神经,纳为己用。哪怕我和谁说了什么,或者家里边发生一丁点的小纠纷,都是他们想获取的消息。”
“人都有软肋,或是自己或是亲近的人,便成为他们的主攻目标。争取不到主要负责人,可负责人只要不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即可。”
“劲峰同志上任以来,随着我们国力上升,自然而然会改变我们之前的策略。就如一个家庭一样,兄弟姊妹当中,老大,并不一定有绝对的话语权。往往条件最好的那个人,为这个家庭贡献最多,别人享受到他的好处,即便排名最小,照样在家庭里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以前都是境外势力占据主动,我们被动服从。现如今,我们日益提高的国家地位,决定应该得到匹配的话语权。然而,势必造成新旧势力产生摩擦,从而引起旧势力的疯狂反击。”
“他们会在不同层面展开报复,其中,瓦解、离间我们领导层更是重中之重。”
“邓孝丰事件,负面影响很大,尤其是宣泽同志。他在内部会议上,做了深刻检讨和真诚表态,按照组织原则,不惜提出请辞要求,但都被驳了回去。”
“原因无他,邓孝丰是邓孝丰,邓孝丰代替不了宣泽同志。最为关键一点,定性时,只把邓孝丰归咎于生活不检点,就连贪污都没提到。”
“元朗,你从我的话里面,应该清楚这件事最终结果是什么。”
厉元朗品味岳父这番话,疑惑问:“难道说要高举轻放?”
“不。”陆临松摇了摇头,“高举都算不上,低手轻放,将影响力降到最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了了之。”
“这么做,有更深刻的考量。无外乎就是为了两个字,‘团结’。新班子要向外界展现出团结一面,要显示出一致对外的集体决心。”
“因而,你在汇报时,内容上可以说别的,关于邓孝丰要一笔带过,不要过多介绍,除非有人主动问起。”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陆临松这句话方才道出实质。
“爸爸,万一有人问到,我该怎么回答?”厉元朗略作沉吟,抛出他的疑虑。
此时的陆临松,却将身体往后靠了靠,双目望向窗外,轻轻晃了晃头,只说两个字,“不会。”
厉元朗顿时醒悟,暗中反思自己,问这话纯属多余。
既然岳父挑明了事情本质,上面已经达成一致意见,谁还会揪着不放,自找没趣。
有了岳父的提醒,厉元朗却高兴不起来。
以他目前身份地位,只有服从。
不是他不坚持原则,而是他在这种时候,要以大局为重。
他能看出来的问题,别人就不知道吗?
答案是否定的。
毕竟涉及到国家整体利益,一个邓孝丰,若是引起上面之间尔虞我诈,过度内耗,消耗的不是几个人,而是国家本体。
在大是大非面前,厉元朗不会单纯只考虑个人得失,那样,他就不是一名合格的官员,更是自私自利的莽撞表现。
在和白晴聊天时,妻子给予他贴心的抚慰和坚定的支持。
谈到郑海欣,白晴理解厉元朗的想法。
“老公,郑海欣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不能分心,准备好晚上的汇报就行了。”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她对我态度决绝,让我很伤感。老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伤害她。这么多年来,我亏欠她的太多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海欣不容易,我会满足她提出的任何条件,包括让郑立和她重新建立联系。”
白晴深有感触地继续说道:“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你的平安,不止事关你一个人,你是我们这一大家的寄托。”
“你没发现么,爸爸越来越对你关心了。有些话以前不会说,点到为止,主要是锻炼你自己拿主意。现如今,他的话非常直接,指导你的意思更加明确。”
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担忧问:“爸爸的身体是不是……”
“没有。”白晴否定道:“不是爸爸身体健康出了问题,是你现在所处位置十分关键。若州的事情尘埃落定,你的去留,你下一步该如何发展,爸爸不能掉以轻心,要为你筹划出最理想的去处。”
以厉元朗的想法,卸任若州市委书记早在计划之内,他会很快回到省里做他的副书记。
可妻子一席话,使得厉元朗内心大乱。
难道说,他要离开泯中省了?
“这是我的猜测,不一定绝对。所以,今晚的汇报非常重要,这对你今后从政之路,将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怀揣着忐忑不安心情,厉元朗在泯中省驻京办事处,陪同周旭杰用过晚餐,回到房间里修改了汇报发言稿。
改过三遍,直到他认为满意为止,交给王锦瑞,马上打印出来。
随后,敲开周旭杰房间的门,请他过目提出意见。
周旭杰看完,摘下花镜微微一笑,“元朗同志,你的发言稿写得很好,很有针对性。”
这句‘针对性’的言外之意,就是指厉元朗对邓孝丰问题只字未提。
周旭杰最为担心这一点,虽然从没直截了当提及这件事,可他深知这里面的复杂性。
稍有不慎,一旦汇报过了头,伤害的可不只有厉元朗一个人,还有泯中省委。
他这个省委书记可是第一责任人,最先挨板子的也是他。
周旭杰别无他求,只想安安稳稳退休,回家享受天伦之乐。
要是厉元朗惹祸,他也会跟着背锅。
但周旭杰又不能把话说得太过直接,引起厉元朗反感。因为厉元朗身后那尊大神,他同样惹不起。
只是侧面的提了一嘴,厉元朗当时并没在意,周旭杰不好说第二遍了。
现在看来,厉元朗是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不提邓孝丰,就是尊重他的意见,这让他很是欣慰。
汇报时间照例安排在晚上七点半钟。
都是至高人物,每天日理万机,只有在晚上才不算繁忙,能够抽出时间聚在一起听汇报。
红旗轿车从侧门驶入枢纽中心。
在笔直平坦的柏油路面上转了几个弯,最终停在一处门廊前。
周旭杰和厉元朗纷纷下车,早有工作人员领着二人,走进雕梁画栋的二层建筑里。
不是前几次来的地方,厉元朗也是头一次来。
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厉元朗抬头挺胸,表情肃穆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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