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映雪脱口而出的一顶高帽,当场砸断了吴家众人本就塌软的腰。
面对王府侍卫拔出的森冷长刀,吴老爷急忙带着全家下跪告罪:“不敢不敢,我们不敢抗命!”
“孽障!”
吴老爷飞起一巴掌抽在吴仁生扭曲的脸上,怒斥:“还不快动!”
“违抗王令,你是想害死全家吗?!”
“快!”
吴仁生死死地咬住后槽牙,指尖发抖地抓起了地上的笔。
一字一顿,字字带恨。
直到饱含羞辱的自弃书被吴老爷双手捧到眼前,还被当众念了一遍。
辛映雪缓缓起身走到吴仁生的身边,用众人都听得到的音调说:“吴仁生,你我之间不算完。”
她被迫自辱长街。
吴仁生今日当众自休。
二者不算恩仇两清。
辛映雪迈步往外,王府众人也在舒先生的带领下紧随其后。
等这些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吴家门外,吴夫人忍无可忍地怒道:“真以为攀上王爷就能当凤凰了?!”
“谁不知道王府早就是个空架子了,都是舒先生和城主在主事,这个贱人她……”
“慎言!”
吴老爷铁青着脸喝止吴夫人的话,再看向早已面无人色的吴仁生,话声冷冷:“你跟我进来。”
吴仁生本能地打了个寒战,在身后令人窒息的恼火抱怨中,想到关于盛渊王的皇族秘辛,咬牙跟了上去。
盛渊王本是元后所出嫡次子,外祖一家镇边关手掌兵权,荣耀满门。
而盛渊王幼时聪慧,三岁过目不忘八岁能诗舞剑,十二岁时随娘舅入边关历练。
变故发生在十年前。
元后在深宫突然暴毙,当时还是皇子的盛渊王紧急入皇城,却在途中原因不明身中剧毒。
元后母家还卷入了谋逆大案,凡是成年的男子悉数入狱待查。
而年仅十三的盛渊王在病中数次垂死,被无数好药仙丹强行从鬼门关拉回了性命,却就此伤了神志,成了个万事不知的傻子。
皇城聚集了天下的名医圣手,全都对这失魂的病症束手无策。
直到一年后确定这痴傻之症再无可解之法,再加上被清查夺权的元后母家罪名洗清。
当今圣上尤念已故发妻之情,对这个傻儿子特意选了最好最广袤的封地,大行封赏爵赐盛渊,盛渊王府就此建落于坞城。
盛渊王府十年间伺候的下人无数,但一直没有女主人。
盛渊王甚至连个侍妾都没有,也从不让丫鬟贴身伺候,身边跟着的全是小厮和侍卫。
不知多少人肖想的王妃之位,居然就这么落在了一个辛映雪这个贱人的身上!
而盛渊王一年前发出寻人告示的理由,是有高人占卜,身带特定红印的女子对盛渊王有裨益!
告示发了一年多,苦苦找了一年多,没成想居然让辛映雪当上了盛渊王妃!
只是……
吴仁生跟随吴老爷进了书房,门关上就自觉跪下说:“父亲,辛映雪虽是侥幸入了盛渊王府,可也不足为惧。”
在吴老爷冷沉的注视中,吴仁生果断道:“母亲所言是事实。”
“盛渊王神智痴傻,理不得半点俗务,一应事务都是由城主和舒先生代为打理,而城主那边……”
吴仁生压下怒火一字一顿:“城主早已将王妃之位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不会善罢甘休的。”
辛映雪如果误以为自己当上了盛渊王妃,就可以高枕无忧,那她就真的想错了。
吴老爷沉默了片刻,摆手示意吴仁生起来的同时,沉沉地说:“舒先生显然是站在辛映雪这边的,城主那边倒是可以再谋划一下。”
“你晚间去一趟城主府,切不可再出纰漏了。”
吴仁生低下头轻声应下。
等出了书房,看到不远处正在来回搬辛映雪所用之物的下人,眼底掠过狠厉。
以为攀上盛渊王就能摆脱他了吗?
辛映雪,我不会放过你的!
而与此同时,辛映雪刚回到盛渊王府,就得知城主和带着女儿半刻钟前就来了。
这对父女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目前在盛渊王府内的位置极为尴尬,王妃的说辞也更像是儿戏说笑。
跟这些位高权重的人直面撞上并不理智。
辛映雪转头问婆子:“城主和华小姐知道我暂时住在这儿了?”
看到婆子点头,辛映雪当即就说:“府上有没有什么僻静些不着风的地方,我想带着孩子过去走走。”
尽管谁都不把许辛映雪当王妃的事儿当真,但舒先生交代过,务必要遵从辛映雪的话。
所以这婆子还当真带着辛映雪绕出去,找到了个地处府内西南的小竹屋。
小竹屋三面避风,一面直对茂密葱郁的竹林,再往前就是十里莲塘的一角水边。
风吹过竹影沙沙作响,人坐在里头也足够隐蔽,不会被发现。
跟随而来的婆子丫鬟懒得伺候,借口去添碳炉告退。
辛映雪抱着睡着的孩子乐得自在,直到……
“我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吗?!”
女声带着尖锐入耳,辛映雪走到窗边,低头往下意外发现了熟人。
华香薇身穿石青彩绣百花浣花锦的对襟襦裙,外配镶了一圈白毛滚边的石青云锦大袖衣,肩覆曳地披风。
抬手时攒金丝的明铛耳环狠狠一晃,重重推搡在一道月白的身影上,本该光彩照人的脸上全是涌动的怒气。
被推的人失控晃了晃。
辛映雪看清被推的人,搭在窗沿上的指尖骤然下压:王爷?
华香薇不知竹楼上有人,恶狠狠地盯着盛渊王说:“一个傻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得知盛渊王另定了王妃,华香薇喜不自胜,恨不得立马就把婚约解了。
可她那个当城主的爹非说不行!
城主急吼吼地赶过来找舒先生博弈谈判。
盛渊王却因为根本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而得以置身事外。
她还不得不听她爹的安排,陪着这个傻子出来散步。
华香薇仗着四下无人,肆意发泄怒火,抄起腰间的环佩就往盛渊王的身上砸:“王爷怎么了?谁能把你这样的傻子当回事儿啊?”
盛渊王侧身对着竹楼,露出的眉目依旧精致可入画。
表情木木的,眼神空洞似觉得乏味,抬手接住砸向自己的环佩,看也不看华香薇一眼,抬手又摔了回去。
华香薇只觉眼前一黑被砸得生疼,捂着睁不开的眼睛,怒起千丈:“你找了个人尽皆知的荡妇来当王妃羞辱我!还有脸摔我?!”
盛渊王啪一巴掌,拍开华香薇挥起来指着自己的爪子。
华香薇被抽得踉跄彻底失去理智,扑过去怒吼出声:“你怎么不跟着那个贱人一起去死?!”
“你现在就去跟我爹要求取消婚约!”
“不照我说的办,我就把你推下去!”
盛渊王似是不想跟她挨着,不断后退。
眨眼间已经被逼退到了围栏边,身后紧靠着高度不足膝盖的栏杆,上半身被迫后仰,衣摆已沾水汽。
可还是没出声接话,也没察觉到危机已近。
就在华香薇失去理智伸手之时,辛映雪朝着她的手用力扔出了一块石头:“华香薇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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