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表兄来访
“阿蟾准备的可真是周到。”裴晔看着屋中的两张床榻，一时无奈扶额。
卢澈华趴在柔软的被褥上，一前一后地晃着小腿，闻言一声冷哼：“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以后想要这个待遇说不定都没有。”
来到别苑屋中，附近护卫都是自己心腹，她倒也不太担心装哑一事流传出去。
裴晔笑着摇了摇头，语气看似温和，态度仍是坚定：“莫岚已经快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再搬也麻烦。”
卢澈华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晃腿了，把自己娇小的身子卷成一团，尽显失望和忧郁，裴晔失笑，转移她的注意力：“傅兄过来了，你要去见见吗？”
闻言，卢澈华猛地坐起，理了理衣襟，又扶了扶发簪，惊喜道：“表兄来得好快！”
见她猛地亮起的双眸，裴晔心中忽然泛起了点滴莫名的酸涩，但是他只道：“阿蟾的发髻还得再收拾下。”
叠云听到声音便从屏风后走出，正要帮卢澈华重新梳妆，却被裴晔淡声止住：“我来吧。”
卢澈华诧异转身：“你还会这个？什么时候学的。”
“我只是给你重新挑个发簪，这个不适合你。”裴晔别开眼睛，声音镇定，耳垂却背着主人悄悄染了层烟霞。
‘其实挺合适的，阿蟾戴什么都好看。’他在心中偷偷想。但是出於一种莫名的心理，令他想要让她戴上，他亲手为她挑的发饰。
裴晔在梳妆匣中选了一双流云纹碧玺对簪，在叠云用它们重新为卢澈华梳妆时，他就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用心记下这覆杂发髻的梳法。铜镜中的卢澈华也逐渐红了双颊，宛如雪染胭脂。
当卢澈华重新梳妆好，两人一齐前往前厅见客，傅安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一见裴晔，他就霍然起身，匆匆几步来到他身前，一拳就照着他的脸上挥去，口中还喝道：“裴晔，你可真是长成孙子了！”
为了及时收拾裴晔一顿，从今天一早，天都没亮，他就差人在侯府别苑前的必经山路上偷偷蹲守着，让那人一有消息就去通禀他，他来的能不快吗！
裴晔眉头微蹙，不过如今行动不便的他没有硬拦，而是擡起手贴着傅安的小臂翻转——以四两拨千斤之技巧将他这一拳拨偏。
傅安被气笑了：“你还敢反抗？”
裴晔反问：“为何不敢？裴某自问，从来无愧……於人。”只是突然想起娶了其实没有哑疾的卢澈华一事，他的话最后还是弱了几分气势。
傅安察觉到了这一点，愈发恼怒：“你个孙子，到底有没有愧你心里门清！现在满京都都知道你负了我表妹，你知道她为了嫁给你付出多少吗？！你还在这装孙子！”
听到这里，卢澈华总算明白这场“突袭”是怎么回事了，於是在暴怒的傅安想要再次出手前，她抢先拦在了裴晔身前。
傅安一时急红了眼：“表妹你还护他！你看看这人有没有良心，你嫁他还不如去养几个小白脸！”
卢澈华看了叠云一眼，叠云会意，将屋中侍奉的下人尽数带出，留给三人自由交谈的空间。
见再无杂人，傅安磨了磨牙，刚下战场没几天的他身上还带着煞气：“表妹你让开，不跟他和离也行，我先好好修理下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夫德！”
卢澈华被这个“夫德”逗笑了，她咳嗽了一声，笑问：“表兄何时学得如此大德？是得好好跟裴哥哥讲讲。”
裴晔：“……”似乎意会到了她在针对哪件事。
傅安正要应下，却忽然楞住：“表妹你，你不是，哑丶哑了吗？”
卢澈华诚恳道：“我装的。”
语毕，某人也难得感到了也许羞涩：“那个，我跟裴哥哥关系不好，也是谣言，我散播的，抱歉让表兄误会了。”
傅安呆立在原地，像一尊泄了气的怒目金刚。裴晔看着她的眼神也逐渐茫然：这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卢澈华不大好意思地把小手背在身后，踮着脚尖，悄悄地打量着这个许久未见的表兄：他黑了几分，也瘦了几分，手上多了不少疤和老茧，眼神明显成熟了起来，可见在边疆战场上受了好一番磨炼。
“都，都是假的？”向来老实巴交的傅安受了极大冲击，声音都抖了起来：“那什么是真的？”
“我跟裴哥哥琴瑟和鸣，真的。”卢澈华一脸真诚，裴晔却咳嗽了起来：琴瑟和鸣，是指刚才还在因为不住一间屋子而闹别扭吗？
