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小余这一出手,队伍里其他的高手和东吁军士也紧随其后,相继亮出兵刃攻向埋伏在草丛里的敌人。
好在道路两旁山坡上滚落的巨石只是一阵子,待到石块落尽,剩下的危险便只有躲藏在草丛里以毒针偷袭众人的这些杀手,武技倒是稀松平常,只是胜在出其不意,这才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小余这边用长矛先后挑翻两人,菩提生和夜神殿、百刀门的高手也一口气连毙数人,不过片刻之间,便已将草丛里的敌人尽数拔除。
随后众人粗略一数,此番在道路两旁设伏的总共有二十来人,到最后只留下两个带伤的活口,说的都是东吁话。菩提生倒是通晓一些,与东吁军士的首领简单盘问几句,便向众人沉声说道:“这些果然都是东吁孟人,是要阻拦缅人将这批货物送回国内。”
随后他也来不及向大家多做解释,便让黄教头一刀一个,将这两名活口击毙当场,然后清点队伍,赶紧离开这凶险之地。
却不料伴随着方才那一通巨石滚落,前方狭窄的道路上被几块巨石当道,马车已然无法通行。夜神殿的阮金洪和百刀门的黄教头略一商量,便要兵分两路,一路去挪开道路上的巨石,另一路则是杀上山坡,找寻刚刚从上往下投掷巨石的敌人。
然而眼见历经这一场厮杀,己方队伍里已是伤亡不少,为首的菩提生心知埋伏在道路两旁的这些杀手虽然是从东吁来的孟人,但十有八九也有此间山萝吴氏的授意甚至是参与,便当机立断道:“此地危险,我等不可久留!速速将马车掉头,我们往回走!”
众人只能听这位雇主的吩咐,驾车沿原路返回,这才有机会细细盘点队伍里的伤亡。不料遭遇方才巨石和毒针的伏击,此时的队伍里竟然已有四人丧命、七人受伤,可谓伤亡过半。
首先是遇害的四人里面,其中一名东吁军士是被巨石砸破脑袋,还有两名东吁军士和百刀门的一名高手,则是被孟族杀手的毒针射中咽喉和眼睛,纷纷毙命当场。
而受伤的七个人中,一名东吁军士只是在厮杀之时被对方的兵刃所伤,并无大碍,但其余六人都是被那些孟族杀手趁着巨石滚落时的混乱,暗施毒针所伤。伴随着淬在钢针上的剧毒入体,此刻都有或轻或重的中毒症状,尽管服用了随身携带的草药,也是全无用处,可见对方所用之毒极是厉害。
至于这中毒的六人,除了三名东吁军士,便是两名东吁首领的其中一人和黄教头麾下的另一名百刀门高手,还有一个则是夜神殿四人之中最先开口示警的中山狼,乃是被一枚毒针射中了右腿,渐渐地整条腿都泛起一片乌黑之色。为首的阮金洪见针上剧毒如此厉害,本想帮他断腿求生,但中山狼右腿的中针位置靠近臀部,竟是根本无从下手锯腿。
对此那中山狼倒是豁达,全然没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不屑地说道:“本教教众若是死于外出办差的途中,便是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了夜神,死后灵魂将会前往【极乐神域】,有喝不完的美酒,睡不完的美人,有什么不好的?”于是他只管在马车上继续闭目养神,潜运内功抵抗体内的剧毒。
而心有余悸的众人一路退出这片山地,又重新回到午间休息时的那个岔路口。经过这一番奔波,只见被毒针所伤的六人已然支撑不住,相继已有好几人毒发身亡。
眼见那些东吁孟人的手段如此歹毒,东吁军士里那名留着短须的黑瘦首领只好又来找菩提生商量。两人一通交谈,一个担心对方要责怪自己护送不利,另一个则担心对方看到此行凶险,想要撒手不管,是以说到后来,两人很快便达成一致,决定冒险改走之前探讨过的那一条小路,尽快离开这山萝地界,取西南方向进入东吁境内。
最后菩提生便向南疆武林的众人解释说道:“方才审问那两名孟族杀手,据说他们此番潜入南疆的杀手,一共是前后两批,方才在道路两旁设伏的二十余人,仅仅只是第一批。往后还有一批杀手,虽然只有三人,却是东吁国中有名的高手,并称为【龙虎豹三圣】,眼下正在赶往此间的路上。
至于盘踞于此的山萝吴氏,果然也与这些孟人有所勾结,倘若我等继续沿大路西行,难免还会遭到他们双方的埋伏;倘若原路返回,退出山萝地界再做打算,恐怕又会撞见今天上午打过照面的吴氏家主等人。所以思来想去,我等如今最好的选择,便只有改走这条小路取道东吁了。”
