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拜见殿主。”孟斧躬身道。
生灭这才睁开双眸，望着他缓缓道：“三个月了，你看了多少？”
“刀、剑、拳掌类，共计三百二十二册。”
“可有收获？”
“还有四招，不曾忘记。”
生灭的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哪四招，演示一遍，我瞧瞧。”
“是。”孟斧抽出刀来，随手使了四招，随即还刀入鞘，站在一旁。
“抽刀断水、一波三折、云卷云舒、波澜不惊，虽然还是断水惊风刀的招数，却又似是而非，这次修炼，你果然大有长进。”生灭点了点头。
“殿主对晚辈所学，真是了如指掌！”孟斧忍不住道。
“断水惊风刀……”一声轻叹，生灭又道，“四十年前，这路刀法就是由我传下去的。”
“什么？”孟斧身子一震，不由怔在了那里。
“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在这般年纪，就能体会到我刀中深意的人，所以我才说和你有缘，所以我才会亲自指点你。”
“殿主所授，弟子铭记在心。”孟斧再次躬身道。此刻从传承上来说，他确实可算生灭的弟子了。
“从哪里来？”生灭忽然问。
孟斧正想回答从水云轩来，却一下子明白他的用意，便道：“从无中来。”
“什么无？”
“虚无。”
“到哪里去？”
“回无中去。”
“什么无？”
“有无。”
微微一顿，生灭又道：“生灭生灭，不生不灭。”
孟斧便道：“灭生灭生，有灭无生。”
“你明白？”生灭目中精光一闪。
“略有所感。”孟斧道。
“好。”生灭放下双手，“你既然明白，下面的书就不用再看了，跟我来。”说着他站起身，迈步向外行去。
“是。”孟斧便即跟着去了。
其实方才二人所谈，正是生灭的修炼，原本他所修的是生死轮回，谁知参悟之下，未能走出生死之道，却介乎两者之间，所以生灭才说不生不灭，就是指他这种非生非死的状态。
而孟斧所言，有灭无生，则是感受到他缺乏生机，死气沉沉，定然没有参透生之道，所以身处寂灭当中，这一点从他的名号生不如死，亦可略知一二。
适才生灭从孟斧刀法上，看出他对道已有所悟。悟道悟道，靠的是悟，而非日积月累的苦修，既然他已经找到了路，又何必再去证道阁。
出了揽月轩，生灭径直向后山走去。后山乃轮回殿禁地，古木参天，人迹罕至，极为幽静。
行出大约五六里地，生灭放缓脚步，沿着山壁又向左拐去。一路上，孟斧看见许多洞穴，有的宽敞幽深，有的狭窄短促，有的高悬半空，有的隐在树后，大大小小，等等不一。
又走出二三里，在一处不起眼的洞口旁，生灭停下脚步，略作整理，他神色恭敬，低声道：“弟子生灭，拜见轮回大人，有所惊扰，请前辈宽谅。”说完躬身一礼，迈步而入。
孟斧也躬身拜了一拜，心中不禁惊奇，暗忖：“这里难道还住着什么人不成？轮回大人，莫非与轮回殿有什么干系？”
不过他的疑问很快得到解答，这个洞穴虽然入口不大，但里面却甚是宽敞，洞壁上还镶嵌着几块像镜子一般的玉石，将光线向里折去，是以洞内虽深，却并不黑暗。
昏黄中，只见洞穴尽头隐约坐着一道人影，散发幽光。孟斧定睛瞧去，竟是一副骷髅，盘坐在地上，头颅微垂，身前还插着一把刀，只露出数寸刀锋，犹自寒光逼人。
行到近前，生灭面容凝肃，再次拜了三拜，孟斧也跟着毕恭毕敬拜了三拜。
生灭这才低声道：“这里是吾心洞，乃轮回殿第一任殿主，轮回大人的合道之地。据记载，当年他道成之时，意兴勃发，不能自已，便即一刀挥出，留下了一道痕迹……”
说着，他向前走了走，指着洞壁上的一道切口：“便是这里。”
孟斧凝目瞧去，只见一条又细又长，深不知几许的刀痕，斑斑驳驳，斜斜向下，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正自端详，却听生灭又道，“这道刀痕，若只用眼睛去看，平平无奇，但用心去看，则大有玄奥。因为它是轮回大人用满腔真意挥出的一刀，蕴含他的心，他的道，非刻意所能为之。毫不夸张的说，三百多年来，在这条刀痕之下，感悟受益者，不在少数，其中……也包括我。”
听到这里，孟斧不禁缓缓握起了手掌，瞬也不瞬的盯着刀痕，目光沉凝。
稍顿，生灭转身向里行去，口中道：“轮回大人自合道之后，纵横江湖四十年，闯下赫赫威名，并亲手创建了轮回殿，成为那个时代的巨擘之一。后来他了无牵挂，又回到这里，闭死关欲冲击圣境，结果唉……”
一声轻叹，生灭摇了摇头。孟斧瞟了一眼那具骷髅，自然知道后果如何了。
“若干年后，他的弟子入洞探查，发现轮回大人早已坐化，而石壁上却留下了这段偈语，后人将之称为生死经。”说着生灭停下脚步，转头向左望去。
孟斧随之望去，只见洞壁上模模糊糊刻着几行字，想是因为年代久远，甚不清楚。
凝目之下，他轻声念道：“生亦死，死亦生，生生死死。真亦幻，幻亦真，虚虚实实。来即去，去即来，来来去去。大梦一场何时醒，天地轮回尽在心。”
“这段生死经究为何解，因人而异，数百年来，并无定论，所以我也不好妄言，只能靠你自悟了。”
“是，弟子明白。”孟斧道。
生灭点了点头，望着他又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在我看来，你已经迈过了真师之境，站在了合道门前，这固然与你的经历、悟性有关，却也显示出修炼鲲鹏法的好处，它不受年龄、功力的限制，可随时突破，成为一代强者，你有这样的潜力，我也很是期待。”
“殿主过誉，弟子不敢当。”
“这并非过誉，只是……”生灭一顿又道，“我还是要告诫你，悟道靠的是悟，而非求，一定要顺其自然，不可冒进，这样才能返虚空明，心与道合，否则极易走火入魔，这一点你要切记切记！”
“是，弟子谨记。”孟斧道。
生灭便即转过身向外行去：“这里环境清幽，无人打扰，你就留在此参悟。每隔两天，我会派人送来食物，放在洞外，你随意取用。我再说一次，顺其自然，不可贪功冒进，最多一个月，无论成与不成，你都要离开此洞，可听明白了。”
“弟子明白了。”
生灭点了点头，不再停留，出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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