傅安看看如今已有倾城之容的表妹，再看看坐在轮椅上虽然清贵但一脸病容的裴晔，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时候咱们仨一块玩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俩般配，以后应该是要在一起的。但是如今……阿晔，别怪我对不起你。表妹，你还是再好好考虑下吧。”
听到傅安的肺腑之言，屋内另两人一时都沈默了下来。裴晔本想开口，却被卢澈华按住了手。
她的掌心柔软而温暖，她没有回头，但是声音坚定：“谢谢表兄，不过这是我桩婚事是我求来的，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毕竟，最令她后悔的选择，她上一世已经做过了。
与裴晔相拥着，死在敌军的千万乱箭之下。
“我不想，再错过他了。”她的声音微颤，甚至隐约带上了几分哭腔。
裴晔心中诧异，他依稀觉得她的这个“再”另有所指，却又找不到根源。‘或许是说三次退婚的事么？’他心中暗想。
见卢澈华明眸含泪，整日刀头舔血的硬汉傅安更加手足无措，只能劝道：“算了你想嫁就嫁吧，爷爷还夸你，这样特别重情重义。”
卢澈华化泪为笑，亲自沏了杯茶递给他：“谢谢姥爷，陛下前天也是这样夸我的。”
傅安猛地就呛住了：她还挺骄傲？就是可惜日子过得要苦了，从小被宠爱着长大的表妹，也不知为何忽然有了这样的觉悟和勇气。
想到这里，傅安忽然严肃起来，他再次确认了下屋内没有旁人，仍是压低了声音，问道：“对了阿晔，你们……那个了吗？”
顿悟“那个”的卢澈华默默望天，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的裴晔红了脸颊，静静看地。
一看二人这阵仗，傅安又急了：“表妹，你真的再考虑考虑，阿晔他现在不行啊！”
卢澈华轻咳一声，替他辩解：“裴哥哥不是不行，他就是，就是……”
裴晔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止住她越描越黑的解释，实话实话道：“为了日后不拖累阿蟾，我们并未同房。”
傅安楞如呆雁，卢澈华没好气地轻哼一声：“是呢，裴哥哥可为我着想了。”
语毕，她想起傅安刚才的话，眨了眨眼，忽然对傅安目光盈盈地笑了起来。
看着她对别人的笑容，裴晔心中有个坛子，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条缝，逐渐散发出了浓烈的味道。
傅安则被她笑得头皮发麻：“表妹，你有话直说，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女人的心思我猜不透啊！”
卢澈华轻咳一声，敛起笑容，正色道：“就你刚才提到的那个，我觉得委实不错。”见傅安迷茫，她只好直接点破：“夫德，裴哥哥别的不缺，就这个缺得多，老想跟我和离。”
裴晔：“……”竟无法反驳。
傅安闻言，一手成拳，锤在另一手的掌心中：“那确实，阿晔也太缺夫德了，要是我娶了表妹——不是，我就举个例子，阿晔你别这样看我——肯定天天宠着还来不及。阿晔啊，你不能这么缺德！”
裴晔：“……傅兄此话可见一字千金。”
傅安茫然挠头：“我哪提金了？”
裴晔淡声道：“有些字，省不得。”
卢澈华笑吟吟地望向他：“那裴哥哥是承认自己缺夫德了？”
裴晔默然，傅安鼓掌：他娘常说一物降一物，诚不欺他。
卢澈华又看向傅安：“表兄，你这次回来要在京都休息多久？”
傅安：“我爹回不来，所以趁冬天战事不紧，让我回来陪爷爷他们过个冬，等来年开春再过去。”
於是卢澈华向他发出邀请：“表兄，那有空常来这里坐坐呀，要不住在这也行，我跟裴哥哥都很想你，咱们重温下小时候的时光。”
傅安十分给面子，笑得一脸憨厚：“要不我在这住半个月？我娘和爷爷肯定都没意见，她们还嫌我现在饭量太大，要把府里吃穷了哈哈哈。”
卢澈华也笑了起来：“总大不过姥爷的饭量。那就这么定了，裴哥哥没意见吧？”
以为能在别苑过上清静日子的裴晔看了看两个发小，终究也是敞怀一笑：“傅兄愿意驾临寒舍，自是欢迎至极。”
傅安已忘了来之前的不快，拍着裴晔的肩，乐呵道：“我要是把你侯府吃穷了，你可别怪我。”
卢澈华小手一挥：“放开吃，我跟裴哥哥砸锅卖铁，也得管够，就当教学费了。”
傅安兴奋起来：“我这辈子还能当次夫子？表妹你放心，我肯定把阿晔给你教育好，缺的德都补上！”
裴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傅兄，请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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