至于这条小路上暗藏的未知凶险,比起继续走大路将会遭遇的孟族杀手和山萝吴氏,此情此景,显然已容不得众人犹豫。于是队伍里的众人重新分配一番,安排没有受伤的人分别驱赶那八辆装载着军械的马车,改走通往西南方向的这条小路。
此后队伍一路行进,倒是没再遇到什么危险,就连来往的行人也没撞见一个。只是正如菩提生之前的担忧,这条位于崇山峻岭中的小路果然崎岖难走,待到天色将暗,伴随着天边响起的一阵阵轰鸣,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场大雨噼啪落下,直浇得天地通透,泥泞的山路上到处都是没膝深的积水,马车竟是寸步难行。
众人无奈之下,只能纷纷下了马车,有的去前方填坑铺路,有的到后面发力推车,驱赶着一辆辆马车在暴雨中继续艰难前行。没过多久,忽听马车上中了毒针的中山狼大喝一声,用兴奋的语调高呼几声“极乐神域”,却是体内剧毒发作,终于暴毙在了这场暴雨之中。
伴随着中山狼的这一毙命,之前被毒针所伤的六人,此时便已再无活口。而整支队伍剩下来的正好还有八个人,依次是东吁军士里那名黑瘦的首领和麾下两名军士,而后便是菩提生、阮金红、丧彪、黄教头和小余五人。
面对这般惨况,又逢暴雨当头浇灌,以至马车受阻,队伍里众人自然再也按捺不住。当下夜神殿这边为首的阮金洪便率先发难,叫上百刀门的黄教头一同去找身为雇主的菩提生理论。
菩提生也知此刻的困境,无奈之下,只好将那名东吁军士的首领唤来,向众人介绍说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马车里面要送往东吁的这批货物,其实都是军中所用的长矛和盔甲。而为首的这一位将军,便是当今东吁国主帐下的波钦将军,乃是奉了东吁一国的国主之令,前来南疆问大越朝廷采购的这批军械。
倘若我等此行顺利,能够将这批军械平安护送至东吁国主帐下,那么往后两国之间的军械买卖便将水到渠成,源源不断,这对两国都是大有益处。所以各位兄弟此番和在下一起护送这批军械前往东吁,可谓肩负重任,事关两国邦交,又岂能因为遇到一点困难便要退缩?”
听到这话,那百刀门的黄教头曾在大越军中任职,本就是个官迷,立刻精神一振,问道:“实不相瞒,菩提先生说的这些,我早已猜到一二。只是这批军械既然是东吁国主问大越朝廷采购,那为何不是由两国军士出面负责运送,而是要找我们这些江湖人士护送?”
只听菩提生说道:“要知道如今的东吁国内,正值多事之秋。前一任东吁国主加冕成为缅孟两族共同之王,尚且无法平息两族间的纷争,以至在狩猎时被孟族高手暗杀,又何况是刚继任国主之位不久的这位【圣象王】?再加上还有东面掸邦高原的坐山观虎斗,只等缅孟两族斗个两败俱伤,再来坐收渔人之利。如此局面之下,东吁一国将来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大越朝廷就算有心相助这位新任的东吁国主,却也不好在明面上表态,明目张胆地把军械卖给那位圣象王。”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更何况东吁国主此番问大越朝廷采购的军械,不过是双方之间的第一次买卖,相互间本就抱有尝试的念头。在我等护送的这八辆马车里面,总共也就五百柄长矛、五百套铠甲,双方都不愿为此大张旗鼓,更别说派遣大批军士护送。所以到头来只能由在下这个生意人出面,请来各位道上的兄弟相助。对此诸位英雄若是不信,大可询问这位东吁圣象王帐下的波钦将军,看看在下有没有说谎。”
那黑黑瘦瘦的东吁首领闻言,便用生涩的汉语接口说道:“菩提先生所言不差,本将正是圣象王帐下的一员副将,此番奉国主之令前来采购这批军械,谁知竟会在这南疆境内遭到孟人伏击。而今我方改走这条小路,一旦离开南疆地界,踏上隶属于东吁的掸邦高原的,本将便能以飞鸽传书,通知驻扎在川铜的军士前来接应。届时就算那些孟人的胆子再大,也不决计不敢在掸族的地盘上动手。”
谁知夜神殿这边为首的阮金洪却不理会他说的这些,只是向菩提生怒道:“我不管什么南疆东吁,我只知道我们一行四人此番外出,是要护送一批货物前往东吁,只要平安抵达东吁境内的南乌江,这趟差事便算两清,双方再无半点瓜葛。谁知如今却折损了我冬雪堂里的一名高手,而且还是遭受埋伏,被人偷袭暗算,死得莫名其妙!就算是要与那山萝吴氏和什么东吁孟族正大光明地厮杀,我等也是全然不惧,眼下落得这般田地,分明应该由你担责,至少也是你这个雇主安排欠妥!”
一旁的黄教头急忙出来劝解,说道:“这位夜神殿的朋友,要论伤亡,我百刀门也同样折损了两名弟子,只剩下我独自一人,原该比你更加恼火。只是队伍方才遇袭,实是因为敌人太过阴险毒辣,这才攻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却与菩提先生有什么干系?况且菩提先生身为此行的负责之人,又是事关南疆东吁两国的邦交,自然是想领着大伙平安抵达目的地,又不是存心要把大伙往死路上领。接下来只要大伙齐心协力,将这批军械顺利护送出国,便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还会有大越朝廷的封赏。”
那个被称为波钦的东吁将领也紧随其后,说道:“各位英雄,如今我方只剩八人,八个人八辆马车,少一个人便少一辆车,万万使不得!只要能将这批军械平安送至东吁,无论是菩提先生还是随行的各位英雄,本将一定另有重谢。只要此行打通了两国之间的军械生意,日后双方商队来往,免不得还要恭请各位英雄相助。”
但阮金洪仍是怒气难平,早已湿透的衣衫还在被暴雨一个劲地浇灌,只能望向身旁的小余和丧彪,显是要看他们两人的态度。
小余此时也是狼狈不堪,至于菩提生和这个东吁将领所谓的两国之间的军械买卖,早在凤鸣镇上的三义帮里,众人其实便已猜到了七七八八。如今这东吁将军被称为“波钦”,小余曾听结义的貌耶突说过,东吁国人大都只是有名无姓,所谓“波钦”,当中前缀的这个“波”字,乃是对行伍里军士的尊称,便如貌耶突和貌麦名字里所用的“貌”是同一个道理,可见对方的身份多半不会有假。
然而关于南疆和东吁两国之间的军械买卖,小余既不想过问,也没有兴趣。既然他此番是被丧彪叫来帮忙,身份又是协助冬雪堂办差的夏风堂教众,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管看丧彪的意思便是。
丧彪本就冷言寡语,哪怕此时接连遭受剧变,仍是沉着脸一声不吭。眼见阮金洪和小余都望向自己,他才冷哼一声,反问道:“冬雪堂交派的差事,难道不做了?”
这话一出,无疑是表明了他的态度。那阮金洪虽是夜神殿四人名义上的首脑,但是涉及到冬雪堂的差事任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将怨气咽回肚子里,怏怏抱怨几句,然后质问菩提生身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暴雨之中,道路又是泥泞难行,队伍接下来应当如何是好。
眼见勉强平息了众人的怒火,菩提生也是松了口气。随后众人商量一番,都觉得总不能让车队就这么停在狭窄的山间小路上淋雨,只能继续努力前行,就算找不到避雨之处,好歹也要寻一处空旷宽敞的地方。
幸好众人在黑夜中继续冒雨前行,没过多久,伴随着山间地势越来越矮,前方分明是一长段下坡路。八个人分别驱驶八辆马车沿坡道驶下,倒是比之前轻松太多。待到整段下坡路走完,马车转过两处急弯,来到群山中的一处低谷,眼见前面的地势重新抬高,却是又变成了泥泞难走的上坡路。
行到这里,早已是人困马乏的队伍自然无力继续赶路,便要在道路旁寻找空旷的地方歇息。就在此时,忽见透过层层雨帘,黑夜里的这处山谷当中,不远处依稀有几点灯火跳动,似乎是有居住在此的人家,又或者只是山野中飘忽不定的幽冥鬼火。
看到雨夜深山之中突然浮现的零星灯火,队伍里的众人都是心中一振。倘若在这荒山野岭之地当真有人家居住,好歹也能寻一处避雨的地方,借宿一宿将今夜这场暴雨熬过去。
但为首的菩提生却不敢大意,只是让众人守住马车等候,由自己带人先行前往查探虚实。他自然不好让从东吁来的异国将士随他同去,也没有带面色不善的阮金红和丧彪,最后只是叫了黄教头和小余随他前往。
于是三人便冒雨去寻黑夜中亮起灯火的地方,约莫行出半里,前方的黑暗中便勾勒出一座高大的房舍,乃是依山而建,分为上下两层,自二楼的两扇窗户里隐隐透出昏黄的灯火光,倒不像是寻常人家的住宅。待到离得近了,借助昏暗的灯光,依稀可见房舍的大门上面,分明挂着四个汉字的,乃是【仙福客栈】。
看到在这荒僻的山路之旁,居然还开设着这么一间客栈,这对一路奔波至此的旅人而言,尤其是此刻被暴雨浇透全身的众人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霖,打心底生出一丝温存。
然而菩提生早就听说过连接南疆和东吁两国的这条小路并不太平,以至来往于两国的商队基本都不会选择走这条山路,也不知当中究竟藏着怎样的凶险。此时看到山谷里霍然出现的这座【仙福客栈】,难免心中嘀咕,急忙叮嘱黄教头和小余小心戒备。
随后三人缓步来到客栈门前,小心翼翼地扣响那两扇紧闭的木门。暴雨轰鸣声中,三人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前来开门。菩提生只能用力再敲,这一回房舍里终于有了回音,伴随着一阵动静声响,分明是屋子里有人一路摸索着过来开门,却不开口询问,而是径直拆去门闩,“吱呀”一声拉开了客栈的两扇大门。
门外三人急忙定睛一看,只见前来开门的却是一个身穿破旧衣衫的小女孩,最多只有十一二岁年纪,也不掌灯照明,看不清她的模样。菩提生便合十见礼,说己方的商队在山中遇雨,要来投栈歇息,但那小女孩却依然没有说话,似乎是听不懂菩提生说的话。
要说此间既然是打开门来做生意的客栈,就算不来热情待客,也绝不该似这小女孩一般一问三不知。菩提生心中愈发警戒,便让黄教头和小余四下探查,自己则改用东吁缅孟两族的语言,继续询问那小女孩。不过片刻工夫,黄教头便摸到桌上的一副火石,打燃了点亮油灯,这才照亮了整间客栈的下层。
只见这座客栈的一层倒是和城镇里那些寻常的客栈无甚区别,乃是在宽敞的大堂里摆了六七套吃饭的桌椅,大门旁边的柜台上是纸笔算盘,后面还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所有物件都是干净整洁,显然平日里是在正常经营,却不知为何没人出来迎接,只有这么一个衣着破旧的小女孩过来应门。
三人再借助火光细看那小女孩,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她苍白的面颊之上,五官虽然还算清秀,却是以一种惊恐的神情示人,似乎是将过往曾遭遇过的一份恐惧,永久凝固在了自己的脸上。而她那两只眼睛里的涣散的目光,则是一副空洞无神之相。
看到小女孩的这般面貌,三人都是心中一凛,寻思这个只有十来岁年纪的女孩多半是个心智痴傻之人。菩提生便举灯靠近,露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再次询问道:“女娃娃,你可知道这间客栈的主人何在?”
那小女孩还是不说话,只是用茫然的目光望着菩提生。待到被菩提生问得急了,她便用力摇头,身子也不停往后退缩,分明是心生恐惧,想要避开对方。
菩提生还以为是自己的模样吓到了对方,只能换黄教头和小余过来询问。那黄教头也是生得五大三粗,便让小余这个眉目俊朗的少年过来询问。
谁知小余刚一靠近,开口问道:“请问……”那小女孩看到灯火映照中小余的面容,原本茫然的眼神中立刻泛起一丝涟漪,继而化为无穷的惊恐,正好和她五官间流出的那种恐惧彻底融为一体。
一时间三人都是大惑不解,小余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血污,正要用衣袖擦拭,便听那小女孩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其音之高之尖,径直穿破整座客栈,回荡在整片漆黑的雨夜之中,直令人浑身发怵,泛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随后这小女孩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瞪着小余,一边往房间角落里躲避,一边尖声叫道:“鬼——你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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